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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独入太学 ...

  •   萧轻远静悄悄的回来了,没惊动任何人,每年他都会离开一阵子,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一如没有人知道他从哪来一样。

      他回来时,谢云悠已出了门,伤势痊愈后她出门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了楚秋、石头和虎子,去了炎少康家。

      正带娃的炎少康被吓了一跳,忙招呼娘子和大娃来拜见少将军。

      谢云悠摆手免了礼,让石头和虎子把买的布匹和点心给了他们。

      之前与屈突通一战他们战到了最后,可说是结了过命的情谊,是以谢云悠特意来看他们一家。

      炎少康忙把娃娃递给娘子,憨厚的面容堆满笑意,关切道:“少将军伤势可好。”

      石头顶着他的大娃在当大马,闻言扭身替谢云悠答道:“少将军这一好啊就说得来看看你和嫂子。”

      炎娘子端来水酒和米饼,感激道:“谢谢少将军,少康回来经常念叨您,说要不是您兴许就回不来了,平日待他们又是极好。”

      炎家虽是独门小院,但造了有些年月,谢云悠面色淡淡,转悠看了看他家屋子道:“你这屋顶常漏水吧?虎子、楚秋待会你们留下修补修补。”

      炎少康和娘子忙千恩万谢。

      待了会,喝了碗水酒,谢云悠又去了死伤兵士家中送了米面和银两,一圈下来,太阳都快落山了。

      回到府里,雪姑就迎了上来,过了父兄五七,为了免去他人揣测,她已换了丧服,换了套浅紫色的衣裳,只留了发髻上的一朵小白花,本就是我见犹怜,愈发显得楚楚动人。

      谢云悠细瞧了会,看得她嗔道:“少将军怎的像不识得我般。”说完,很自然为她更换袍服。

      谢云悠按住她手道:“我自己来。”

      虽说为了掩人耳目让她当自己侍女,真要这么干了,她还是怕屈伯伯会蹦出来抽自己。

      雪姑微微一笑,道:“少将军不用想多,雪姑就是雪姑,不是其他人。”这样一说,谢云悠倒也不再挡她,三两下换好便衣。

      已是初春,刚落了的梨花还未及扫去,铺了一地雪白,如团团云絮,漫卷轻飘,而从叶隙间洒落的细碎光斑,为融在其间当中而坐的一抹月白身影一道镀上了层层缦缦的镏金涟漪。

      偌大的院子栽了不少树种,是谢云悠出生那年父母精挑细选了的,务求四季花开不败,二十年过去了,如今已长的枝繁叶茂。接替了桃花尽绽的梨花,白色、淡粉色的花苞拥挤着堆在细细的枝头,在一片盎然绿意中,开得烂漫奢靡。

      下人们刚把晚饭摆到了石桌上,那厢谢常凌和萧轻远就到了。

      谢云悠蹦起来朝他俩挥挥手,道:“爹,轻远。”

      她的笑容如花盛放,萧轻远呼吸一滞,随即微微一笑,谢常凌则指指她道:“哎呀,就你事多,吃个饭还要让人跑来你这儿。”

      三人坐下,谢云悠把下人们都赶了走,叫过雪姑,刚好围坐了一桌。

      谢常凌先夹了几筷子菜给雪姑,眸子里满是关爱道:“丫头,委屈你了,若是小云欺负你,你就来找叔叔,叔叔给你出气。”说完又夹了两筷子萧轻远爱吃的笋丝给他。

      谢云悠端着空碗左移右移,也没接到她爹一口菜,气鼓鼓把碗一放道:“爹,我是你亲生的吗?一口菜都不给。”

      雪姑抿嘴浅笑,萧轻远顾自咀嚼,谢常凌捏捏胡子,瞪了她一眼,哼道:“你才知道?”

      谢云悠假意叹了口气,伸过筷子去拦截萧轻远的菜,被他灵巧的躲过,她筷子不落继续追了过去,硬生生抢过一片肉送到嘴里,笑的一脸得意,活像只偷到腥的猫。

      雪姑默默夹了面前的菜给她,换来她的一笑,转而对那两人道:“哼,你们加起来都不如雪姑待我好。”

      真是个泼儿,也不知道像谁,谢常凌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转看看乖巧的雪姑,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日老友的嘱托,眼睛不由的有些酸涩,轻轻搁下筷子。

      萧轻远仿佛探知到他的感伤,给他盛了碗汤,道:“伯伯,喝汤吧,清热润肺,对你的咳疾有好处。”

      谢常凌欣慰的点点头,朝着谢云悠一瞪道:“瞧瞧,轻远待我也比你待我强,对了,今日太常学的傅学士来访,他说陛下有意让你入太常学。”

      “噗”她扭身,一口汤喷的很远,接着呛咳了起来,雪姑忙给她拍背顺气,好不容易咳停了,一脸惊诧的问道:“入,入什么,太常学。”

      雪姑亦惊道:“太常学?”

      世人哪怕不知道大佑传了几代,不知道陛下的生辰,但定不会不知道太常学,那是大佑朝万千士子心中的圣地,五十年前由湘夫子一手创建,每年只从各地层层选拔二十名德才兼备的学子入院,不仅随着学中的学士学习理政,还要学习各种技艺和编撰、修书、佛理,一旦通过七名学士的共同考核,即可一跃龙门,直上青云,当中的佼佼者首推新任宰辅白洲。

      谢常凌点点头,沉声道:“我已代你应下了。”

      谢云悠顿时垮下脸,欲哭无泪的抓抓头发道:“我就会些骑马射箭、舞刀弄枪,让我去提笔写文,不如拿刀砍了我。”

      “你当陛下眼睛瞎了,你什么材质的还想进去当太常学子。”谢常凌毫不留情的吐槽道,引得萧轻远也长眸一眯,闪过一丝戏谑。

      谢云悠拍拍胸口,比死里逃生还高兴,道:“幸好幸好,爹,我的好爹,亲爹,你就不能把话说完整,吓死我了。”顿了顿,想了想,咂摸出了点异样道:“那让我去干嘛?”

      君臣相知相交二十余载,他哪会不知道允衍那人硬逼屈突通率兵出走,定死了是谋反,想借自己的手,既除了心头隐患,又可消了自己在军中过高的威望,一石二鸟,可惜被什么也不知道的云儿给破环了。

      谢常凌看看她又看看一脸好奇的雪姑,道:“谭学士年老体衰,刚刚请辞回乡,故而陛下拟委你为太常学琴、棋、书、画、剑、政、医七学士之一的剑学士,教授学子们拳脚武艺,排兵布阵。”

      一听,萧轻远冷冷一笑,谢云悠更是直接嗤笑道:“陛下真是好打算。”

      可不是好打算吗,她要是去了太常学,爹又被赋闲养病,时日一长,军中的实权不就被其他人取走了。

      天渐渐暗沉了,下人们进进出出,在屋檐下,在花树上挑起盏盏灯笼。

      墨色的眸子冰冰冷冷,绚烂明妍的光影在其中明灭,却没有一丝能在其中停驻,半晌,谢云悠轻扯唇角,道:“爹,我去,不过不会让人轻易如了愿。”

      既是这般打算,谢云悠就没闲着,趁着旨意未下,当即做了番安排,谢常凌看在眼里,没多说什么,毕竟自己受到猜忌,不好亲自出面,倒是云儿在外人眼中一直是与自己不睦,反倒好做事些。

      没两日,圣旨送到了府里。一时间,轰动了都城,乃至整个大佑,太常学学士是什么,那是国士之师,受万千人景仰,谢云悠虽是军功赫赫,但在许多人眼中多少受其父荫蔽,且她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出头,就能一跃至太常学,引得不少人暗地里眼热嫉恨。

      白洵知晓时正跟着皇长子沉晔巡视京郊田户,当即撇了人,骑着马一气到了谢府。

      府里守卫熟悉了他的做派,没拦他,任他进出,一溜烟功夫,他又冲了出来,急道:“你家少将军呢?”

      守卫一挺胸,甚是自豪道:“少将军一早已经去太常学赴任了。”

      白洵翻了个白眼,胡赖道:“那我要进去你怎么不早说?”

      守卫仍然挺着胸道:“少将军临走吩咐了,若是白公子来了,不用拦他,有什么,他自会出来问。”

      白洵气极反笑,一双桃花眼横波流转,道:“好你个小云,给爷等着。”

      那边,雪姑送谢云悠到太常学门口,青石红瓦,匾额高悬,巍巍太学一派浩然气势。

      她本想陪着一起进去照顾,可被谢云悠劝阻了,好说歹说,方答应她送到了门口,谢云悠拍拍她的肩,道:“放心,又不是龙潭虎穴,而且每个月初一十五休沐可以回家看爹和你,老头就辛苦你帮我多照应了。”

      雪姑点点头,目送她提了行装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太学管事周然想不到新学士这么快来上任,连忙让人去收拾住处,自己亲自去迎。

      谢云悠跟着他边走边打量四周,觉得有些过分安静了,周然适时解惑道:“今日延请了大悲寺了然大师来讲经,学子们都去听讲了。谢学士先行休息,明日傅学士会安排您与学子见面。”

      谢云悠道了谢,周然带到住处,又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宜,比如吃饭要守时,错过饭点就要饿肚子,又比如不能随意外出,需要傅学士首肯才可以,等等。

      这些对于待惯了军营的她都不是什么难事,她瞧自己的住处虽然有些简陋但胜在僻静,满意的点点头。

      见她不挑剔也不抱怨,倒像很是满意,周然收起轻慢之心,虽然听外界传言其托了其父荫蔽,但想来陛下钦点的当不是寻常人,不禁有些愧悔,道:“学士还需要什么,尽管说话。”

      谢云悠把行李一放,卷起衣袖,就打算收拾整理番,挥手道:“周管事忙去吧,挺好的,有缺的我再找您。”

      周然出门,留了两个小厮洒扫庭院。

      收拾妥当,谢云悠打开行李,才发现雪姑给自己收拾的甚是周全,不但放了自己爱喝的龙井绿茶,连裹胸带就备了六条。

      她泡了杯茶,看嫩芽在水中浮浮沉沉,再望外间碧空如洗,心情大好。

      第二日天光未明,她已在院子练起剑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长剑直斩,剑芒飞舞。

      周然静静看了有小半个时辰,等她收了招,才拱手道:“谢学士早安,傅学士有请。”

      谢云悠在入学前,就搜集了所有情报,傅中玉不但是七学士之首,更是湘夫子的得意门生,算起来还是陛下的师兄,地位超然,他亲带的弟子分布九州,不是一方大员就是股肱大臣,因此在民间有“影相”之名。

      不过听她家老头的话,这傅学士虽然看着模样周正,内里却是小心眼还贪杯。

      待到近前,才知模样周正这评价实在太低,明明是个世所罕见的美髯公,清旷俊毅,虽年近六旬,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度高华若绿竹。

      老头明明是嫉妒,谢云悠心底嗤笑,面上恭敬行了一礼:“谢云见过傅学士。”

      傅中玉捻着长须,微微眯眼,端看她不卑不亢,不骄不躁,暗道谢老儿一肚子坏水,可养出的孩子倒是个顶个能干。

      他虽与谢云未曾蒙面也未有过交集,却对她领兵作战颇有研究,知其有韧性有计谋,机敏正直,因此老学士一请辞,第一个就想到了她,想不到陛下也有此心,便促成了此事。

      七学士晃晃老矣,太常学也应该有年轻血液了,他微微笑道:“你爹是怎么说我的呀?”

      谢云悠一愣,心想果然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答道:“他说您小心眼,让我在这里别行差踏错了,不然够喝一壶。”

      “哈哈哈哈。”傅中玉朗声大笑,引得周然等人侧目讶然,能让平日肃然的傅学士这般畅快大笑,谢学士是第一个。

      半晌,笑止,傅中玉携起她的手,像是自家子侄,道:“我带你去见见其他学士。”

      琴学士就姓琴,名霜,她本是宫廷女官,极通音律,随手便能谱曲奏乐,很得老太后喜爱,老太后辞世后她想去守陵寝,陛下怜惜其才,破例封其为学士,迄今已有十载,也是七学士中唯一的女学士。

      谢云悠朝她行了行礼,她点了点头,便向傅学士说道:“我要去上音律课了。”说完,就抱了琴施施然走了。

      有个性,声音也好听,谢云悠又分别向其他三人行了礼,年纪与傅学士差不多的是政学士上官鹏,看着一脸和气,棋学士谈世宏沉默寡言,腹大便便,年轻时曾是太常学学子,辗转四处,这两年才来了学里,据说他还是唯一一个敢下棋赢了陛下还活着的人。画学士陈琪,一脸冷傲,是大佑最出色的丹青妙手,一幅画在外间就能换百亩地千两银。

      傅学士介绍完后道:“还有新来的医学士,这两日请了假,等到了给你们引荐。”

      谢云悠微微颔首,眼珠子却是不停往陈琪那儿瞟,想着怎么拉近关系,求两幅画,换些银两。
      稍叙一番,大家一散而去,傅中玉带了她去接琴学士的课。

      “其他学士今天有课吗?”

      傅中玉斜眸一笑道:“他们会休息两日,这两日都由你给学子们授课。”

      谢云悠吓了一跳,瞪大了眼追问道:“为什么啊?”

      “谭学士走了好几天,他的课都由其他学士分担了,故而得由你补回来。咦,你爹没和你说吗?我当日上门可如实告知了啊。”

      就说嘛,两个臭老头,合起来坑啊,谢云悠边走边撸袖子,冷冷一笑,杀意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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