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04 ...

  •   十六岁的时候,她的师父猝然逝世。
      他在那个早晨,听到下了朝堂的官员不安的议论,一瞬间苍白了脸。
      四年来,他没见过那个女人几次,却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在某个雪天把大氅披到扶酒身上的神情,那样淡漠的女人,眉眼里却晕着母亲一样的温柔。
      他拼命跑过去,跑到他们一起度过了四年的院落,第一次被使女拦在了门外。她们脸上,有丝丝缕缕的同情和惶惑。
      他顾虑着她的心情,不敢硬闯,甚至不敢弄出大的声响,却每天到离她屋子最近的围墙,轻轻地敲击墙壁。
      他背靠着墙,安安静静地不说话。
      墙的那一边,恍惚间像有细细的呼吸声,和他交缠。
      再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十天后了,在她继任占星官的大典上。
      她穿着纯白色的长袍,散下了一直高束的长发,一步一步走上圣坛。她站在高台上,背脊挺得笔直,面无表情地伫立,与世隔绝的样子。帝君带着百官在圣坛前行朝见礼,她走下来,纤细素白的手按在帝君的头上,神圣得像神祗行在人间。
      他恍惚间意识到,短短几天,那个女孩,已经成长成陌生的模样。
      一丝一缕的,所有或熟悉或陌生的复杂情绪之前,心疼弥散开来。
      大典后,他终于忍不住追上去,看见她面对着他,不说话,眼睛里是冰封一样的冷寂。
      他心里疼得抽成了一团。顾不上周围来来往往的目光,他伸手抱住她,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地。
      他说,扶酒,我还在,我会一直在的。
      她在他的拥抱里沉默成雕像的样子,脸上的冰封却渐渐崩开一样碎裂,空寂干涩的眼里蒙上水气,凝成泪,大滴大滴地涌出来。
      她颤抖着伸手,像攀住悬崖上蛛丝一样地抓住他的衣襟,用力地指骨发白。她扭曲了表情,额头抵着他的胸口,浑身颤抖,无声地嘶吼。哭到几乎晕厥。
      他用力拥抱她,支撑着她的重心,沉默而温柔。

      十七岁的时候,他第一次带兵出征。
      出征的前一日,他跟着主将,跪立在她的身后,听她讲算筹下更迭的未来。
      他们之间隔着白纱的帘幕,他从主将恭谨敬畏的脸上,再一次清楚地认识到,那道帘幕落下的时候,这一头,他们是苦苦挣扎的世人,那一头,她是神在人间的代言。
      可是啊,她微低着头,专注于算筹,鬓角落下的长发,美好成了世上所有的美好。
      那天晚上,他站在院子里,看月亮的光辉镀在她脸上,她的眼睛闪耀如同不落的明星,安静地平稳地注视着他。她变回了他熟悉的样子。
      他局促地挠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天,讷讷地说,扶酒,我一定会战胜了回来的。
      她点头,直视他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阿羽,你一定要回来。又别开脸,把一枚竹制的算筹塞到他手里,漫不经心地说,这是师父留给我的算筹,缺了便补不齐了,你回来还我。那么不经意的样子,却踮起脚,细细掖好了他的衣领。
      她的指擦过他的脸,冰凉的温度,那么柔软。
      三个半月后,他带着战功回来,溜开了庆功的宴会,第一个去见了她。
      叱咤过沙场的少年,还穿着轻甲,站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笑得像个邀赏的孩子。他说,扶酒,我回来啦。扶酒,你等急了吧。扶酒,我把算筹好好带回来了哟。扶酒,我还带了一支边境的竹笛回来,你看你看,藏得好好的呢。扶酒,我偷偷藏了一坛酒回来,边关的酒诶。扶酒,扶酒……
      女孩拿手指轻轻地点在他的额头上,啊阿羽,你烦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可她脸上的笑,浓的化也化不开。她说你逃了庆功宴吧,饿死了吧。
      是啊是啊,扶酒我饿了。他借着刚回来的兴奋劲,拉着她的袖子溜进厨房,埋着头翻找吃食,掩饰自己红了的脸。
      她在那边噼里啪啦,弄翻了一堆的锅碗瓢盆。
      两个人在黑漆漆的小厨房忙活了半晌,勉勉强强烤出来几只焦糊的红薯,挤在角落里剥开,吃得头都抬不起来。
      扶酒扶酒,要是一辈子有这样的红薯吃就好啦。他头也不抬,含含糊糊地说,却连耳朵尖都涨得通红。
      他没有说的是,扶酒,要是一辈子都能跟你一起吃红薯就好啦。
      知道啦。她的声音是平日里少有的软糯温恬。

      时局不太平,同邻国漫长曲折的边境线上,冲突不断。
      之后的几年,他数次出征,功绩在战甲兵刀上不断累积。朝堂上下都在猜测,他将会是近百年来最年轻的将军。
      他给她带回过边境城里名贵的毛笔、骨制的风铃,也带回过黄沙、枯枝,他习惯了每次偷偷溜走庆功的宴会,跟她挤在黑黢黢的小厨房里有月光的一角,吃热腾腾的烤红薯。
      他烤红薯的水平越来越好,她还总能笨手笨脚地打翻几个碗碟,然后相互指着对方嘴角的红薯茬子哈哈大笑。

      二十二岁,他亲自领兵重创了邻国的精锐部队,归来在无限的风光和赞许里,封了将军。
      封赏过后的庆典上,他被灌了不少的酒,半醉半醒的跑到院子里,看到她坐在屋顶上仰着头看星星,白衣黑发一如当年。
      扶酒扶酒。他已经是能撑起一方的青年,可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小声叫她,愣愣地仰头看她。
      她垂下眸子望向他,月光落在她脸上凝成了霜雪一样的素白,眼里浅浅的笑意却温暖地像能化开所有冰寒。
      他执拗地慢慢爬上屋顶,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袖子,轻轻地晃。
      他说,扶酒,我做到啦,我成为将军啦。扶酒,我守着边关,从来没有丢过一次。扶酒,帝君说想要把公主许配给我……我拒绝啦,战事未平,何以成家。而且啊……我有喜欢的人啊。
      酒精作用下,他有些迷迷瞪瞪的,没有注意到她骤然僵住又渐渐松开的手,絮絮叨叨着,可还是把脸涨得通红。
      他像离了水的鱼,拼命大口换了几次气,忽然大声说,扶酒,等战事平定,你嫁给我好不好!他梗着脖子,白白净净的皮肤像要红得洇出来血,嗓音还带着颤,望着她的眼睛却亮的像晨星。
      她愣住,脸上慢慢晕开温暖的颜色。她稳了稳情绪,开口还是结结巴巴,可、可是,占星官不能嫁、嫁人啊。
      那我娶你就好了!
      诶……阿羽,这不是一回事嘛。
      啊,是哦,扶酒你说的是……少年垂下头,丧气的模样。沉默了一会儿,猛地抬起来头,眼里的光辉比刚才更胜。扶酒,我记得要是没有意外,每一代占星官是在二十岁的时候继任的是不是?
      嗯……是啊,怎、怎么啦。
      那你要是现在开始带徒弟,最多二十年之后就可以退休啦,到时候我再娶你好啦。
      诶?!
      诶呀扶酒,好不好嘛好不好嘛,我们都等二十年之后再成亲,到时候你嫁给我,好不好嘛。他通红着脸,语气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她轻轻咬着唇,看到自己的身影落在他的瞳仁里,端端正正地放在中间,稀世珍宝的样子。
      她慢慢地,郑重其事地点头,好。
      他伸手勾住她的小指,我们拉钩,盖个章,一百年,不许变。
      他们拇指相碰,星落了漫天。
      这一年,他们相识,十年整。

      第二年春天,她收了两个徒弟,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明朗慧黠。

      二十六岁,他又一次出征。
      临行前的夜晚,他一如既往地去见她。
      已经脱去稚气的年轻人,成为了青松一样挺拔可以倚靠的样子。可他坐在她身边的屋檐上,小心翼翼牵着她衣角的时候,还是少年明净的模样。
      他说,扶酒,和邻国打了这么多年仗,战事经年,便是民不聊生。也该结束了。扶酒,你看着,我会让它结束的。
      她点头,嗯,阿羽,我知道的。
      扶酒扶酒,等我带边境的酒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她漫不经心地应着,侧过身,把算筹塞到他手里,带着淡淡的体温。她偏着头,眼神认真,你要回来,阿羽。
      她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在第二日夜里走进那间封着不大不小一块通透琉璃顶的屋子,伏在地上,时不时仰望星空,卜算战争中可能出现的波折和这个国家的未来。

      两个半月后,星象突然出现了前所未见的异象。漫长的算式,她镇定地划下最后一笔,俯瞰全局,无意识间折断了手中的那支竹签。
      死局。
      她站起来,茫茫然环顾四周,仿佛塑像般静止下来,苍白着脸,眼睛里空洞又仿佛蒙着水雾。
      短暂的寂静后,她猛地跪伏下来,急速地在白沙上写画。一遍一遍。
      终于,她放下手里的半截竹签,坐倒在地上,长发落下来。她伸手去拂脸上的碎发,摸到了满脸的泪水。
      她愣了愣,慢慢伸手抱住自己的小腿,脸伏到膝盖上,蜷缩起来,痛哭到整个表情都扭曲起来。她用力地攥住自己的衣袖,像要去攥住他的生命。
      但她很快又抬起头,咬紧了牙,抹净了所有的泪水。
      她伸手,一点点擦掉沙地上的字迹,表情也一点点掩去。
      站起来,脊骨笔直坚硬。
      帝君推开寝宫殿门的时候,看到她立在外面。挺直了背,微微仰着头,素白的脸,平静无波。
      她说,陛下,恕我冒犯,然此一役,突变,有大劫。
      她直视着帝君的眼睛,无畏无惧,坦荡清明,娓娓道来星象和预示的转折劫难。
      她说,程将军,必死,边关,必破。
      她说,我不敢相瞒,此劫难殊异,仅五十余年前略有类似记录,无法可化解。这是我推演得到的,天命借我的手写成——要想逆命,唯有,以命换命。
      她说,程将军一死,军心大乱,边关被破,可以料想未来十余年边境战乱,民不聊生。占星官一职,已有后继,我已倾尽所学教导,继任者参研典籍,不出三五年,便可超越我。
      她说,我可以死,程将军……可以死,边关,不能破。
      她说,恳请陛下恩准我,即刻赴边境前线。
      她深深弯下腰,双手交叠在额前。
      风吹起她的长发,混着衣角,她却静止一如塑像,仿佛无喜无悲。
      帝君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忽然长叹,崩开了君王玉石一样的冰冷坚硬,神情里无奈而悲伤。他说,孤问你,如若只是程将军的性命,你会去吗?
      她忽然笑起来,我不知道。不救阿羽,我会后悔一辈子,不救国,我会恨自己一辈子。真高兴啊,命运没有让我做这样的决断。

      她换上灰麻布的衣服,长发重新束起,拢在兜帽里,怀里贴着心口的地方放着帝君的令牌。马背上颠簸,她紧紧攥着缰绳,抿着唇。
      师父还在的时候,有一年暮春,他偷偷带着她出去骑马。
      那是她第一次骑马,脸上没什么表情,背脊却僵硬而诚实地表达了她的无措。
      他说,扶酒,别怕,我教你。少年微微挺起了胸膛,神色里有小小的骄傲。他握着她的手把她拉上马背,没用多大的力气脸却红成了一片,眼睛亮的像阳光落在里面。
      那一天,他们同骑着一匹马在郊外跑了一个下午,他终于教会了这个有点笨拙又有点缩手缩脚的女孩子骑马。她把他赶下去,一个人拉着缰,跑得神采飞扬。
      他睁大眼睛看她,把她装在视野的正中,珍而重之的样子。他看到那个白色的人影,裙裾飞扬成素色泼墨的画。
      那个小小少年,忽然觉得什么像在心口,要跳出来的样子。压不住的情绪,冲口而出,扶酒,我们明年还来好不好?我们以后每年都来好不好?
      他说完被自己吓了一跳,却迎着风听到她说,好。她眯着眼,美好得像暮春温热的风。
      可是第二年初春,她师父去世了,她继任了占星官,之后,他们再也没能有这样,一起偷溜出去游玩的机会。
      她拨开额角的散发,再次紧了紧缰绳,脸色苍白,无喜无悲。

      四天四夜,不眠不休,她终于在命运转折点的清晨赶到了军营。
      帝君的令牌压住了士兵们的探求和疑惑,她说不要声张,她换上战衣,她一步步摸索到离他很近的地方。

      和谈的时候,他出城迎接敌军的使者,忽然就有箭破空。他本能地想要闪避,却被紧接着而来的数枝箭封死了所有可能的退路。
      鬼弓手。
      他甚至不需要抬头,就知道射箭的人是他最信任的副将。
      那个跟他同岁的青年,他们一起在宫里长大,一起接受训练,一起踏上战场,一起出生入死。他们一个长于近战,一个长于弓射。有他在城墙上,他从未担心过暗处的敌人。他们亲如兄弟——却没有想到,夺命的箭,会从兄弟手里射出。
      手落到了剑柄上,他毫不犹豫地扭身挥向飞来的羽箭。
      一瞬间纷繁的念头闪过,他不知道这样近的距离,有没有一拼的可能,可是,他答应了她要回去的。他答应了她要结束战争的。他答应了的。
      下一刻,他看到一个身影从人群里冲出来,像是计算过全部的时机,堪堪扑上去,挡住了他身前的箭。
      他侧身挥剑,劈开剩余的箭。
      他下意识地扭头接住倒下来的人影,然后在艳丽的血色里看到了他这一生的梦魇。
      城门上,鬼弓手被奔上城门的士兵一刀斩下了首级,他面前,他昨日还梦见过的那张女孩的脸苍白如死。
      他跪下来,手上全是她的鲜血,像她的生命在流动。

      将士们看到,那个年轻英朗的将军,跪在地上,手拼命想去捂住那个女孩子伤口里流出来的血,嘶吼着泪流满面。
      他茫然无措地吼叫着,谁来救救她!像失去了整个世界的孩子。
      他知道她没救了,他看过那么多战死的人。
      可是他不想她死。

      将军,敌军、敌军攻过来了!有斥候慌慌张张地在城头上立起了战旗。

      他听到有人在喊,闻到扬起的尘土的味道。周围一片嘈杂,可是世界寂静成大漠黄沙里的空无。
      他的生命混着她的鲜血,流淌作了泥土里颜色晦暗的殷红。
      他的世界,像被打碎了一个口子,里面长风猎猎。
      没有疼痛,没有悲伤,只余空无,像风吹过雪原,卷起白色的烟气。
      有人立在雪的尽头,白衣黑发。
      很多年前,她一手握着算筹,一手点着书页。她说,国在,家存,国破,家亡。
      她说,将者,守国也。
      我会成为将军的。

      将士们看着他们的将军。
      年轻的将军低着头跪在地上,风掠过他像掠过石碑。
      他们看不到他的眼睛,却觉得,他也许永生不会再醒来到这世间。
      这个他失去了她的,世间。
      可是就在下一刻,他们看到他站起来,他把那个女孩抱起来,放到奔来的随军大夫手上。纵身上马。
      他手上都是她的鲜血,他拔刀冲向了敌军。
      他们愣怔地看他的背影。
      他们身后是刚刚苏醒的惊慌的城镇。
      他们举起了兵刃。
      他们一起吼叫着,杀!
      千万的人扭曲了表情,咬紧了牙,一样的战衣战甲,血里烧着一样的愤怒。
      生命终于点燃了这块土地,去烧净他们的敌人。不死不休。

      那一战,成了这段战争史上最恢弘的一页。
      在程羽将军的带领下,当时能参战的所有将士都奔赴了战场,一直杀到了敌国边境线以内近三十里。对方最长于作战的两名将军,先后死于程羽的剑下,他却奇迹般地,只受了三处轻伤,如有神助。
      邻国被迫派使者连日奔赴帝都谈和,元气大伤,百年没有再犯。
      此后近百年,国泰民安,史称,盛世昌平。

      胜利那天夜里,庆功宴。
      他避开众人,坐在营帐的角落里,看了一夜的星星。
      她靠在他身边的树干上,冰凉而僵硬。
      他伸手去拉她的袖子,微微颤抖着,用力握住她的衣角。
      他说,扶酒,战事未平,何以成家,战争结束了,家呢。
      他说,扶酒,我答应你一定会回去的,可是我要回到哪里,才能找到你。
      他透过蒙蒙的水雾,看着星星,天空和他出征前那天夜晚的,和许多个出征前夜晚的,和这么多年间成百上千天夜晚的,没有任何不同。
      恍惚间想起来很多年前的哪个夜晚,一模一样的夜色下,她把头靠在膝盖上,侧着脸看他,没头没脑地说,阿羽,你以后别在人前叫我的名字啊。占星官的名字是不能告诉外人的。
      他当时有些愣怔地问,为什么啊。
      她点着他的额头,名字牵着命运啊。被心术不正的术士知道了名字,便有可能被暗害……这是活着的时候……可是死了的话,如果没有人知道名字,就会……彻底消失。
      他还是愣着,问,那你为什么告诉了我?
      她却是别过了脸,阿羽你烦死了。
      扶酒……他喊她的名,像有什么梗在喉咙里。
      泪终于落下来。
      她曾在哪一个春天的午后,摊开书,又偏过头去看他,眼里是明媚狡黠的笑意。她说,阿羽,你下次要是去一个叫平临的地方,给我带一株魂央草回来好不好。
      他愣愣地,还来不及点头,也来不及问那是什么。她却已经自顾自地摇了头,算啦阿羽,还是不要了吧,魂央草离了平临就没有用啦。
      他乖乖地应,唔。脸上有点点懊恼和失落,不大显,只是蔫蔫的样子。好久好久回过来神,问她,那是什么啊扶酒。
      她翻开一本书,指给他看,喏——
      魂央草,生长于楚离国平临县。相传可凝人魂魄。
      他低声念出来这句话,跟记忆里她的声音叠在一起。
      他愣了很久,用力抹干净泪,仰着头,眼里有像刀一样锋利的坚硬,无喜无悲。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命运的伏笔早已经写下,有手拨动了天平,车轮滚动。

      后来,他带着死去的她离开了军队。他找到了山水包围里面的平临,听到了关于魂央草的传说。
      传说,把死去的人埋在魂央草下,在每年清明、夏至、中元、冬至四天,至阴至阳的时候,在魂央草前呼唤死者的名字,七七四十九年,死去的灵魂会凝聚到魂央草下,等到花开的那一日,转世归来。
      他留了下来,为这个大概只是传说的故事。
      他把战甲交给了近卫带回帝都。他说,他日若有战起,程羽必应召出征,百死不悔。但程羽可为国而死,却要为家而活。
      再后来,他在她的坟头种下了魂央草,却依着坟,按他们家乡贵族娶亲的习俗,亲手建起了雕花楼。
      他守着那株青碧,一个人度过了一年又一年,幼苗渐渐成树。
      他说,扶酒,这次换我等你回来。
      你一定要回来。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