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静女其姝》蒋念安

5、共练飞白，论夏竦事，酒醉

　　又过了几日，官家还是没来，我倒也不急，只吩咐张茂则照顾好官家。
　　这一日，用了晚膳，我正在屋里练习飞白书。突然，听一俊朗男声道：“这女诫不适合你写啊”一回头，竟是官家，我忙行礼，他扶住我。我道：“看官家今日颇为开心，可是有什么高兴事？”“淮州灾患平定了，百姓安顿下来了，今日没什么事，便带了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来与你一起喝。”“好啊。不过官家方才说女诫不适合我写，那我该写些什么呢？”
　　只见他在纸上写下范仲淹的《南京书院题名记》，笔力遒劲。
　　我跟在后面，试着写了几笔，但是终不如官家炉火纯青，便道：“臣妾笔力比官家差远了。”官家便像电视剧里一样抓住我的手写了几行，并道：“只要努力练习，一切都会好的。”“真的吗？”我如剧中一般抬起星星眼看着他，只是并未像剧中那样马上低头，接着道：“定是真的。有官家金口玉言保证，臣妾只要努力，心中愿望都能得偿。”“你呀，惯会歪曲我的意思。罢了，且说说看有什么愿望。”
　　我思量着开口：“丹姝作为皇后，愿望有二，一是官家平安，二是前朝后宫安宁。”“嗯……愿望倒是不多，不过我也不能保证实现，只能与你一同努力了。”“还没说完呢，丹姝作为大宋子民，愿望也有二，一是大宋国泰民安，二是大宋皇帝健康圣明。丹姝作为官家的妻子，还是有两个愿望，一是夫君日日开心，二是夫妻和乐。”“那丹姝日后做了母亲，是否也有两个愿望？”“不错，一是孩子顺利成长，二是孩子的父亲与孩子相处愉快。”“丹姝，怎的你每种身份都有个与我相关的心愿？”“这是自然，自从丹姝嫁到宫中，自然处处与官家休戚与共了。”我看向他，眼中尽量多带上几抹亮色与柔情。
　　他也看我，倒是颇为感动。顿了顿，又牵我的手到桌前坐下：“好了，快来尝尝我带来的酒。”我倒了一杯，入口，极柔，还颇甜，便笑道：“官家这酒当真极好。”“既然好，那就再来一杯。”说着便又给我倒一杯，我没推辞，微颔首，饮下。只听他道：“说起来，我有一事想问你的意见。夏竦婚姻之事，你可曾听闻？”我迟疑了下，略点点头，道：“官家可是说夏竦大人为爱而不得之人写下《鹧鸪天》一事？臣妾幼时游玩坊间时曾略有耳闻，仿佛是先帝当年为体恤夏竦丧父，给夏竦赐了婚，但夏竦之前已与一女子定亲，先帝不知，夏竦不敢违抗皇命，又不忍与女子分别，便在新婚夜写下了《鹧鸪天》。”我缓慢开口，看着他的神色，好在没有什么不豫。
　　官家点点头：“不错，夏竦成婚十余年，与夫人不和，家宅不宁。更巧的是，你当那原本与他定亲的女子是谁？据皇城司奏报，就是咱们宫中教坊的贾教习，且二人并未断了联系。”我略有些吃惊道：“那女子入了宫，还成了教习？这……当朝官员与后宫教习有旧，还未断联系，万一此二人互通消息，岂不是……”“是啊，所以此事我想问问你打算如何处理。”官家看着我。我迟疑道：“后宫女子……不得干政……”“无妨，丹姝你饱读诗书，见解不俗，再则此事本就牵涉后宫，你且说说看。”
　　我站起身行了一礼：“依臣妾看，这教习留在宫里不太妥当。不如官家问一问夏竦的意思，臣妾问一问夏夫人和这教习的意思，若是他们愿意，那么……将教习赐婚给夏竦，抬为平妻也未为不可。但若是夏夫人不愿，想要和离，也请官家赐他们和离。”官家思虑一番，点点头，拉我坐下，道：“如此甚好，也算是弥补先帝当年拆散他们的错误。只是那贾教习已经年过三十，此时下旨让她嫁人是否不太好听？”
　　“官家，既然官家存了弥补之心，三十来岁也就不算晚。民间这个年纪再嫁的女子也有的是。不过……若是贾教习不愿嫁为平妻或是夏夫人不愿和离，臣妾也只能给贾教习一笔银子，送出宫去了。”“嗯，就依你的，明日午膳后我把夏竦叫到福宁殿，你问完贾教习与夏夫人的意见，再把人带到福宁殿，不论和离、抬平妻还是遣送出宫，我都当场下旨……经此一事，便知下旨赐婚必要提前问清楚了。”
　　我点点头，笑道：“正是，就是民间也应倡导自由恋爱，不然许多夫妇成婚前都没见过，婚后成为一对怨偶，实在家宅不幸。臣妾幼时有一要好姐妹，是杜家的杜有蘅，她从小与苏舜钦一同长大，后来终于得偿所愿嫁到苏家，夫妻和顺，让我们这群小姐妹好不羡慕呢。若是世间夫妻都是婚前便有感情的，天下不知少了多少罅隙。正所谓至亲至疏夫妻……”“丹姝，怎么你才做人妻子几天，便对婚姻之事有如此多见解啊？”官家笑着看我道，“难不成，是因为你嫁过两次的缘故？”
　　“官家取笑我，”我佯装生气道，“是啊，要是民间崇尚自由恋爱，我便也不会被许配给一个一心修仙、不想娶妻的人，更不会被传闻说成貌丑以至于令人一看就跳窗而逃了。不过，也得亏国朝对和离较为开放，若是女子必须从一而终，臣妾也没有今日坐在这里与官家对饮谈笑的机会了。”说罢我又喝下一杯酒。
　　官家看着我，笑了，“怎么还记得貌丑的传闻？这样，咱们一起干一杯，喝完就把貌丑这事忘了吧。”说罢给我倒酒。
　　我与他碰杯，一口饮下，呛咳了两下。他拍拍我的背，道：“慢些喝，这酒虽甜，度数却高。你看，不知不觉间，咱们竟已喝了一壶了，你倒比我喝得还多些。”“啊？糟了！臣妾酒量极差，原以为这甜酒度数不高的，谁知竟一下喝了这么多。官家快回福宁殿吧，一会子臣妾要撒酒疯，可就大大失礼了。”我连忙向外推他。他却不愿走，道：“哈哈哈，无妨，百官共同推荐的端庄皇后，撒起酒疯是什么样，我倒真想看看。”我向外叫道：“缳儿，快给我熬一碗醒酒汤来。”听到外边应了，便坐回去，给自己倒水喝，喝了一杯又一杯，又向官家道：“官家当真不走？”他点点头。
　　我只觉得脸红，还有些头晕，便想站起来躺在床上。可谁知一站起来，就晃了下，一下子落到官家温暖的怀抱里。我抬头看着他，真好看呐……“我知道我好看，丹姝，你醉了，我扶你到床上休息吧。”听见他的声音传来，比之前更魅惑些。原来刚才我心里想着他好看，竟不知不觉说出声来。唉，赵祯啊赵祯，你生得如此好看，又温柔，教我怎能不喜欢呢。就感到抱着我的怀抱一僵，头顶声音传来：“也就你敢对朕直呼大名了。”啊？我心里想的话，怎么又说出口了？
　　正想着，便被人放到了床上。我挣扎着起身，抱住眼前的人，睁大了眼，看到是官家，又安心闭上眼。想了想，又睁开眼，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又伸手抚摸他，自眉眼到脖颈。之后，再是一口吻到他唇上。
　　再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日醒来有些晚了，官家已经上朝去了，我连忙让缳儿扶我起身梳妆，问她昨日酒醉之后的事，她道：“我熬好醒酒汤进屋时，只见姑娘坐在官家怀里睡着了，官家让我把汤放下就出去。今早官家去上朝时姑娘还没醒，官家说昨晚哄着姑娘喝下了醒酒汤，让我今早再熬一碗，并且派人通知各宫娘子，今日雪后难行，免了晨起的请安。又吩咐我不要扰了姑娘睡眠。”
　　“怪不得。”我笑道。看来现下官家没有经历言官严厉批评后宫事的毒打，还没有思考出那套“对谁好不能让别人看出来”的理论。再加上我是群臣选上的皇后，刚成婚半月，帝后和睦，群臣若是再谏不让官家体贴我，反而打脸。现在我与官家虽好，倒也没有逾矩。只是舞剑、醉酒之事定要瞒着不能传出去。
　　说实在的，我能比原本的曹丹姝做得好，主要也是开了上帝视角的缘故，许多剧情要不是当初穿越过来第一天我就找笔写下来，还真难记住这么多年。再加上这些年刻苦读书，虽然我这脑子没有真正的曹丹姝聪慧，但毕竟活过两辈子，三十多年，学到的知识礼仪也还是拿得出手的，至少保证做皇后不出错就是了。
　　“缳儿看官家对姑娘这样好，心中真是替姑娘高兴呢。”缳儿给我梳着头，笑着看着镜中的我。我却突然有所思，沉默不语。她疑惑道：“姑娘，可是有心事？”我摇摇头，又转身看着她：“我只是觉得，一切似乎都太顺利了。”是啊，成为皇后不足半月，竟得到官家如此宠爱，贾教习之事也马上就要解决，纵然一再在心中将其合理化，一切还是顺利得让我惊讶。
　　罢了，不想了。我看着缳儿，认真道：“缳儿，纵使官家喜爱我，我们也不能恃宠而骄，你一会去告诉咱们宫里的人们，平日当差定要谨慎守礼，万不可行差踏错。前朝后宫，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中宫。便是如我昨夜醉酒之事，也不可传出坤宁殿，你把下人的口风都看紧了，若是有不踏实的，趁早赶出去。”缳儿也正色起来，点点头，又道：“奴明白了。不过娘娘也不必过于忧心，奴听官家身边的镣子说，官家从不随便发落下人，待众人都极温和的，娘娘醉酒官家也没说什么，想来即便有宫人一时犯错也不碍的。”
　　镣子……看来这件事也得抓紧了。我深深看了缳儿一眼，心想，万不可让她与那个内侍产生感情，还是早做打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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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是发糖了吧，字数比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