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鸽》楼声

39、第 39 章

　　回到家，天已经黑透了。

　　梁子鸢摊开行李箱，正打算收拾东西。

　　带回来的东西其实很少，她视线一掠，外婆给的那本小相册还静悄悄地躺在角落里，色彩鲜艳的涂画封面却令它在一众规则的颜色中脱颖而出。

　　梁子鸢伸出的手一顿，她转而拿起相册，随手翻了翻。

　　随着不停翻页的手，往事历历在目，每一页篇章的故事都慢慢浮现在她脑海中。就在手下不疾不徐的动作中，那个被外婆称为“小黑”的孩子也意料之外地在照片里出现了。

　　小黑……

　　梁外婆这次把沈鸽认成小黑，梁子鸢就难免对着照片多看了一眼这孩子。

　　她当然还记得小黑了。

　　别的不说，就凭他小小年纪，车就开得比绝大多数大人还要稳当顺畅。

　　梁子鸢垂着眼，嘴角弯了弯。

　　这设定，跟沈鸽差不多啊。

　　她目光微凝，手指轻轻点了点照片上小小少年的脸。那晒得发黑的脸庞下，依稀可见他尚未长开成形的锋锐五官。

　　室内一片寂静，半晌，梁子鸢才发出一声轻笑。

　　所以，那段时间新闻上意外去世的驾校教练就是他的父亲。

　　怪不得外婆一定要叫他“小黑”呢。

　　“哦，沈鸽鸽。原来是你呀。”

　　梁子鸢自语道。她状似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笑意却止不住地从半抿起的唇角泄出来。

　　她这几年样貌变化不大，沈鸽要是有心，自然认得出她。

　　很显然，沈鸽当然认得出。

　　不只认得出，恐怕第一个在九峰山再次相遇的夜晚，沈鸽就知道她是谁了。

　　梁子鸢略一晃神，原来从头算起，她跟沈鸽重逢已经有半年多了。

　　她拿起手机，和沈鸽的聊天页面终止于中午的接机。“叮咚”一声，新消息又进来了，是沈鸽。

　　【晚安。】

　　男人的套路果然都一模一样，喜欢一个人，就要矫揉造作地说问安。就连沈鸽也不能免俗，但又何止沈鸽呢。

　　梁子鸢：【晚安】

　　看吧，她也不能免俗。

　　她确实对沈鸽有一丝绮念，但就现在来说，为时过早了。梁子鸢小时候见惯了颜钊的不着调与风流，反而对沉静专一的男孩更青睐。

　　沉静这个词——沈鸽也勉强能沾个边儿吧。专一倒还看不出来。

　　但就，喜欢沈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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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开学，生活的节奏就变得有迹可循。

　　像梁子鸢这种没什么自制力的人，果然还是需要上班、上学这样有规律的事情来制约。比起在家咸鱼躺的日子，她还是更喜欢在学校或者在公司。

　　这期间，她挂在公司里实习，勤勤恳恳地在黎女士手底下打工。

　　沈鸽也在学校里，两人一周才见上一次吧。

　　这些时间里，沈鸽罕见地不怎么想起梁子鸢。或许是因为学业繁忙，他也惯于照做；或许是他终于知道，来日就在眼前。

　　往后，其实有大把时日可以用以这些想念或暧昧的相会。

　　天气是层层递进地变热，厚重的衣服一步步改换成了如今的短袖短裤或者裙装。

　　再有两周不到，这一届的高三就要高考了。

　　最后十二天是连读，今天下午是沈鸽高中期间唯一的节假日。梁子鸢在沈鸽家里，她从外面打包了一些吃的，又做了一小锅冰镇菠萝粥。

　　天气炎热，估计大家都没什么胃口。

　　沈鸽家的钥匙是先前沈鸽给她的，她已经在没有主人家的时候来过这里很多次。

　　而每次都是沈鸽放学回家的那一天。

　　梁子鸢摆好盘，发了短信给沈鸽：【我在你家】

　　估摸着时间，已经放学将近二十分钟了，沈鸽应该也快到了。

　　臭弟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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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子鸢在饭桌前玩了没几分钟手机，沈鸽就推门进来了。

　　“外面太热了，我去洗把脸。”沈鸽微微抬眼看向梁子鸢，他关上门，把书包和收好的遮阳伞放在一边。

　　梁子鸢若有所思地看着小黑伞，故意问他：“沈鸽，你也会怕晒黑吗？”

　　“……”沈鸽一怔，“当然了。”

　　话落，他径自去了卫生间。

　　梁子鸢莞尔一笑，提高音量调侃他：“怎么？你也想变好看的嘛？”

　　沈鸽擦了把脸出来，一颗晶莹的水珠要命地凝在他下颚上，欲落不落。他站得直，垂眼居高临下地看向坐着的梁子鸢，抬手随意地抹了那滴水。

　　“这样……你不喜欢？”

　　他想了想，歪着头疑惑道。

　　炎炎夏日里，他微哑的嗓音仿佛浸润了一层坚固的冰，却毫无动人的水意。然而他喉间本身的干涩低沉，却增添许多令人难以言喻的风采。

　　梁子鸢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地说道：“你说的没错，男孩子也要注意防晒。”

　　“我说什么了？”

　　沈鸽低笑一声，自发坐到桌前来。

　　“嗯……如果只是撑撑伞就能这么白，那我承认你的基因。”梁子鸢打量沈鸽一二，点点头表示心服口服。

　　实际上，她非常想讨教一下沈鸽的美白秘方。

　　毕竟，这可是能让人从一块营养不良的小黑碳进化成美少年的独家秘方啊！

　　虽然沈鸽现在算不上冷白皮，但也称得上白。

　　至少和那时相比，是天壤之别。

　　梁子鸢馋了。

　　对此，沈鸽矜持地喝了口水，道：“谢谢，你也是。”

　　他喝了一口粥，又尝了这几道菜。冰镇菠萝粥很好喝，小酥肉也很好吃，梁子鸢准备的他都很喜欢，也依然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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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开着空调，夏天也还是很容易就犯困。

　　梁子鸢半眯着眼看了一会收拾桌子去洗碗的沈鸽，感叹着年轻人就是饭桶，胃口还挺大。她靠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打了个哈欠陷入半梦半醒之中了。

　　沈鸽收拾完厨余出来的时候，梁子鸢已经仰面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轻轻走过去，从一旁拣了薄外套随手盖在她身上。

　　梁子鸢实则睡得很浅，伸手拽住这件外套，挣开迷蒙的双眼，问：“我睡着了？”话毕，她就知道她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

　　“到床上去睡？”

　　沈鸽笑着俯身，单手撑在沙发上，另只手掖了掖梁子鸢微乱的发。

　　梁子鸢睁大眼睛，双手按在他胸膛上，道：“到你房间吗？这不好吧？”

　　“客房。”沈鸽说。

　　梁子鸢红着脸推了推他，无语道：“那你还不起来？”

　　沈鸽垂下眼睫：“我可以抱你去吗？”

　　他的睫羽颤动，在光与影的交错之下，瞳孔的颜色也愈发明亮了。

　　“……”梁子鸢更加无语地别过脸，吐槽道，“靠！你好幼稚，你有点像个小孩！我真的有罪恶感了谢谢。”

　　沈鸽盯着她通红的耳根，禁不住也偷偷地红了耳朵。

　　他慢慢收回手，站起身。

　　梁子鸢忙拽住他，在他视线重新看过来的时候压低嗓子，气势汹汹地说：“你干什么去？我还不知道哪间是你家客房呢？还不抱爷过去。”

　　“你是谁的爷，自己去。”

　　沈鸽挑眉道。

　　梁子鸢翻了个白眼，抿嘴盯着他。这会儿都如你所愿了，你偏又不要。

　　好家伙。现在的帅哥，真他妈难搞。

　　沈鸽看她纠结委屈的小表情，俯身抱起她。梁子鸢惊得手揽上他脖颈，假装镇定地道：“你说我是谁的爷？”

　　“放手，我可以自己走。”

　　梁子鸢努力抬头，拍拍他。

　　沈鸽摁下她的头，道：“别动，很快的。”

　　见他神情几分飘飘然，梁子鸢在心中腹诽——你是不是又觉得自己很帅？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猖狂的嘛？

　　这段路很短暂。

　　沈鸽其实抱了还没半分钟，就把梁子鸢放下了。

　　许久，梁子鸢的心情还没有平复。她脸红心跳地躺在床上，想了想，嗯，确实挺帅的。

　　还挺有几分姿色的。

　　想着沈某人的容颜，梁子鸢美美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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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早之前，沈鸽就把客厅和他卧室的各种童年照片都收起来了的。但他其实忘记了客房里还有些漏网之鱼。

　　所以，梁子鸢醒来之后，坐到客房的小书桌前。

　　小书桌上放着一些常用的文具，还有两个菱形的玻璃瓶子。

　　梁子鸢抽出一张草稿纸、一支笔，她忍不住理了理书桌，自然而然地就看到了那张支棱起来的合照。

　　是当年的沈鸽和沈教练。

　　梁子鸢拿起这张嵌入相框的照片，用纸巾擦了擦上面覆盖着的薄薄的灰尘，细细观摩起来。

　　小黑碳，真的是你呀。

　　梁子鸢毫不意外地笑了，看完照片，梁子鸢把它放回原位。

　　正打算提笔写点东西，敲门声就响了。

　　沈鸽在门外问：“醒了吗？”

　　“进来吧。”梁子鸢老神在在地坐着不动。

　　沈鸽开门，探进来半个身位，道：“晚饭做好了。”

　　“好的，我这就出来了。”梁子鸢还没有开始动笔，她把笔和空白的草稿纸放回去，随后笑嘻嘻地绕开沈鸽出了门。

　　沈鸽进门，视线在书桌上一扫，就看到了他初中时候拍的照片。

　　拍那张照片的时候，正是他进入青春发育期的前夕。当时他整个人还没有拔高，还是梁子鸢曾见过的那个模样。

　　沈鸽拿起这张相片。

　　她看到了吗？

　　又或者，她记起来了吗？

　　他用指腹轻轻拭过相框顶部，手指立刻脏了。上面有堆积的灰尘附着，而镶嵌着照片的玻璃框上，却一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