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体育老师》廿九五

55、将行（6）

　　自从来到这个村，不，不对，自从进了这个屋子，我就感觉到身心无比的放松，就好像回到家了一样。

　　这屋子里是一个单人房的摆设，但是因为我们有三个人，所以拼拼凑凑硬是在这个房里头塞了三张床。大家骑了大半天的马都已经累得半死，再加上昨晚上荒郊野岭打地铺也没睡好，所以今天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只留我一个在床上翻滚不停，怎么都睡不着。

　　我寻思着睡不着那我就出去转转吧，然后我就转到了湖边上。

　　白天的湖面活泼如少女，夜晚的湖泊那就宁静如美妇了，月光是白的，播碎了散成沙也是白的，这湖面像是倒映了漫天星河在那独自美丽，我大大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忍不住地伸了懒腰。

　　微风摆着尾，扬起水上涟漪波动而来，顺便带来了一阵少女的歌声。我循着声音往那边一看，
　　看到了白天见到的那个小姑娘。她穿着一身粉红衣裳，散开了头顶上顶着的两只小鬏散开了自己的头发，没想到她头发这么长又这么厚，铺在身后一晃好像是巧手编织的绫罗绸缎，一片一缕的散着波光。

　　歌声就是从她嘴里唱出来的，“清水清来清水清，清水照见鲤鱼鳍；清水照出哥的脸，龙女立马穿嫁衣～”

　　我走到她身边想吓一下她：“哎！”

　　“作死啊你！”

　　这小姑娘还真是被吓到了，那头长发被一下甩到前头来一半。

　　“你干嘛呢？”

　　小姑娘：“我洗头呀～”

　　“在外头洗？”

　　小姑娘点了点头，然后就背对着我，躬下身把头发给全拢到前面，手指曲起做成个橡皮筋样子，一束的头发就在水里散开成花。

　　小姑娘说：“见了两面，说了好半天，我居然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戴悦，”我说，“你呢？”

　　“那咱们的名字还挺有缘分的，我叫月娘，明月的月。”

　　我跟她说：“不是的，我的‘悦’不是月亮的月，而是喜悦的悦……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你要在湖里头洗头发。”

　　月娘声音很平静，但是我却听出了她语气里隐隐约约的几分委屈：“那你说怎么办呢？村子落在这，还能从外头接个自来水管不成？”

　　“那你们为什么不出去？”我有点疑惑。

　　月娘低低地与我说道：“我们出不去的。”

　　她本来蹲下身，侧着一边的身子靠近水面，手掬着湖水一点一点地浇在头发上面来洗护，她可能是这个姿势保持得有点累了，便小心翼翼地把头发从水里头抬起，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换到另一边。

　　她继续说道：“我们本来就是为了守护一个东西，为了这个东西不出人间，搭上我们几代人的性命都在所不惜。”

　　我想着会不会就是那个倒霉催的珠子？可我想了想，又问他：“那朱珠为什么能出去？”

　　“他当然要出去！”

　　月娘总算是洗好了头，她站起身逆着月光笑吟吟的看着我。

　　我愣愣地看着她，我觉得她周身都在发光。

　　月娘慢慢地靠近我，她轻轻拉起了我的手贴在了她的脸上：“也幸亏他出去了，所以能带回来你，所以我们才能解脱。”

　　第二天一早朱翊钧就来敲房门了，崔老板起得最快——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形象的缘故，所以他率先开了门。

　　朱翊钧笑着看着我们：“诸位准备好了吗？”

　　何老师：“可以了，哎！”他懒散散地伸了个懒腰，半个身子还窝在被窝里，“走吧走吧。”

　　我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我好了，走走走。”

　　崔老板揉了揉自己头顶上的鸡窝：“我没关系，我可以走。”

　　朱翊钧的笑脸稍微的有点僵硬，我们三个好像哪个看着都不像是准备好了。

　　他在门口等了好半天，我们才慢吞吞穿好衣服收拾好背包出门，朱翊钧说：“马上要去的地方是在山顶，可能会有点冷。”

　　我此行是来祭祀朱珠的，他带我们去的地方肯定就是朱珠的墓地了。我挑了挑眉问道：“你们这边是什么风俗，为什么会把人葬在山顶上？”

　　朱翊钧又朝我笑了笑，从口袋里掏了袋烟出来，他自顾自地抽出来一根给自己点上，然后举着这袋烟问我们道：“要不要来一根？”

　　何老师一把挡在了我的面前：“他没到岁数，不抽烟。”

　　崔老板也拒绝：“会熏到我的花，我不抽烟。”

　　这本来就是在山里，去山顶应该也没有多少路。路上我问朱翊钧说：“这是要去哪个山顶？是四娘舅山的吗？”

　　“不是，”朱翊钧朝着对面一指，“你看。”

　　我之前也观察过了，这地方的地势就像是一个碗，碗里头的水就是中央湖泊，而四娘舅山就像是围成圈的碗边。照理说要上山，周围也只有四娘舅山的山脉可以有山峰，但是朱翊钧却没有朝我指着周围连片的山峦，而是朝我指了指正中央的湖泊。

　　我疑惑地看了看湖泊又看了看他：“湖泊里有山？”

　　朱翊钧朝我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湖泊里有山。”

　　“逗人的吧？”

　　朱翊钧没有反驳，只是跟我说道：“你再仔细看看。”

　　崔老板此刻却接了口：“他看不出来的，”他手里抱着他那个宝贝大花盆，难得罕见地急躁起来，“能不能快点走？”

　　何老师此时却像是和崔老板换了个性格，他耸了耸肩说道：“我没什么意见。”

　　“什么……”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一行人朝着山中央的湖泊走去，快走到湖边的时候我看到月娘在一间宅子里冲着我招手，我朝她也挥了挥手，就没再理她了。

　　她还在冲着我招手。

　　朱翊钧把我们给带到了湖边一片竹筏上，竹筏很轻，好像多一片叶子压在上面就会沉下去似的。

　　我到现在还是不敢置信：“怎么会？我们真的要下水吗？这湖深吗？我不太会水啊。”我想了想又说，“这是不是什么禁制啊，只有你们玄门的人才能进去？”

　　“想多了，”何老师说：“其实我也不怎么会水。”

　　朱翊钧听到了我们谈话，默默地从竹筏旁边草垛里拿出了个箱子，他一打开，箱子里是几套完备的潜水设施。

　　“玄门不是神仙，”他搬出一副长辈的势头对着我谆谆教诲，“是人就没法在水里活着，毕竟大家都是需要呼吸的。”

　　“……”

　　除了我，大家都很自觉地穿戴起了潜水装备，我的那一套已经放在了我的面前，可我却无从下手急的那叫个焦头烂额：“这这这……这玩意怎么穿啊……”

　　何老师说：“玄门不是神仙，但是学东西比较快。”

　　“……”

　　还是崔老板好心，帮着我一起套上了那件潜水衣。我隔着潜水镜看向他，发现他手里头还拎着那个花盆。

　　我们几个扑通扑通地跳进了水，赶鸭子似的。

　　“爸，为什么放我们出去？”

　　忽然，我耳边传来了这个一个声音。

　　水下是不能乱动的，尤其是我这种潜水新手。我因为耳边忽然冒出来的声音怔愣了片刻，等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游不动了。

　　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顺势又让自己给动起来。

　　我本来以为是何老师在我背后默默支持，可是我忽然发现，何老师居然还游在我的前面，而且不光是何老师，我们这一行人都游在我的前面，那刚刚是谁推了我一把？难道是这湖里的鱼？

　　我被他们带着慢慢地往湖里更深处游去。

　　这湖好像和一半的湖不太一样，这里的水质很清，我们都已经游了很长时间了，却还是能够清楚地看到水底下的场景。

　　水底下有一座山。

　　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或许是地质活动，也可能因为这湖本来就是人工挖凿的？这山也不知多高，顶尖如针似的戳在最上端，我们冲着山巅而去，一个一个的都伸手碰到了山顶。朱翊钧手指往下，我们便按照他的示范，慢慢扶着山顶一点一点地往下挪动。

　　这就是座山，但是因为它已经降到湖底了，所以海拔很低，我们像是在爬山，但其实只是在下山。

　　在更往下的位置，一个悬崖峭壁的地方居然立了一道青铜拱门，也不知道是怎么操作的，在水下呆了这么久居然也没有任何锈迹，完美的好像是新浇筑出来的一半。上头的图案是很繁复的模样，分了上下两部分，上头雕的都是祥云的大吉祥，下头却是刑罚和岩浆，中间用很深的刀工懒腰划了两道横杆，并列而行，像是要把上头半部分和下头半部分给彻底的分开。

　　这门大概有……三米吧，反正我得仰望它。

　　朱翊钧率先走上前，朝我们做了一个推的手势，我看到崔老板点了点头，朝着那门走过去。他和朱翊钧一左一右站在了这扇门的两边，何老师和我站在了崔老板旁边。

　　我用眼神示意何老师：你咋不去帮忙？

　　何老师朝着我摊手：我就不去。

　　这么懒的吗？

　　不过何老师去不去好像都不太要紧，因为朱翊钧和崔老板两人的力气似乎已经足够他们推开这扇青铜门。

　　而且关键这门还是往里推的，所以只要对着这扇门发出劲儿就行，不用再耗费别的力道。

　　这扇青铜被他两缓缓的打开了，对流的水压在这门里门外引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疯狂旋转。我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山上一块石头，再用力一拽把自己给拽过去躲到了后面。

　　崔老板跟我选中了同一块石头，他几乎是尾随着我一起躲到了石头后面。我勉力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表达敬佩之意，他却从旁边拿起块有我脑袋那么大的石头，啪得一下直接砸向了我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