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时等待》方豆腐

14、第 14 章

　　江铎完全睡醒源于王樾白蹭在他后背的鼻尖，果真黏人，大清早就闹腾。“干嘛呀。”他哑声轻呵，却引来腰间的手臂，不安分地搔痒他腹qi。

　　热气晕染耳际，狗崽崽软着声音撒娇道：“铎哥好香。”

　　如果忽略掉两位成年男性在早晨的薄弱底线，会是一派温情画面。但显然，王樾白逐渐下移的手，理所应当地跨越了底线。

　　“我昨天就想说了，铎哥的背......”

　　埋在他胸 kou 的青年含糊疑问一声，额上水汽蒸腾。

　　“好漂亮。”王樾白轻悄悄地笑了一笑，又沉又低，比他语气诱人。于是江铎气急败坏，在他心口附近吮一串wen hen，痛、痒，还麻 *痹了少年的心跳。

　　“好喜欢你啊，江铎。”他骤然抱紧他，“谢谢，你也喜欢我。”

　　江铎只转脸望向王樾白，他们离得太近，两双刚睡醒的眼睛，两个袒 * 露无疑的年轻身 *体，两捧纠缠的灵魂。

　　“王樾白，你知道和你同chuang 共 zhen是多少少女的梦吗？”

　　“能有多少？我这么糊。”

　　“哪里......”江铎眨眨眼，“奇怪，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你在这的？”

　　“不想知道，万一我真的在做梦就惨了。”少年一笑，扭头盯着天花板，想了想，闭上眼睛慢慢道：“我还依赖，你的缺点发出微光，把整个人慢慢照亮。

　　“我那次就想跟你说，这首诗和我真像。”

　　他依赖他，远离或者靠近都好。

　　“跟你说了不是梦，我非常认真。”江铎抿住嘴唇，没有提及日记的事。

　　“不能反悔哦，铎哥，要对我负责。”他大手又去蹭江铎背脊，一点不像需要被负责的样。

　　几天后，飞机上的江铎一直没给王樾白好脸色看。起因可以想见，当然是小朋友的旺盛精力折磨了他的腰，害得江铎想去的景点一个没去成，在王樾白床* 上躺了好几天。

　　“别，别在那卖萌，我就是吃你这套才落到这个下场。”见王樾白转回头，偷偷噘嘴的可怜样，江铎又于心不忍，捏捏他脸颊：“好啦好啦。”

　　飞机无数次穿过云端，王樾白终于不用再想念江铎了。

　　来年二月的金鹿国际电影节，《电影一则》顺利点映，精致的主演与浪漫主义的导演，演绎自然，情愫氤氲，画面极尽朦胧之美。

　　似真似幻间，电影已走到终点，罗卿在王穹一看完信的痛哭后，再次加入了少年与画家的打斗——中断在江海任由少年钳制时，画家闭上眼，落下了眼泪。

　　到底是死在野蛮的生存需要里，还是与稳妥的现状纠缠不清。

　　江铎看明白罗卿提出的问题，转而抓住身边男孩的手。荧幕里的光描摹他鼻梁，穿着的西装星光熠熠，他在红毯上漂亮如此，黑发、黑眉、灰黑瞳孔，不也还是站在自己旁边微笑。

　　江铎附到王樾白耳畔道：“抓住了，我的光。”

　　灯光亮起，全场掌声不息。王樾白看向两旁走道明晃晃的光线，它们闪疼了他的眼，像曾经的演唱会上，他摘下眼前丝巾后，那束满是尘埃的光芒。

　　影片入围了主竞赛单元，获得最佳外语片、最佳导演、最佳摄影、最佳音乐的提名，虽然两位电影新人没有获得提名，但仍在国内打响了知名度。嘲讽他们靠卖腐搏出位的声音没了，取而代之，是一水的夸赞与期待。

　　“铎哥你看，这个人说你的脸可以把任何直男掰弯。”江铎笑得不行，抢过王樾白手机锁上：“什么东西，也就你吃我这一套。”

　　眨眨眼，王樾白躺回江铎腿上，按得手机亮了又暗：“你经纪人知道我们的事了吗？”

　　“睁只眼闭只眼吧，每天提醒我，说我是他的摇钱树预备役，不要辜负他，免得新公司倒闭。”江铎无奈笑笑，重新数王樾白到底有多少根眼睫毛。

　　“对戒都没戴，够小心了。”

　　“是呀，小朋友委屈得很呢。”轻捻他唇珠，江铎转开话题：“明天就颁奖了，不知道罗导能不能得偿所愿。”

　　今天晚饭时，罗卿痛饮好几杯伏特加，龇牙咧嘴地自嘲：“我拍了几部电影，口碑不错但票房惨淡，而且每次都在电影节陪跑。我父亲向来用这个打落我，说我‘Make ends meet.’”

　　“是打击。”王樾白提醒道，罗卿放下酒杯看看他，笑着耸耸肩，什么都不在乎的样。

　　他其实早有答案。

　　“获得这个殊荣，意料之外也意料之中，感谢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感谢每一个，在看过这部电影后，对自己的生活方式进行思考的观众们。最后感谢我的两位主演，谢谢你们的真挚与坚持，是你们让我的作品闪闪发光。”

　　四项提名一项获奖——“最佳外语片”，江铎与王樾白坐在台下，拍得手掌通红。这部电影在国内没能过审，罗卿动用一切办法才将它送来柏林参展。孤注一掷的创作者，其作品足够打动人心；所以他上台领奖前，有众多电影人起身同他拥抱。

　　得益于奖项的含金量与极好的口碑，《电影一则》最终得以在五一当天全国上映，漂亮演员、禁忌故事和文艺情调成为卖点，票房成绩不俗。江铎与王樾白称得上一夜成名，代言、剧本和综艺邀约纷至沓来，不光单人粉丝增加，两人的cp粉更是数量惊人。

　　“最近你们首映时的互动全部被一帧一帧分析，连后台都有人拍，我说你，樾白，要沉住气啊。”陈粟边喝咖啡边翘起二郎腿，王樾白点点头：“好的陈姐，跷二郎腿对身体不好，您注意。”

　　陈粟哭笑不得，倒听话地改了坐姿。

　　“最近很乖嘛，头发不染，耳钉不戴，自带保温杯装温水喝？现在还开始纠正坐姿了，你是准备养老了？”

　　王樾白面色如常道：“这叫成熟稳重。”

　　“好了，说正事。这次电影热度很高，有个旅游真人秀希望你们能一起参加，类似于去一些老电影的取景地感受人文气息，大概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你怎么看？”

　　“铎哥同意我就同意。”

　　临走前，陈粟叫停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我以前说你们不可能，现在我收回。真爱不是谁都能有的。加油，樾白。”

　　“是......嗯，我知道。”江铎缩在书房里打电话，王樾白换上拖鞋走近声音源头，“是很明显，但是不算出柜，罗导说可以，就说是电影宣传曲。”

　　听见脚步声，江铎立刻停下话头：“先这样吧，还有什么我再打给你，好，拜。”

　　门外的小朋友感受到不对劲，立马屏住呼吸。

　　“樾白？又想吓我呢。”青年无奈道，这才让王樾白收起了玩心：“在说什么？”

　　王樾白年初搬进了江铎的小区，并且是同一栋的同一层，入户电梯一开，那就是门对着门，四舍五入等于同居。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打个哈欠，江铎注意到王樾白卫衣帽子没理好，“过来，今天不是去公司吗，怎么不好好收拾一下。”

　　他乖乖走到落地窗边，暮春的日色像雾，蒙上少年不经粉饰的眉眼。江铎轻轻理他身后的帽子，臂弯似乎在圈住他，他又比江铎矮了那么一些，垂着眼睛偷笑，白瓷似的小脸实在可爱。

　　“没人说过吗，你不说话的时候，是最乖的小可爱。”青年的鼻息骚动他睫毛，恍惚间，王樾白被抱了个满怀。

　　温柔的男孩
　　你是否喜欢夏天的夜晚
　　潮湿的光亮撞我满怀
　　茉莉点燃玫瑰
　　你倒数计时孤独的最终破坏

　　奔跑的男孩
　　你停下来问问我答案
　　河流尽头是否是我的等待
　　你身上有茉莉花的火焰
　　我等待多年的爱

　　旺盛生长的花从月光里来
　　白色晨曦秘密将孤独改换
　　永远烧热我的男孩
　　你是否清楚明白
　　我也依赖
　　你雪白发亮的爱
　　......

　　江铎填词的歌曲《光》，以《电影一则》推广曲的身份登上各大音乐排行榜榜首，听的人多了，歌词的不寻常自然被或多或少地发现。

　　“首先声明，我只是看过电影的路人，真的没人发现吗？江铎在里面写了‘王樾白’三个字诶！‘旺’、‘月’、‘白’！不是吗？”这条评论获得了高赞，推测百分之八十来自cp粉的肯定。

　　“大家还记得江铎之前那首《等待》吗？和这首对比下，意思很明确呀，他等到了呗！这是出柜啊！我的妈！”

　　各方解说愈演愈烈，差点登上热搜第一。

　　从江铎素人时期追到现在的大粉头，在微博里公开表示不满：“这首歌和电影有半毛钱关系？确定不是江铎写给王樾白的情歌？MD！我冰雪聪明的小铎啊，你怎么想不开和王樾白在一起？一个跟前女友牵扯不清的人。”其评论区喧嚣得很，赞同、反驳，还有为王樾白的绯闻辟谣的。

　　双方唯粉以此为由展开骂战，基本立场无比鲜明——没有唯粉希望自己的偶像同搭档牵扯不清，纷纷在公司官博、经纪人微博下留言，要求公司取消捆绑，包括临近官宣的旅行综艺。

　　“炒作怪，王樾白吸血实锤，踩着江铎往上爬。”

　　“和杨殊倾甜蜜去吧，别在这赖着我们哥哥。”

　　“公司怎么想的？我们樾白要脸蛋有脸蛋，年轻、才华横溢、身材优越，谁要和一个老男人绑在一起？天天被泼脏水。”

　　“西皮粉天天吃血糖，良心不会痛吗？”

　　乌七八糟的言论随处可见，江铎关上手机，把王樾白的手机也揣进兜里，盯着小朋友洗碗的侧影，心下烦乱。

　　分明是秘密的告白，却成了捅给小朋友的刀。

　　“铎哥，”他慢悠悠洗着碗，突然停下哼歌，“我听了那首歌，特别好听。”转身往沙发看，蜷成一团的江铎正看着自己出神。

　　“是真的有我的名字吧。”

　　“嗯。”忽然不好意思，目光飘回电视。

　　“那够了啊，你本来就在跟我告白，我们本来就在一起。只是，我和杨殊倾什么事都没有，十几岁的时候在一起过几个月，但是我并不喜欢她。”擦干碗筷，思忖着购置洗碗机的小朋友，放下了心里的石头：“只要铎哥不像那些电视里演的，不告而别，别人怎么说，我真的不在意。”

　　谁会因为这个放弃奇迹。

　　由于粉丝反应过激，双人旅游综艺终于还是取消。“谢总，您说说我，是不是旅游综艺翻车体质，已经取消两次了。”王樾白听着江铎的玩笑话，做出系好安全带的手势，青年比个OK，不一会挂断电话。

　　“薄外套带了吧？我带了两件。”早上走得急，行李箱也忘了检查，江铎揉揉眼，明显睡眠不足。

　　王樾白挨过去，看到窗外面的日光极好，他接着凑到江铎耳垂旁，笑道：“带了，tao 也带了。”

　　飞机即将起飞，江铎瞪他一眼，戴上眼罩补眠。

　　虽然双人综艺取消，但双人旅行仍在计划内。六月的克里希那岛不冷不热，日色比四月漫长，比八月柔和，王樾白牵着江铎在沙滩上走，脚底发烫。又是一个黄昏，王樾白开口：“拍那场看日落的戏的时候，我很生气。和我闹了不愉快，你还是演得很好。

　　“好像一直都是，没什么能影响你。”

　　江铎笑笑：“假象啊，最后那场打斗戏，我不是就演砸了？”

　　“是哦，铎哥都不反抗，害得我也不忍心了。”

　　“不舍得，把自己代入了。觉得骗了你，不应该反抗。”江铎转身面向大海，看到巨大的红日濒临海面，雪白的泡沫与湛蓝的浪头朝他们游来。

　　“我觉得，你很年轻，对待爱情应该也赶潮流，今朝有酒今朝醉而已。”

　　王樾白转脸，日落落下来碎金子，藏进江铎眼底。

　　“没想到，一件外套就能和你私定终身。”江铎解下系在腰间的外套，将它抖开。海风与茉莉一同到来，王樾白认出了玫瑰的藤蔓，它们垂在领口上面，还在长向他耳畔。

　　海面已将日色拥抱一半。

　　“其实在日本，我看到了你的日记。这个外套是我妈从家里寄来的，我记得那时候，我家的洗衣液是玫瑰味的；是你的头发，有茉莉花香。”

　　他亮晶晶、清凌凌的眼珠望着他，一场湿漉漉的风清晰无误，刮进少年秘密的山谷。

　　“铎哥......”

　　“作为交换，告诉你我的秘密。”他拉着王樾白坐下，指向不远处海边别墅的三楼：“你看，那是你房间的窗户。

　　“我爱在这里看你。你也爱站在这里看剧本，白色的你、灰色的海和天空，我在二楼窗户，像看到了下雨的油画。”

　　青年笑着，没发现少年红了眼圈。

　　夜色将近，更多阴影横斜。

　　“你的生日，我给你打了电话，可是你关机了。最后我给你倒数，你没听到。依赖一个小朋友，确实不好承认。”

　　王樾白拍掉腿上外套的沙，给只穿一件短T的江铎披上，压下鼻音轻叹：“是我太迟钝。”

　　“我昨天梦到，我们有一场演唱会，要合唱《光》。我是半个主持，要叫你上来和我一起。我还没开口，下面的粉丝就开始欢呼尖叫，声音特别大，我都没发现是在做梦。

　　“然后我就说，‘下面让我们有请！最好最帅的王！樾！白！’，所有人都和我一起叫你的名字。前奏响起来，灯光开始闪，你从舞台后走上来，看着我笑。

　　“我当时就错觉，所有人都同意我们相爱。”

　　江铎靠上王樾白肩膀，静默半晌，两人轻轻哼唱道。

　　温柔的男孩
　　你是否喜欢夏天的夜晚
　　潮湿的光亮撞我满怀
　　茉莉点燃玫瑰
　　你倒数计时孤独的离开

　　奔跑的男孩
　　你停下来问问我答案
　　河流尽头是否是我的等待
　　你身上有茉莉花的火焰
　　我等待多年的爱

　　旺盛生长的花月光里徘徊
　　而你让白日永远到来
　　永远烧热我的男孩
　　你是否清楚明白
　　我也依赖
　　你雪白发亮的爱
　　......

　　“不过......”青年闭上眼，听海浪的蓦然造访，温和又郑重地说，“我不需要同意。”

　　宇宙的生长停止在此时此刻，等待走到了尽头。

　　满身茉莉的少年吻住了他的玫瑰，没有刺给他伤口，只有沙粒沾染他们身体。海浪遗落下鱼的鳞片，银河下的汪洋边，他们再次十指紧扣，攥紧月光里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