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与钢笔》鱼丸十二

2、第 2 章

　　苏秦虔站起身准备回房，客厅的座机铃声忽然响起，在空荡安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因为现在很少用到座机，一般联系也都是直接打手机，所以家里的座机号码除了家人和亲戚，几乎没什么外人知道，苏秦虔走过去接了。

　　“姨爸，你们在家吗？我妈让我送咸鸭蛋过去。”打电话来的是苏秦虔的表弟，秦竹兰亲妹妹的儿子，叫段亦，今年高考刚考上H大，现在是大一。秦竹兰和妹妹秦竹梅关系一向亲近，秦竹梅结婚后买房也是挑的隔壁小区，之后两家人的来往也非常频繁。

　　“是我，你姨爸姨妈出去了，还要一会儿才回。”

　　“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电话那头惊讶道。

　　“有几天假就回来了。”苏秦虔说

　　因为段家那边毕竟住的近，苏秦虔想问段亦知不知道秦竹兰生病的事，但是想了想还是没立马开口，只说“你要现在过来吗？我一直在家。”
　　段亦一向视苏秦虔为自己的偶像，偶像的话就是真理，他高兴的答应下来，说马上到。段亦提着一袋子咸鸭蛋五分钟就到了，一打开门就直觉气氛不太对，立马打消了找自己表哥打游戏的想法，门都没进，放下咸鸭蛋就说“哥，东西放这儿了，我先走了啊。”

　　“等等。”苏秦虔在身后叫住他。

　　段亦僵住，转过头来笑着问：“哥，啥事呀？”

　　“你先进来。”苏秦虔从鞋柜里拿出拖鞋让他换上。

　　段亦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了……他硬着头皮走到客厅里坐下，屁股刚挨着沙发就听见表哥说：“你姨妈生病的事你知不知道？”

　　闻言，他差点被口水呛着，讪笑“哥，你知道了呀？”

　　眼见苏秦虔的脸色愈发难看，段亦急忙找补：“哥，是姨妈他们不让说的，说你知道了也只能是瞎担心，而且你工作那么忙，还要带那么多学生……”

　　“所以你们就都瞒着我！”苏秦虔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这句话吼出来的。

　　段亦被吓了一跳，他打小就跟在他哥屁股后面，从没见过他现在这副样子，两眼通红，整个人还在微微发抖。
　　“哥，你先别急。”段亦急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那时候结果还没确定，我就想着说等结果出来了再告诉你，而且现在已经没事了！”
　　苏秦虔听完皱眉：“什么？”他大概真的气疯了，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来，暴怒的后遗症就是大脑有点供血不足，导致现在接受信息有点缓慢。

　　“是真的！”段亦以为他不相信，激动地站起来：“因为一开始体检报告有一个什么数值过高，医生说很大可能就是癌。然后又让姨妈去做了几项专业检查，那个检查结果要等一周，但是那时候体检报告数值确实偏高，再加上姨妈那几天身体出现的状况和那个病的状况一模一样，我们大家当时心里都以为……”他顿了顿，紧接着说：“不过前天检查结果出来了！没有生病！只是那几天身体激素有点混乱，根本没有病！”段亦说完抬头看了眼苏秦虔，见他没什么太大反应，才继续开口说，“姨妈和姨爸他们就说反正是个乌龙事件，就更没必要告诉你，免得你跟着担心，所以我们也就都没说。”

　　信息量有点大，苏秦虔一时半会儿接受不来，只知道秦竹兰没生病，在经历了大起大落之后竟然有些站不稳，向后倒去，幸亏段亦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段亦把苏秦虔扶到沙发上坐下，苏秦虔看着眼前紧张的不行的男生，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秦竹兰检查结果出来之前，他们所有人肯定都跟着担惊受怕。

　　“我没事，你回去吧，替我和姑姑说声谢谢，等下你姨妈他们就回来了，也不要告诉他们我已经知道了。”苏秦虔梗了一下：“没事就好。”

　　见段亦还是一脸紧张的看着他，苏秦虔笑笑：“我真没事，就是刚刚太急了，你快回去吧，等下你姨妈他们回来了你就该露馅了。”

　　段亦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送走段亦后，苏秦虔瘫在沙发上，下午的几个小时像经历了半个人生一样，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随之而来的还有无尽的后怕……他甚至都不敢回想下午看到病例时的心情，那种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秦竹兰和苏铭诚在晚上6点多到了家，看着还算精神的父母，苏秦虔眼眶发热，忍不住伸手抱了一下走在前面的秦竹兰，一抱就发现秦竹兰瘦了很多。

　　秦竹兰一回家就被儿子抱个满怀，心情更加美丽了，嘴上调侃道：“哟，儿子，知道想你老母亲了！”

　　苏秦虔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将心里的难受放到一边，嘴上答道：“当然了，一直都很想好吧。”

　　生怕被看出来端倪，苏秦虔说完就赶紧假装去客厅，献宝似的拿出给老两口准备的按摩器：“看，这是我给你俩买的，这东西坐着也能用，我特意试了，以后你俩备课都能用上。”
　　正一本正经蓄势待发等待拥抱的老苏老师：……儿子不爱我，只爱他妈怎么办？

　　秦竹兰假模假式地抱怨了几句就乐呵乐呵的戴上按摩器开始试用，苏铭诚瘪嘴，认命的将手上提的菜拿去厨房，然后就听到了自家儿子无比亲切地呼唤：
　　“爸，你也来试试，我给你和妈一人买了一个，你俩可以一起用。”

　　苏铭诚一喜，将刚洗完还滴着水的手往身上一擦，急急忙忙走出去，板着脸说：“你给我买这玩意干嘛？给你妈买就行了，我又用不上。”
　　苏秦虔不管那么多，直接给人按在沙发上强制试用，然后看着二老争执哪个功能键更舒服时，偷偷扬起了嘴角。

　　晚饭是秦竹兰做的，平时一般做饭的活是老苏老师负责的，但今天秦老师高兴，剥夺了老苏老师的权利，决定自己大展身手。
　　最后晚上8点才吃上晚饭，三个人一大桌子菜，全是苏秦虔爱吃的。也许是因为检查结果出来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老两口胃口都还不错。饭后，一家三口瘫在沙发上看新闻，新闻正在播一男子隐瞒身份，与多名女子结婚，犯重婚罪。

　　“诶，儿子！你说你长得挺帅的呀，怎么就没个对象呢？”秦竹兰猝不及防的说，然后又开玩笑般的说起：“我有天晚上梦见我生病了，但是神奇的是我当时啥也来不及想，满脑子只有怎么办？我儿子还没对象呢哈哈哈。”

　　秦竹兰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半晌，发现儿子没像往常那样和自己贫几句嘴，偏过头，看见儿子神色如常的看着电视，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于是又笑笑说：“没事，反正现在咱也不急了。”

　　苏秦虔在家待了三天，周二上午才从家里离开，临走前半威胁半贿赂的好说歹说把段亦发展成了自己的线人。
　　回去的动车上，他想起刚刚在车站检票时，秦竹兰躲在苏铭诚身后偷偷抹眼泪。
　　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他暗自发誓：再也不能让这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两个人为自己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