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潮》奶茶酥

5、第五章

　　第五章

　　三个小时才被拒之门外，然而现在陈灼却站在浴室中央。

　　头顶上的泡沫很快冲洗干净，折腾了这么久，身上早就多了一层薄汗。

　　陈灼顺便洗了澡，下意识往身上倒沐浴露，等气味随着水汽氤氲而起时，陈灼才发觉不对劲。

　　空气甜腻得渗人。

　　再一低头，眼角已经瞥见瓶子上的中文字样：草莓奶香。

　　很难将这个词和外边的清冷少年联系在一处。

　　陈灼抿着的唇角往上一勾，若无其事将沐浴露放回了原位。

　　还挺少女心的。

　　出来的时候，祁琰刚好从卧室出来，两人视线在空中对上。

　　对方毕竟帮了自己，解决了烦心事，陈灼心情也愉快许多，连着语气都轻松起来，浑然忘了之前祁琰对自己的冷淡。

　　“那个……你家附近有什么酒店吗？”

　　迎上祁琰那双淡色眸子，陈灼默默将“小孩”两个字咽了下去，含糊将称呼糊弄过去。

　　祁琰依旧盯着自己。

　　陈灼摆摆手，解释：“别误会，就是我刚刚弄了下水管，然后……情况好像更糟了。”

　　陈灼说的更糟，是真的更糟。

　　等到了隔壁屋子时，祁琰才明白，刚刚陈灼语焉不详的表情是从何而来。

　　客厅的沙发已然遭了殃，卧室也好不到哪里去，浴室是和卧室连在一处的，此时还有水流从里边流出来。

　　祁琰料想着刚才陈灼可能是想凑合着应付先冲个头先，所以又一次开了水闸。

　　“家里有工具吗？”祁琰侧着身子问。

　　“啊？”

　　“算了，我自己去。”

　　不多时祁琰又折返回来，手上多出了一个小型工具箱，里边的东西倒是齐全，还有一小盒防水用的白胶带。

　　“家里只有这个，帮我拿着。”

　　胶带被撕开一角，祁琰弯下腰，先在那漏水的地方缠上好几层。祁琰动作很熟练，很明显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陈灼站一边负责递工具，只注意到小孩将螺丝拧开又合上。好几次之后，陈灼终于觉察出不对劲。

　　他半眯着眼睛打量，在心里数着数，蓦地又勾唇一笑，果然是六圈。

　　螺丝穿过螺母之后，顺时针拧动六圈之后，祁琰又换了下一颗，依旧是同样的动作，祁琰表情严谨到陈灼以为对方是在做数学题。

　　每个螺丝受到的待遇都如出一辙，没有半点偏颇。

　　拿着扳手敲敲打打好一会，最后又起身，弯腰伸出手，想要拧开窗外的水闸开关。

　　然而水闸的开关位置太过靠下，祁琰试了几次都没够着，他有些懊恼，踮着脚又试了一次。

　　陈灼注意到的时候，祁琰半边身子都已经探出窗外，动作的缘故，短袖向上走了半截，紧致的腰线轮廓若隐若现。

　　身后的陈灼忽的眸色一沉，敛眸快步过去：“我来吧。”

　　喑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时，祁琰还没来得及收手，只感觉到后背一热，陈灼温热的体温已然覆了过来。

　　手臂贴着祁琰手肘，祁琰半边身子都被笼住。

　　陈灼往下伸手的时候，祁琰还能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肩窝处灼热的呼吸。

　　草莓奶香的沐浴露香气愈发浓厚，陈灼心跳声紧贴着自己后背。

　　祁琰肩膀陡然一僵，那是自己的沐浴露，之前某次购物的赠品，只不过因为味道太过香甜，所以祁琰甚少使用。

　　没想到陈灼误打误撞会拿到这一瓶。

　　任何的身体接触于祁琰而言都是不适的。他屏气想要往隔壁退去时，那股温热已经从自己身后挪开。

　　呼吸重新恢复顺畅。

　　“好了。”陈灼松手往后退开几步，重新扬了笑脸，好像方才的窘迫不复存在。

　　祁琰也只是低低应了声，垂着头往厨房走，失而复得的空气让祁琰恢复些许自在，大脑的空白也在此时被重新填补回来。

　　水管又恢复了正常工作，汩汩水声暂时缓解了凝滞的空气。

　　祁琰一一将地上的扳手重新捡回工具箱：“水池下边的水管有点老化，明天去楼下五金店，重新买一根换上就行。”

　　陈灼微愣：“我下午才……”

　　他想提醒祁琰底下的水管是新换的。

　　祁琰已经抬起头，目光平静接过他下半句：“下午换的是上面那根的。”

　　艹。

　　再怎么门外汉陈灼也听出自己被忽悠了，只是碍于祁琰在场不好发作。

　　蹲下/身想要帮忙收拾时，却看见自己每将工具刀放入卡位时，祁琰都伸手，帮忙翻转了半圈。

　　来返五次之后，陈灼终于发现规律，工具刀上都有商标，祁琰习惯了商标朝上。

　　还真是怪小孩。

　　陈灼咕哝了一声，到底还是顺着祁琰的习惯，一一将工具刀都翻了个身。

　　收拾完毕时已经将近凌晨，卧室的地板虽然已经拖了一遍，然而房间没有安装空调，暑气再加上湿哒哒的地板，味道不甚好闻。

　　陈灼皱了下眉，还是不愿意在房间多待。

　　瞥见祁琰望着自己客厅那已经被水浸泡变了形的豆袋时，陈灼眉眼一抬，随手抄起桌上的烟盒和手机，起身往外走。

　　“别管那个，我明天再让人过来处理。”

　　点了烟，猩红在指尖亮起瞬间，烟雾模糊了俊朗轮廓，连嗓音也沙哑许多。

　　银白眼镜链条垂至耳后，陈灼已经重新换了衣服，绀色衬衫松了两三颗扣子，松松垮垮的，半边衣摆都塞进裤子里边，很是桀骜不驯。

　　不过去的地方就和桀骜不驯全然没有了关系。

　　陈灼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网吧，乌烟瘴气的一秒也不想多待。

　　空调年老维修，好不容易释放的丁点冷气都比烟味所覆盖，身边一小孩还在吃着泡面，吃一口骂一声，游戏的人物都死了好几回，一碗泡面还没见底。

　　一激动还顺势将泡面打翻了，差点溅到了陈灼：“嗳对不起对不起！”

　　小孩站起身，半分歉意也没有，只随便拿着纸巾擦拭几下，又继续回到游戏界面上。

　　陈灼一张脸都绿了，倏然想到了祁琰方才洗手的模样，很是标准的七步洗手法。是陈灼只有在火车站的卫生间里边，才会看到的动作分解。

　　想要在网吧过夜的想法也被无情摧毁，在外面晃荡了半个小时之后，陈灼最后还是回了出租屋。

　　还好那阵潮湿气味已然散去，只是热气依旧。

　　睡过去的最后一分钟，陈灼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明天一定要弄个空调过来。

　　同样睡得不安稳的还有祁琰，生物钟作祟，祁琰在翌日六点半就睁开了眼。

　　大概是之前淋雨的后遗症发作，祁琰一起床就觉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生疼。

　　病来如山倒，太久没生过病，身体的负荷已经到了极限值，连抬个手指都觉得费劲。

　　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给班主任老邢发了请假的信息后，祁琰倒头又睡了过去，再次被吵醒是因为门外震耳欲聋的敲门声。

　　之前辛海茵半夜被锁门外后，祁琰这几天晚上都没有反锁门，想着对方大抵是忘了带钥匙，祁琰拖着病体往外走，却意外看见一个不速之客。

　　林宇正憋红着一张脸站在门外。

　　瞧见病怏怏站都没站稳的祁琰，原先那股无名怒火也被熄了个灭，然而还是梗着脖子气咻咻将一沓试卷丢了过去。

　　“老邢让我给你带的！”

　　虚张声势一番动作过后，最后还是抿了抿唇，半是不甘半是不愿吐出几个字：“你，你没吃药啊？”

　　“嗯。”祁琰的鼻音还是很重。

　　说着话，隔壁的防盗门突然被推开，陈灼手上还握着手机，六目相对，三人同时陷入了安静。

　　电话那边有催促声传来，是顾川打过来的。

　　“等下再和你说，有事先挂了。”

　　嘟嘟的忙音传来，陈灼稍一抬首：“生病了？”

　　“嗯。”

　　“看医生了吗？”
　　“没。”

　　“那还不赶紧去，换个衣服，我送你过去。”
　　“不想去。”

　　两人旁若无人聊着天，林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好不容易才插上话，看向陈灼：“你是刚……搬过来的？”

　　林宇语气有点奇怪，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带着怪异，陈灼不明所以点了下头。

　　然而没等他琢磨明白，祁琰已经出声赶人，嗓音藏着疲惫：“还有事吗？”

　　话没说完他又咳了起来：“没事我进去了。”

　　眼看着那一扇门就要在自己眼前阖上，林宇干瞪眼，最后只丢下一句“咳死你算了”。

　　一甩身下了楼。

　　祁琰眼帘微敛着，那一扇门就要被自己拉上时，忽的有力道从门另一侧过来。

　　“等等。”防盗门忽的被按住，又往外拉开些许。

　　半小时后，祁琰坐在客厅中央，厨房第一次迎了生人进去，借着窗口透进的灯光，陈灼还在研究额温枪体温计的用法。

　　光影勾勒出男人俊朗的轮廓，以及刻意压低的声音。

　　体温计的说明书还在指尖捣鼓着，陈灼翻着看说明书，眼镜后的一双深色眸子半眯着。

　　“川儿，有事？”

　　“……兴安巷？”

　　“知道了，我这边忙完就过去看看。”

　　“我不在家啊，在……”

　　眼角余光瞥见沙发上的后脑勺，陈灼张了张口，没吭声，须臾又收回视线，换了个话题打岔过去。

　　那边的祁琰低垂着眼睑，抱着靠枕慢慢挪到沙发一角，又皱眉盯着桌上的药片凝神。

　　总数二十六，怎么分都不是六的倍数。

　　手指动了下，最后偷偷将两颗胶囊放回盒子边上。

　　一通电话的功夫，陈灼也将体温计琢磨了个明白，扬唇拿着东西过来的的时候，正好看见祁琰将药片按颜色大小分了个清楚，一一摆放在桌角。

　　手指纤瘦捻着药片，就着温水慢慢往下咽。

　　那药物有好十几样，最后几种还都是一种一片的，也就祁琰有耐心，一次咽下一片，才吃一半就已经喝了一大杯水。

　　陈灼唏嘘，也就祁琰长得好看，做这种事才赏心悦目，若放以前陈灼早失去耐心。

　　重新倒了温水过来，玻璃杯递过去时，陈灼突然想起一事，抬眼，眸光带笑。

　　“一直忘记问。”

　　“小孩，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