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长生后我后悔了》权客

39、小河

　　嘴上转着弯儿地占完了便宜，后脑勺立马挨了两巴掌。但不知道是不是挨打挨习惯了，云焕羽好像倒并不在意，老老实实启动了车子。

　　黎锐一路没再理他。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二人一前一后下了车，云焕羽站到医院大门前面，看着灯火通明的病房大楼，将车钥匙套在指头上转着。黎锐走到他身边来，偏头看了看他的侧脸：“高兴什么呢？”

　　云焕羽动作一停：“我哪里高兴了？”

　　“下楼的时候还板着个脸呢，这会儿莫名其妙又好了，不是我说，你是挨打挨高兴了还是怎么着？”

　　“我什么时候板着脸了，你少贫吧。”云焕羽把钥匙往掌心一收，摸了摸鼻子，“不是找小护士吗？找吧。”

　　黎锐又看了他一眼，掏出手机来。手机屏幕上他向“荣成护士十二刘晓雯”发送的问句还孤零零地停在原处，仍旧没得到回复。

　　他将手机收回兜里：“走吧，去问问急诊大楼在哪里。”

　　荣城第二人名医院是离夜场最近的一间三甲医院，烧伤外科跟精神科甚至在全国都小有名气。因此虽然现在正是凌晨，门口停着的车也堆得满满当当，医院四五栋大楼都是灯火通明，时不时有人带着或焦灼、或悲伤、或麻木的表情从身边走过。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中年女人，正将一个老人从车子后座抱出来，费力地往轮椅上安置。老人虽然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可她一直手中还提着几个袋子，看样子又是担心老人被磕到碰到，抱得还是有些吃力。黎锐快走了两步，上前去搭了一把手，把老人的胳膊架到了自己脖子上。

　　女人先是吓了一下，紧接着便满口子道谢。黎锐抱着老人轻轻放在轮椅上，云焕羽把轮椅上搭着的一条毯子盖在了老人的腿上。女人从袋子里掏出围巾跟帽子来，蹲在地上动作麻利地帮老人穿戴着。黎锐开口问道：“您辛苦，耽误您一分钟，想请问您知道这里的急诊大楼在哪边吗？”

　　女人帮老人掖好了衣领，站起身来，伸手往右前方一指：“您别这么客气，那边那个大楼就是，直接进去就能看见急诊的牌子了。你们两个是谁不舒服？我在这边有个熟悉的医生，需要帮忙的话您说话。”听说话是十分爽利性子。

　　黎锐朝她笑了笑：“多谢您，我们两个都没事，我们是来找人的。”

　　“哦呦，找人的话就别去急诊大楼了，这里医生不让在急诊大楼扎堆探望，一般在急诊那里简单处理一下，就都送到对应科室去了。”她对黎锐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赶紧说明着，怕他白跑一趟：“你给你们要看的人打个电话吧，别扑空了。”

　　黎锐笑着点头道了声谢，向急诊大楼的方向迈了一步，是要结束这段对话的意思。没想到云焕羽全程没说话，偏偏在这时候接了一句：“他不是来看病人，他是来找护士的。”

　　女人会意地笑：“哦，是来找女朋友的啊，那是我瞎操心了。”

　　黎锐回头瞥了云焕羽一眼。可跟一个陌生人也没什么解释说明的必要，于是黎锐只是含糊地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可转过头来刚迈出去一步，身后突然传来了女人的惊叫声。

　　黎锐猛地回过头来。原来是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看上去神志不太清醒的老人，不知怎么的，竟然从轮椅上脸朝下地摔了下来。万幸，云焕羽眼疾手快，在老人摔在地上之前抢上前去，托住了老人的身子。

　　女人腿软了，跪扑在老人身旁，两手在老人身上乱摸着：“妈！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事！有没有磕到哪里！”

　　可老人却丝毫不理她，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死死地攀着云焕羽的胳膊，喉咙中发出着含混不清的咕哝声，双眼圆睁，直直地，看着黎锐。

　　跟老人的眼神对上，黎锐莫名愣了一下。

　　云焕羽牢牢地撑着老人的身子，俯下身来，将耳朵贴在老人的唇边。

　　“河……河……小河……”

　　“小河？”云焕羽根本听不懂，便去问身旁的女人：“她说的是小河。什么小河？”

　　女人却突然愣住了。她的面容分明没有丝毫变化，可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云焕羽看着她，她突然从一个爽朗热情的女人，变成了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仿佛刚才那个问题，将她的灵魂抽走了。

　　可这幅躯壳又不能破碎，因为还有一具更加脆弱的身体，完全仰赖着她的照顾。她眼神恍惚了一下，双手撑住自己的膝盖，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试图从云焕羽怀中接过老人：“妈，咱走吧，医生在等着了。”

　　可老人却稍稍歪了歪身子——是在躲开女人的手。她只是固执地，一门心思地盯着黎锐，急得憋红了眼睛，终于将那两个字吐了出来，让在场的三个人都听见了。

　　“小河……”

　　女人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哭，可眼睛早已经流不出眼泪来了，只是酸着胀着，疼着，拱着让人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可是她不能。她只是把那阵痛意强压下去，温声耐心地向老人解释：“妈，那不是小何，你认错人了，那是路过的好心的年轻人。人家还有事呢，让人家走吧，好不好？”

　　可老人听着她的话，像是越发着急了，拼命地举起一只手来指着黎锐，另一只手抓着云焕羽的胳膊不放，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女人又慌又急，对云焕羽跟黎锐十分抱歉，可又没有办法，抬起头来慌着解释：“对不起，我母亲是阿兹海默症患者，病了有几年了，前段时间突然……突然病情加重了，我是大老远从青州过来带她来复检的，她，她平时不这样的，可能是认错人了。对不住对不住，耽误你们了，你们直接走就行了，这里我来想办法就行了。”

　　她这么说着，可黎锐哪里能真的放下这两个人不管。他反身走回来，蹲在了老人的面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嘘，嘘，我在呢阿婆，在呢。别急。”

　　女人看着低着头的黎锐，感激到有些手足无措。她看着黎锐的脸，想说一些感激的话出来，可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愣住了。

　　嘴唇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她站起身来，踮着脚站得更高，看着轻声安慰着老人的黎锐的侧脸，用轻到近乎气声的声音，问出了那一句：“请问，你，你认识……袁何吗？”

　　黎锐跟云焕羽同时抬起头来望着他。

　　“袁何？我认识一个袁何。难道您是……”黎锐抬头看着女人。

　　女人捂住嘴巴，眼泪终于坠了下来：“没错的，是你，我认出你来了。你是袁何的朋友是不是？”

　　“是。”黎锐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么巧。您，您多保重身体。”面对着面前的女人，黎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又沉默了下来。

　　“可是，”云焕羽却突然开口：“您怎么会认出他来呢？”

　　黎锐跟云焕羽对视了一眼。

　　女人抹了一把眼睛：“我看过，看过他的照片。”一边说着，她一边急急忙忙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来，手机上套着海贼王的手机壳，看上去不太像她会用的东西。

　　她打开手机在屏幕上翻动了几下，将手机屏幕调转过来，朝向黎锐跟云焕羽：“你看看，这是不是你？”

　　那张照片像是从高处往下拍的，画面右上方被一个遮阳伞全部填满，遮阳伞上有咖啡店的logo。左下角的人坐在遮阳伞下面，面前摆着一杯咖啡，桌子的对面也摆着一杯同样的咖啡，可照片没有拍到，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坐着人。

　　照片角度有些偏，光线也不好，清晰度更是一般，可云焕羽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照片中的那个人，就是黎锐。

　　不知道袁何的妈妈把这张照片看了多少遍，才能通过这样的一张看着像废片的照片认出黎锐来。想必那个手机里的每一张照片，她都看过万万遍了。

　　黎锐看了一眼照片上方显示出来的照片拍摄时间，是三年之前。

　　那时候袁何大概还是个初中生。而黎锐第一次见到他，见到的是他的鬼魂。

　　这其中有什么诡谲的细节，让黎锐从脊背缝里冒出强烈的危险感来。

　　可他再看看眼前的两个人，老人握着他的手安静了下来，像是握着什么珍宝一样，用那双枯柴一样的手摩挲着他。女人含着泪却很高兴，仿佛见到了儿子的朋友，就触碰到了一片鲜活的，儿子曾经活过的碎片。

　　黎锐不能忍受自己会用怀疑的目光，去打量眼前这两具悲伤破碎的躯壳。

　　他略略别开了眼睛，伸出一只手，在她的脖颈上轻轻揉了揉。

　　老人上下眼皮开阖，安静地睡了过去。黎锐将手从她手中抽了出来，掏出手机来：“我跟袁何是……打游戏的时候认识的网友，不过关系很好。这是我的电话，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联系我。真的，不用顾虑，尽管联系我就好。我们先把阿婆送去医生那里吧。”

　　女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云焕羽推着轮椅，几人转过身来，面前突然传来一声：“咦？”

　　眼前的女孩穿着护士服，胸前的口袋上夹着几个五颜六色的发卡，手里握着手机，看着黎锐笑起来：“我刚给你回了消息，你还没来得及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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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9点还有。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