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平安京生存手札》吹风姬

72、071

　　安倍晴明又跑到了奇怪的记忆里。

　　是的，他现在已经可以十分淡定的接受自己睡着之后精神力量会到处乱跑的设定了，一开始以为是食梦猪的问题，结果后来才发现，把猪还回去之后他依然会在梦里到处乱跑……

　　我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

　　阴阳师定了定心，随着意念化了把竹骨扇握在手里，心觉这种情况十几天里总会出现那么一两次，虽然大多数时候醒来就忘得差不多了，却也偶有遗漏的，只要像之前那般什么都不做，看看便可等醒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没飞起来，很好，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反人类梦。

　　安倍晴明入梦十次里起码有七次会是白乌鸦的精神世界、其余的由家里另外几只式神分摊，没别的原因，就是白鸦精神壁垒太薄弱，甚至还不如童男童女，再加上房间离得近，总有那么几次混淆的。

　　这次也不例外。

　　深蓝的天空与大海相连，集中注意力也看不到边际，他似乎是坐在某一艘简陋的渔船上，这种朦胧的黑夜给晴明的感知带来了不小的阻碍。

　　“太黑暗了……”

　　阴阳师不由皱眉，足下能感受到轻微的晃动，也能够隐约听到渔船在行进的水声，船头挂着的竹竿上挂着一盏与这一切都不匹配的琉璃风灯，透明的晶体作为“灯芯”散发着白色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一小片空间。

　　剩下的地方，一片漆黑。

　　……饶是作为日本人、晴明没什么对海洋的恐惧，但这次的梦境也暗沉太过了。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梦。

　　而且连白色小鸟本人都没有出现。

　　明明是海上行船，却意外的压抑逼仄，漆黑的夜幕像是一个蛋壳将这只小船笼罩其中，海风吹过，琉璃风灯不时撞击在竹竿上发出恼人的响声。安倍晴明是个胆子大的，或许可以说整个平安京没有比他更大胆的人了，他看到这种跟恐怖怪谈前奏一样的场景，预感自己是不是还要在别人的梦里加个班。

　　“根本一点也不害怕嘛，”潜伏在黑暗中的、浅金色短发的付丧神站在一只巨大的鲸鱼背上，语气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遗憾：“弟弟丸，你要去吓唬他一下吗？”

　　膝丸：好家伙，吓唬晴明公？你怎么不去？

　　两把身型修长的太刀站立在鱼背上，暗色的军服隐藏在漆黑的夜幕之中，目光随着即将到来的那一点光源移动着。

　　抓住偷窥记忆的入梦者并将之安全送出，这是黑切交给他俩的任务。

　　嗯，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正面A大蛇二位付丧神帮不上忙。

　　目前这位年轻的晴明公所处的记忆，归属于鸦刀私有的精神遗弃之地，他们在来到这一段记忆之前已经跑了二十多节时间，最终才在这个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美好回忆的地方发现了这只漏网之鱼。

　　直接抓捕归案？

　　开玩笑，那可是晴明公，就算年纪尚轻也不是寻常刃能惹的起的，膝丸看着自己的兄长一派云淡风轻的表情，不由得开始担忧了。

　　“把船弄翻怎么样？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就很容易惊醒了吧。”膝丸打量着脚底这只鲸鱼的大小，觉得如果这样撞过去的话没准真能把对方吓醒，“操作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很容易掉到另一段记忆里。”髭切补上了未尽的话。

　　精神的维度空间不可测量、不可以常理而推断，很有可能上一秒你还在梦里和人互动，下一秒就被丢到奇奇怪怪的神展开里遭遇到害怕的事情，自我的梦境尚不可控，更何况是别人的？

　　髭切牵起嘴角，露出了往常那般、毫无威胁感的柔软笑容：“去交涉一下吧，如果他能自己离开自然是最好的。”

　　海上漂泊的小船在黑暗中如一点萤火飘飘荡荡、由远及近，像极了奇谈中描述的鬼船，无法靠岸、若隐若现，满载着时间静止的灵魂。

　　原本坐在船头百无聊赖的阴阳师已经想要先醒醒自己走人了，但又怕傍晚起来时间不够到天亮，又睡不着，只能把竹竿上的琉璃风灯解下来，单手提着，往水里照。

　　容貌秀丽的、穿着洁白狩衣、腰间系着符纸袋子的阴阳师，与随海漂流的渔船，再加上若隐若现的惨白灯光，这画面怎么看怎么阴间。

　　就连晴明自己也怀疑是不是走错了路，直接把梦开到了黄泉。

　　所以他在见到两个明显不属于梦境，还能和他正常交流的奇怪“鬼吏”时并不惊讶。

　　“阿尼甲……这是？！”
　　膝丸的震惊表情还未收回，就看见船上一袭白衣白发的人已经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他，碧翠色的眼眸里是阴沉而又冰冷的审视。

　　在这令人不寒而栗的注视下，他紧张的按住了腰间的刀柄。

　　髭切反应的最快，反手拉住膝丸背后的衣物，制止了他下意识拔刀的行为，脸上的微笑也一瞬间冷凝，“我们离开。”

　　对，就像是惹怒了正在进食的野兽，直视它的眼睛，从正面慢慢后退……

　　不要把背后的空门留给它……

　　“跳！”

　　随着一声喝令，两把太刀向后一仰，默契十足的遁入深海，一瞬间就被传送到了另一段记忆之中，与此同时，某种庞大巨兽的爪子突兀的凌空一抓，将这片空间切割成了亮晶晶的、类似玻璃一般的碎片。

　　太黑了，还是看不清……猎物。

　　白发的付丧神突兀的歪了歪头，像是深夜里那些站在枝头的黑色报丧鸟，幅度大到让人担心会不会把脖子扭断，然而他偏偏面无表情，显得尤为惊悚。

　　“我有这么可怕么？”

　　风灯自他出现时就晃个不停，安倍晴明一脸迷茫的看着好不容易看到的两个“人”在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就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事物而跳水逃跑了。

　　他看着手里好像感受到了剧烈海风而一明一暗不断闪烁的琉璃风灯，皱起了秀气的眉峰。

　　有东西。

　　绝对有什么东西在这里。

　　阴阳师这种存在就没有害怕的东西，就算是死了的阴阳师也只有可能是被杀而不是自己吓死，安倍晴明从小到大什么没见过啊？玉藻前入主京都之前天天都有小妖怪扒在门缝里望着他流口水，这点阴风才算什么？

　　风灯闪了一会儿便不亮了，晴明从腰间取了张符点了，贴在渔船的乌篷上，奇的是这火烧的极慢、火苗触及了木船时也毫无引燃，便是专门取来照亮的。在精神世界里使用阴阳术消耗的精力不是一般的大，阴阳师不敢多点，借着这点火光，把船头船尾走了两遍，还特意使劲踩了踩渔船的船底，确定这东西的确就是个小破船，没有额外的夹层。

　　又是超出了知识范围的东西。

　　过于压抑的气氛催生出不安的气息，他莫名觉得有些烦躁，但作为阴阳生的良好职业素养告诉他这种情况即便是老师遇到也一定束手无策。

　　安倍晴明小心翼翼的把原本缠在手腕上的勾玉珠串解下来挂在脖子上，底端作为坠子的坚硬羽毛贴在心口。他想着既然船上没有，那就可能在海里，有了这样的决定，他扶着渔船粗糙的边沿，手里拿着烧到一半的符咒，凑近漆黑的海面……

　　一双苍白而冰冷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跳下来，跳下来，我想见你……”嘶哑的声音像是在他耳边呢喃，不住地重复着：

　　“跳下来，让我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