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云转晴》瓜仙

6、多云转阴

　　尹铎还没进教室，顺着走廊上的拉窗一眼就看到了赵易阳坐得笔直的身影。午后大把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下来，仿佛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再配上那一副老僧入定的死样子，“一心向学”那四个字就差写在脑门上了。
　　“呦”，身后姚亦辰贱兮兮地凑了上来，“看啥呢，都快直眼了。”他顺着尹铎的目光看了过去，啧啧称奇道：“别说，我观察了一上午，就你这同桌，除了去厕所，剩下不是在做题就是在看书，不愧是中考状元，牛逼。”
　　“不过我感觉还是我那同桌更牛逼，一上午总共四节课，人有三节半都搁那趴着，也就快放学那会稍微精神点。就这样人也才比第一的少考了那么几分。不愧是师大附，真是山外有山，能人辈出。我妈这钱，没白花，没白花。”
　　“刚才那句，再说一遍。”
　　“诶？我妈这钱没白花？”
　　“……再前面。”
　　“唔，一上午四节课，人趴了三节半？”
　　尹铎深吸一口气：“……说你同桌之前那句。”
　　“哦！你说中考状元啊，就赵易阳啊，敢情你还不知道啊。”姚亦辰猛地一拍脑袋，“我的哥，您怕不是还不知道咱学校还有个贴吧呢吧。你等会，我把那帖子转给你，今早新发的科普帖。我翻翻……”
　　和全国大部分学校一样，师大附也有一片属于学生们自己的“法外之地”。师大附这个贴吧大约是在网上冲浪刚刚兴起的时候就诞生了，听说第一任吧主去年都有二胎了。它的历史不敢说和这所学校一样悠久，但的确陪伴着一届又一届的附中学子从懵懂走向成熟，历经学校领导的多次明察暗访责令整改而长盛不衰。尽管时代在进步，科技在发展，依然不屈不挠地发挥着其独特的魅力，为学生们的生活增添了许许多多独特的色彩。无论是古早的约架撕逼、经典的寻物找人、还是匿名表白，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别人发不出去。
　　尹铎收回思绪，默默看着拉窗正底下坐着的那俩男生第五次颤颤巍巍地看过来，坐得近的都快挪到另一个身上去了，有点想笑，胳膊肘怼了怼姚亦辰，“别杵着了，进去再找”。说完，就收回了手，先一步进了教室。
　　尹铎刚坐到座位上，手机上就收到了姚亦辰发来的消息，是一串长长的网址外加一个【来自爸爸欣慰的眼神】的表情。他没理会，直接点开了网址。
　　扒一扒，这届高一有多牛批[酷]
　　楼主：秋高气爽，金桂飘香，又到了一年一度迎新的美好时刻！虽然今年新生入学典礼因为某些不（xiao）可（zhang）抗（qing）力（jia）推迟到周三了，但我们相信等待是为了更好的相聚。话不多说，本人特意联络了五湖四海的朋友，倾情奉献制作了这一期，为大家盘点一下本届高一十（kuai）分（lai）优(gou)秀（da）的小朋友们。兄弟姐妹们，入股不亏，精彩多多啊！
　　就像姚亦辰说的，帖子是今天上午发的。说是科普盘点，其实整体格式都是一幅照片加一段文字，这个项目每年都有，不过今年大概是因为中考前三名都不是师大附初中部的，显得稍稍不同了那么一点。
　　尹铎动手划了划，楼主介绍结束之后就是盘点内容。第一个就是赵易阳。
　　照片大约是隔着学校中考喜报栏拍的，画质奇差，隐隐约约能看见上面的人眼睛很黑，皮肤很白。底下的文字估计也是在人家学校官网上直接扒过来的，只有短短一行。
　　“赵易阳，树人中学20xx届毕业生，文川市中考状元，现被文川师大附中录取。”
　　尹铎又往下拉了拉，第二的这位也不是初中部升上来的，叫俞川。新城文江中学毕业，和赵易阳就差了五分。照片因为是晚上拍的，也是糊的一批，反正尹铎只看得出这人大概很白，是那种快和照片白底一样白的白。第三个是个女生，叫崔媛媛。照片比刚才的拍得稍微清楚了点，看着像是什么申请表上的二寸照片。以崔媛媛为分界线，剩下的基本都是初中部直升上来的，尹铎差不多也能认个七七八八。
　　主楼内容结束之后底下倒是热火朝天，尹铎大致扫了扫，大部分还是在感叹今年初中部的滑铁卢和这届几个学霸到底有多牛批，他又往后划了划。
　　#125L：yysy，今年状元颜值与实力兼备啊[大拇指]
　　#126L：同意楼上，清冷禁欲系学霸果然是经典流行款
　　#127L：看那白皙的皮肤，清冷的眼眸，乌黑的头发，棱角分明的下颌啊啊啊
　　#128L：在下状元同班同学，真人就那么白，女的看了也自愧不如的那种
　　不仅白而且帅
　　#129L：一分钟，我要这个赵易阳的全部资料
　　#130L：老学姐表示师大附拿下今年全市校草有望了
　　#131L：港真第二那种我觉得也很可，感觉莫名病娇嘻嘻
　　……
　　尹铎：“？”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就凭那张糊的一批的偷拍照片？
　　这眼神列文虎克看了都自愧不如吧。
　　还什么白皙的皮肤，清冷的眼眸，乌黑的头发，棱角分明的下颌？
　　这群人都什么眼光？
　　尹铎一口气翻到最新的回帖，几乎全是类似的发言，而且越到后面发言越大胆，眼看着一群人哥哥都叫上了。气得他连网页都没关直接摁灭了手机。
　　尹铎深吸了一口气，越想越不得劲，他转过头去，赵易阳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身前的练习册好像从刚才的数学换成了语文。尹铎不由得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赵易阳来。这人上午有这么白么？怎么感觉头发好像更黑了？别说这人还真有点瘦，攥着笔的手腕上细得骨头都凸出来一块，估计他一把就能握住，还得富余半根手指。
　　尹铎猛地转过头，把刚才摔进桌斗里的手机又掏了出来，叉掉那个网页，回到和姚亦辰的对话框。
　　“你觉得赵易阳帅还是我帅？”
　　消息刚发出去尹铎就后悔了，这他妈什么鬼的语气。
　　“Duo撤回了一条消息。”
　　“？？”
　　“哥你发了啥？”
　　“以后少看这些。”
　　好险。
　　尹铎拍了拍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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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尹铎和姚亦辰一起吃的。姚亦辰早就听说二食堂每天晚上特供一道吃过都说好的淮南牛肉汤，非拉着他一起去。两人连吃带喝装了一肚子汤汤水水，出了食堂慢慢往教学楼走着。
　　天色渐晚，顺着学校的围墙望出去，已经有几户早早地亮起了灯，太阳处于一种将落未落的状态，墙面的红砖在残光映照下微微发蓝。
　　姚亦辰正说到昨晚上打游戏排到的队友太坑爹，明明匹了个弱队，还害得他差点掉级，身旁的尹铎突然猛地停下了脚步。
　　“你看那人是不是许方颜？”尹铎指了指高一楼只开了一扇的后门。
　　姚亦辰顺着尹铎指的方向看过去，“谁？你姐？”他揉了揉眼睛，又眯缝着眼睛使劲瞅了两眼，“好像，可能，是吧……诶？你跑啥？等我啊！”
　　尹铎在三楼逮到了许方颜，吓得她差点一句救命喊了出来。
　　“来干嘛？”
　　“你管我。”
　　“来干嘛。”
　　“要你管。”
　　“你再大点声，就能传到数学组了。”
　　动不动就搬家长出来，真的是令人讨厌但非常有效的一招。行，识时务者为俊杰，许方颜伸手拉了拉尹铎的袖子，糯糯道：“我就看一下他在不在嘛，就当吃完饭散步了呗。”
　　“就看看？”
　　“保证！”
　　“卧槽，还真是小芳姐姐啊。”才赶上来的姚亦辰咧了个笑，自顾自往上走了两步，看两人都没跟上又转过头，“走啊，再在这站着搞不好就要撞上老师了。”
　　三个人慢悠悠上了五楼，姚亦辰被一个男生叫走了，尹铎没进教室，靠在墙上，看着许方颜在后门抻着脖子张望了好一会才垂头丧气地扭回身。
　　“看完了？看完就走吧。”
　　尹铎陪着一步三回头的许方颜下了楼，把人送过了综合楼，眼看着她朝高二楼那边越走越远才转身往回走。想起刚才经过漆黑一片的综合楼，许方颜突然加速的傻样，尹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一顿折腾下来，此时天又黑了不少，今晚大约是个阴天，本来就没几颗的星星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四下无人，又黑又静。
　　尹铎掏出手机拍了张阴得像墨快滴下来的天空，刚准备把手机揣回口袋，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跑的，而且很快的那种。尹铎以最快速度侧过身子，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撞了一下肩膀，右半边身子随着惯性胳膊往外一甩。
　　“啪嗒。”
　　尹铎确信胳膊没事。得，手机甩出去了。
　　罪魁祸首那孙子受到阻力也没停，跑出去老远才隐约听到一句散在风里的“对不起”。
　　这要换了平常，也不是什么大事，问题是现在天也黑，路也黑，手机也黑，真真正正是两眼一抹黑。
　　“操。”
　　尹铎低声骂了一句，皱着眉头俯下身，这会估计得和手机心电感应一下子了。
　　右手边是综合楼前面那个塞得满满的大花坛，尹铎瞪着两眼睛来回翻了两遍，除了帮清洁大爷掏出来几个食品包装袋和两张揉皱了的试卷一无所获。
　　尹铎直起身来，猫腰蹲了半天感觉脑袋都快缺氧了，他叉着腰站在大花坛前面缓缓气，心想着要不要放弃算了，又听到一阵脚步声，这回是走的，他确定。
　　他赶紧转回身，当下也顾不上细想，一边挥手，一边冲着来人喊道：“喂！哥们，帮个忙啊！手机掉花坛里了！”
　　眼看那人从远处慢慢走近，一种似曾相识的微妙感觉渐渐浮上了尹铎的心头。
　　天虽然黑，但他没瞎。看着赵易阳慢慢走近，近得快到他眼前。
　　缘，妙不可言。
　　有一个声音在尹铎心里说道。
　　尹铎把那个声音摁了回去，面上八风不动，甚至还笑了一下，就是不知道赵易阳看不看得清。
　　“呦，巧了啊。”
　　“给。”
　　赵易阳直接拿了手机出来，点开了手电筒，递了过去。尹铎看着那个递过来的手机，赵易阳的手指捂住了一块亮灯的地方，泛着红里透粉的光，让人不由得想起某种水果。他伸手接了过来，手机大概是套了硅胶壳，握在手里有一种似滑非滑的奇妙感觉。
　　尹铎把手机对准花坛，照着走了一圈，最后在紧挨着花坛的地上找到了手机，这块地方本来就被花坛凸出来的边缘给盖得死死的，黑暗之中更是又增加了一层保护色。这要是没个亮照着，估计真得到天亮才能看见。
　　尹铎弯下腰捡起自己的小黑手机，回身就把手里还开着手电筒的手机还了回去。
　　赵易阳接过去的时候，手指又捂住了手电筒，泛着红里透粉的光。尹铎想，真像熟透了的水蜜桃，一捏就爆汁的那种。
　　尹铎咽了下口水，喉结微微地滑了一下，轻声说：“走吧，快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