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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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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客厅的玻璃窗敞开着,房间还有残留的钵钵鸡的香味。
陈灼吸吸鼻子,又将窗子拉开了一点,单手支在窗沿上,外面还在下雨。
陈灼还穿着晚上那件绸质睡袍,腰带随意打了个结,薄荷烟在指尖亮起一点猩红时,陈灼眼睛慢慢眯起。
楼下还是低矮的老房子,单车在巷子转悠,时不时有铃铛的声音响起,不比于南城的繁华奢靡,海城倒像是一个耄耋老人。
才晚上八九点,小城好像已经陷入了昏睡,若是以往这个时间点,陈灼应该是准备往哪个酒吧扎堆。
薄荷烟的爆珠已经被自己捏破,陈灼叼着烟一侧,目光刚一收回,忽的瞧见隔壁亮着的房间。
脑中倏然想起黄昏时那个清隽身影。
“好学生啊。”陈灼轻轻感慨一句,人已经回到沙发。
手指碰上心口处那抹微凉时,眼底的笑意又一点点散去。
隔壁的祁琰也确实在学习,辛海茵不在,祁琰难得获得一点清静。
已经是晚上九点四十分,辛海茵大概率不会回家,这边都是老房子,安保一般。
上次楼下就发生过入室盗窃的事,所以祁琰睡觉前都会下意识将屋门反锁。
往常都没出过状况,不过今天倒是出了意外。
辛海茵突然回来了。
钥匙在锁孔转动半天都没有反应,原本就在外面压了一肚子气,此刻倾数爆发。
防盗门被拍得乒乓响,凌晨两点半,辛海茵的咒骂声在楼道循环回响,就连楼下放着的摩托车也响起了报警声。
女人的怒吼、狗吠、摩托报警器的声响彻底吵醒了整栋楼房。
在楼下刘珍珠出来骂人的前一分钟,祁琰终于被吵醒,起来开了门。
毫不意外迎面一个珍珠挎包摔了过来。
祁琰偏过头躲开,抬眸之际,却偶然瞥见辛海茵脸上的掌印,女人一张脸高高肿起。
他微微愣了下,迟疑之际,辛海茵明显也反应过来,剜了祁琰一眼后,又迅速别过脸,匆匆绕过祁琰,房门砰一声甩上,门窗都在震动。
祁琰在她身上闻到浓烈的酒味。
好像也不是多稀奇的事,防盗门合上瞬间,楼道又恢复了安静,狗吠和摩托报警器的声音也随之消失。
第二天起床时,辛海茵已经不在,只是玄关处多了好几张红色纸钞。
祁琰目光在那上面逗留一圈,最终还是没有拿。
依旧是平常不过的一天,下了课,外面依旧是阴雨绵绵,祁琰今天带了伞,倒是不用和昨日那般着急。
路过巷口时还听见几声熟悉的猫叫,从车底下传出来的。
听见祁琰脚步声时,橘猫蹭一声跑出来,仰着头在他裤角蹭了蹭,索要食物的眼神熟练,眼睛透着水润明亮。
祁琰眼角勾了一抹笑,从书包里层掏出一小根鱼肠,掰了包装袋,俯身喂着猫。
撑着的雨伞难得留了一方清静之地。
然而抬眸瞬间,视线之内却多了一抹熟悉身影。陈灼正握着手机,男人依旧是印象中散漫的模样,衬衫随意向上挽了两卷。
很符合陈灼性子的,他没撑伞。
雨并不大,然而还是架不住陈灼淋了这么一路,烟灰衬衫水迹深浅不一。
“川儿,你确定地址没错吗?”
指尖还夹着一小张硬质纸片,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陈灼双眉高高拢着,时不时抬头和街边灯牌对上。
“喵呜----”
脚边又被橘猫的小爪子拽了下,祁琰轻轻一愣,手边的鱼肠已经被吃完,只剩下外层彩色包装袋。
“走吧。”祁琰轻拍了拍橘猫,眼见那一抹橘黄身影纵身一跃跳到墙角上,一弓身已然消失不见。
他也撑着伞离开。
只有后边的陈灼还一个劲盯着那张小纸片,本来就对海城不熟,何况又是这种七转八拐的小巷。
没走一会人已经晕头转向,自然不知道自己身后的巷子就是海城的红灯区,往里走都是发廊和台球厅。
“你不会遇到骗子了吧?”
陈灼捏着名片嘀咕,顾川是今儿早上的高铁离开的,才出发两小时就找了陈灼救急。
他前些天在天桥下遇到一个弹吉他的小孩,词写得挺有灵性。
顾川当时想着将人拉拢过来,只是顾川游说了一个多小时,小孩还是不肯点头。
最后没办法,顾川只给了那小孩一张名片,上面有自己的电话。
人是上个月遇到的,这些日子都没有音信,顾川早就不抱希望,今儿接到电话时还愣了好半晌。
“算了,等我回去再去找找,这小孩现在电话也打不通,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了。”顾川腹诽着。
陈灼嗤笑,随手将纸片塞回兜里:“行了行了,一小孩能有什么事,别自己吓唬自己。”
脚边的石头被陈灼踢得连翻了好几个跟头,最后在一个广告牌停下。陈灼还在宽慰着人,一抬头猝不及防和广告牌上硕大的“画廊”两个字对上。
陈灼笑意一敛,手指也紧了些。
“陈灼?”对面的顾川等不到人回话,问了一声。
“没事。”陈灼抿唇,视线已经收回,目不斜视从画廊前边经过,又恢复了之前的漫不经心。
海城的日子和想象中相差无几,陈灼习惯了睡觉戴耳塞,所以隔壁的动静对他而言约等于无,只是这样也坐便了意外的发生。
比如这天厨房水管的爆裂。
大概是年久未修,加上前几天陈灼让人将房间整改了下,不下心弄到厨房的水管。
等陈灼午觉起来的时候,半个客厅已经遭了殃,新买的米色地毯已经变得不能看。
“我艹!”
地上的衣服被捡起丢进脏衣篓,陈灼往厨房走,辛海茵的电话一直没人接,陈灼皱着眉,最后还是在楼道墙上贴着的小广告,找到了维修师傅的电话。
祁琰今天回家得早,结果人还没到楼下,就先看见了楼梯淅淅沥沥自上而下流着的水流。
像是哪家水管出了问题一般。
祁琰稍一愣神,目光微往上瞟,瞥见自己家阳台上还晾着的衣服时,忽的一个震惊,反应过来后迅速跑上楼。
这个点,除了他们家里没人,其他几户都有女主人在的。
越往上水声越明显,等到自己家楼层时,祁琰第一次领悟到书中的水漫金山是何意。
脚被定格在原地。防盗门的水渍一深一浅,生了锈的楼梯也多少被水溅到,清亮不少。
上门维修的师傅还在厨房捣鼓着水管,大概水管已经重新换了新的。
祁琰避过水流下的地方,沿着楼梯往上走时,正好听见维修的师傅在和陈灼讲话。
“小伙子,弄好了!五百块,嗳不贵不贵,我这还没给你算上门费呢。”
“是吗,那你等等,我给你找找钱。”陈灼的笑声从屋里传来。
祁琰眼角抽了下。
五百块,这都相信?
还真是人傻钱多。
祁琰心下腹诽,转着钥匙那会,突然又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那时隔壁的租客也说了同样的问题。
祁琰信以为真,结果他在屋里还没翻着修理师傅的电话,倒是先听见了隔壁屋子的动静。
只是愣神几秒祁琰就反应过来,开了门果然听见方才那人粗鄙的声音,裹着某种不加掩饰的促狭。
“没骗你……你看看,一手都是。”
少儿不宜的声音很快传了出来。
祁琰面无表情将门合上。
这件不起眼的小事莫名被勾了出来,祁琰原本眼底的笑意也消散了个干净,冷着脸推开门,将陈灼和维修工的对话隔绝在外。
不过没想到的是,祁琰会在两个小时后再次见到陈灼。
彼时对方头发还湿着,上次见过的深色睡袍现在已经换成了白色,领口处还能看见一条细细的银白链子。
“嗨小孩!”
防盗门还没正式打开,陈灼就已经先扬了笑脸,半点也不介意头上还有未洗净的泡沫。
他指了指自己发顶的洗发水,“我能借一下你家的浴室洗个头吗?”
怕祁琰不信,陈灼还补上一句:“放心,只是冲一下水,不耽误你时间。就是我家厨房水管又破了,我关了水闸,但是……”
话音未落里边的房门已经砰一声被关上。
祁琰眸底敛着淡漠,陈灼刚刚那番话,和当时那个租客一模一样。
莫名吃了闭门羹,陈灼一头雾水站在原地,抬起的手肘还顿在半空,听见里边走远的脚步声。
陈灼微耸肩,咕哝:“怪小孩。”
转身看见自己屋里那番光景时,肩膀又塌了下去,没办法,陈灼只能喊了跑腿送矿泉水过来救急。
下午那个师傅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手机被陈灼夹在耳侧和肩膀中间。
陈灼不怎么抱希望拨通了辛海茵的电话。
他还顶着那头泡沫,看着有点滑稽,曲腿半蹲着身子时,一双劲瘦长腿掩在其下,常年锻炼出来的曲线明显。
铃声响起的时候,站在门外的辛海茵也吓了一跳。
不过她很快收回落在陈灼后背的视线,借着撩头发的动作,辛海茵已经恢复到往日的笑颜。
“小陈,我正想问你打电话找我什么事呢?”
珍珠小挎包被她拎在手上,辛海茵没有进屋,只是隔着客厅和陈灼对望。
辛海茵的目光让人不甚舒服,陈灼言简意赅解释了下。
“水管破了?”辛海茵惊讶的表情恰到好处,“要不先去我们家浴室洗个头,你这样……”
辛海茵眉头皱起,适时停在了此处,盯着陈灼欲言又止。
陈灼假装没听懂:“不用麻烦了,我已经让人送了水过来。”
他不欲和辛海茵多言,手一拉房门即将被关上,灯影快要消失时,又重新扩大。
辛海茵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好像对陈灼的动作半点也不意外,只言笑晏晏盯着人看。
陈灼却是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分过去,语气比方才还冷上两三分:“忘了说,维修费五百。”
余音和门声混在一处,辛海茵瞪大着眼恼羞成怒站在门口,小挎包的链子差点被她扯断。
隔壁的祁琰自然也听到了,翻着的练习册已经停留了许久,还是没有翻动。
客厅的的防盗门开了又关上,辛海茵又出门了。
门外再次恢复了安静。
只是不多时,祁琰又听见了陈灼的声音,对方的语气明显不是很好。
厨房还在漏水,头顶的洗发水还没处理干净,连着几件事都不顺心,陈灼早就心烦意乱,耐心都少了两成。
“送不了?那你们还接单干什么?”
“我一个小时前就下的单子,你现在和我说送不了,你是想……喂,喂?”
对面应该是挂断了电话,祁琰听见柜子被狠狠踢了一脚,老旧的柜门还晃了几晃,发出吱呀声响,想来是气得不轻。
手机自带的地图被自己翻了个遍,附近愣是一家酒店也没有。
陈灼肩膀颓废一塌,人还没琢磨出方法,倒是先听见门铃被按响,他怔了一怔,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见到门外站着的人上,眼底的错愕更甚。
祁琰站在门口,轻薄的眼皮低低下垂着,房门被拉开瞬间,他也收回了即将按响第二次门铃的手指。
“过来吧。”他声音淡淡,说。
“我家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