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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晋江文学城首发 ...

  •   怀抱着她的小白,一步一步往后退,边退边道:“边大人,您不说放夫人一马吗?”

      领小白心生畏惧的边大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边勇,皇帝最为信任的人。

      由他来亲自来监察太子新药,可见皇帝连太医都不信了。

      边勇开口:“梁家给太子献药本是大功一件,但试药的人却死了几个,这事就成了戕害皇嗣。我得审出幕后之人。“

      小白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婴儿:“你审夫人就是,她刚出生,说不了话。”

      边勇冷笑:“谁说她开不口,说不了话?有时,有用的人,不一定是大人。”

      小白口中的夫人,是京师医药世家,第五代传人,梁绵嗣的妻。

      梁家自成化年间,曾为万贵妃调理身体,让其三十几岁生子,名震紫禁城。

      后因万贵妃倒台,梁家也跟着失势,所以被晾在了一边。

      传到梁绵嗣这一代时,梁家只靠着自家开的回春堂在民间行医,免费给看不起病的穷人施医赠药,名声竟然比祖上在太医院时还要响亮。

      现今的皇帝朱佑樘与张皇后皆是仁厚的人,重新启用了梁家人,他便又开始为皇室族人看方子,做了医待诏。

      六岁的皇太子朱厚照有疾,久病不好,几个太医给的方子,全是吃了不死,却也不能治病的平安药。

      可怜耿直的梁绵嗣被扑来补锅,架上了紫禁城的火坑之上。

      这位实事求是的梁绵嗣,依太子病症开了一剂偏方,其中一味药有些生猛。

      在一旁跟着瞧方子的几名太医生,不敢将这一味用在小孩子身上,两方相争后,签下生死契约。

      安排人试药,若死了人,便要治罪梁绵嗣……

      这还不算,直接将梁夫人软禁在了尝药监,由她亲自煎药,给试药者喂药。

      在等待结果的过程中,四个试药的孩子,只有小白活了下来。

      粱曼真将眼前画面与所听在内心琢磨了一番,看这情形,她现在是大明的名医,梁绵嗣的女儿。

      唉,她幽幽一叹,这医生其实是一个救死扶伤的职业。

      不过,却是一项荣誉与风险并存的高危职业。

      她想呆的那家三甲医院,就出现过医闹,医生护士都曾受过伤的。

      古代的医生也不好当啊。

      全靠“望、闻、问、切”,没有CT,没有核磁共振,没有血常规,没有的太多了。

      她在心底为在大明的爹娘同情了一把。

      正感叹良多时,她听到边勇喊了一声:“请夫人上来。”

      眨眼之间,梁夫人被人抬到了一方草席之上。

      粱曼真见那位刚刚生产的夫人,就让人给拉来审问,心中大为不忍。

      梁夫人身体蜷成一团,面无血色的她,身体微微发颤,披头散发的脖子勾着,一言不发。

      边勇对席上的女子道:“梁夫人,你还有何话可说?从实招了吧。”

      梁夫人神色呆滞,只摇头不语。

      边勇:“为何向皇太子下毒!”

      梁夫人:“我家老爷明明献的是药。”

      边勇:“试药者均已死,罪证确凿。”

      粱曼真听闻此言,内心大骂,我呸,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是药三分毒,对症方才有用,否则极有可能出事,但最多也就是腹痛呕心皮肤痒,停药就没事了。

      哪会真的喝个药汁,直接挂了的。

      有猫腻啊。

      粱曼真适时的吧唧了一下嘴巴,给了边勇一个极为不屑的眼神,可惜她还只是个婴儿,没有让边勇体会出她的鄙夷之色。

      “死是死了,但不是药死的,可请仵作验尸。”梁夫人强撑身体,一字一句道,“梁家世代行医,从来只救人,不会杀人……”

      “哼,没时间了。太子可等不起,”说着,边勇上前一步,扫了一眼小白手中的婴儿:“梁绵嗣的娃吧。”

      梁夫人缓缓抬起头,眼尾瞄了瞄婴儿所在的方向,眼底一丝欣慰闪过,这是她的女儿,初为人母的刚强莫名从心底涌起。

      她的脖子扬了起来:“是,我的女儿。”

      “来得……真是时候。”边勇说着,从身边的小太监手里端过一碗药。

      粱曼真眼珠儿一瞪,不好,这是要拿她来威胁梁夫人。

      边勇顿了顿,似在解释的道:“我亲自熬的,一试就知。”

      梁夫人一怔,察觉出边勇目光里的寒意,再看看粱曼真的软嫩的小脸,心头骤然一缩,脸色突变道:“你想怎么样?试新药只是为救死扶伤,我家官人从来没有半点私心,也绝对没有受人指使。”

      边勇并不理会,只自顾自的道:“听人说母子连心。”说着,蒲扇般的手掌伸向粱曼真的面前。

      坏了。

      粱曼真只觉得眼前一黑,眉毛打拧的号了一嗓子。

      她对这种恶行,以示抗议。

      太子病了关她什么事?

      她不过是一个连口水都没有喝上,就看了三具死相可怖尸体的,刚出娘胎的婴儿。

      看到锦衣卫的衣服本想要好好欣赏一番,毕竟真材实料的。再说这身飞鱼服,除去边勇那张人神共愤的脸让人不舒服外,哪哪都是不错的。

      但,边勇要拿她脆弱的新生命给太子试药,他的恶行一下子败了粱曼真的兴致。

      粱曼真想跑,可身体受限,除了闭眼缩脖,挥挥胳膊肘儿,蹬蹬腿儿,什么都做不了。

      小白机警退到了梁夫人的身后,大声道:“她才出生,怎么能试药?”

      边勇没有想到,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想拿住小婴儿,逼梁夫人说出实情,却被这孩子一语点破。

      小白不过六岁,一个从勋阳府流民堆里,选出来准备送进宫的小杂役,不成想人未入宫门,先被支到了尝药监给太子试药。

      这孩子是唯一的幸存者,或者“新药”真的另有隐情。

      小白怀中的粱曼真应景的“哇哇”了两声,她在提醒边勇人命关天,别乱来。

      边勇一记冷眼过来,眼神里透着烦燥之色,她马上闭嘴安静下来。

      这个时间,说多错多。

      呃,不对,是哭多错多。

      要哭也要看准时机,当哭就哭,不当哭就装乖卖萌。

      眼前这个边勇,可是握着梁氏一族生杀大权的人,他的一个决定就能让她的穿越之途,夭折在她重得新生的第一天。

      边勇看那小婴儿瞬间就静下来,还冲他咧嘴笑,别的孩子见他一眼就会哭得呼天抢地,这女婴怎么回事?

      他目光闪了闪,目光回到药碗之上:“梁夫人,梁氏一族的命全系在这女婴身上。你若不肯,我也无法帮你了。”

      边勇说得也并非全无道理。

      给太子试药的人,一下子死了这么多,皇上不可能不要一个交待。

      未让太医院跟来,也不没有让大理寺插手,只是遣最得皇上信任的锦衣卫,自然只想知道真相,并不想牵连过广。

      粱曼真吸了吸鼻子,梁家族人有多少,她是不知道,但眼前的梁夫人,身为医生的家属,却遭此不公,她心底的忿懑之情已然爆棚。

      一碗黑得发粘的药汁,弥漫着浓郁的草药香味。

      跟中药打了五六年交道的粱曼真,鼻中酸意泛起。

      白色的雾气下,药水在眼前晃出了一片微皱,仿佛不再是一碗中药,而是送她再次上路的孟婆汤。

      瞬间,粱曼真悲切的挤了两滴苦涩的泪水。

      肚子饿得要死,还没有喝上一口香甜的奶水,居然要给她来上一碗黑暗料理。

      啧啧啧,真是作孽呀。

      药方没有见着,是不是有不合她体质的几味药在里面呢?

      会不会药没有问题,碗有问题呢?

      就算碗没有问题,这煎药的水是井水,还是矿泉水,亦或是什么春季的露水,腊月的雪水……

      脑子一乱,心里就越发不的不舒服起来。

      草药味扑鼻而来,碗沿已送到嘴边。

      救命!

      可这里面的人,人人都自身难保,谁会救她呢?

      自救!

      粱曼真眼巴巴望向梁夫人所在的方向,大颗大颗的泪,默默的往外流。

      “等等!”梁夫人突然站起,“何必多此一举!我以性命担保药未下毒。”

      边勇神色一寒,冷道:“只有用她试药,才能证明新药无毒,你们梁家对皇上的忠诚。”

      梁夫人一时语塞,的确这次试药失败,死了这么多人,要不是边勇来审,只怕不会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定案杀头,夷九族。

      梁夫人放慢语速,似在哀求:“让我喝,我女儿太小,就算药无事,孩子只怕以后会落下病根,再也不会好了。”

      说着,夺下药碗,仰脖尽数喝下。

      粱曼真泪眼汪汪的看着梁夫人,由衷叹服,母亲大人,您真是伟大。

      转念间,目光微寒的瞪向她出生以来,第一个仇人。

      边勇,边大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得再熬上个几年,至少,不能老让小白抱着,她得长到能说会道,能跑会跳的年纪才能跟他算总账。

      一盏茶的功夫,梁夫人除了有些体虚外,并没有之前那几个少年中毒的症状。

      粱曼真想,梁夫人总算保住了命,万幸。

      梁夫人转头向边勇道:“能给我孩子找个奶娘吗?她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喝上一口奶。”

      边勇微怔,面有难色。

      粱曼真明白,这意思是罪臣之女,还想喝奶?喝水就不错了。

      果然,有人给了一杯清水,算是对得起她这个最小的罪人了。

      没有人性啊。

      封建社会新生婴儿死亡率高,看来是有原因的。

      她不由得心底里对边勇又恨上了几分。

      一碗水喝完,粱曼真蔫了吧唧的半闭着眼,寻思着要是能有一口奶喝,她能立即叫对方一声“亲娘”。

      边勇见药真的无毒,立即又备上一碗,对小白道:“你跟皇子相差不过半岁,你再试药。”

      小白刚接过药碗,门外走入一人。

      那人身后跟着数名太医院的院判,还有一名女医侍,一个个面色凝重,带着不可言说的审视之色,围住了梁夫人和小白,以及小白怀中的婴儿。

      只见几名院判互相对视了一眼,便让开在一边,而那名女医侍却上前到梁夫人的跟前,不发一言,握住了梁夫人的手腕,扣脉了一会,转身向院判道:“的确没有中毒的迹象。”

      数人之中的走出一名中年人,一头白发,山羊须,他的不像旁人都围观梁夫人,而是一眼定在了小白怀中的婴儿身上。

      粱曼真饿得个半死,正烦躁中,又让一老头死盯着看,心底发毛,不由得嗷嗷了两声。

      那人点了点头,“梁夫人你可以喂你的孩子了。”

      梁夫人以为听错。

      女医侍将她引到一边,耳语数句,梁夫人起初坚决的摇头,但女医侍不知又说了什么,梁夫人脸上的坚毅之色慢慢变得迷茫。

      她想救梁绵嗣,她更想救自己的女儿。

      “奶孩子?”梁夫人疑惑的看向女医侍,“谭司药,我女儿可才出生,她饿了不假,但也不能喝服药之人的奶水。”

      谭司药皱眉:“你的奶水里已有药性,若是这婴儿吃了无事,那太子自然是可以服的。而且太子近年服药过频,因药苦不服也是常有的事。

      你这奶水含了药性,又自带甘甜,想来太子会愿意服用。现在不过是拿你的孩子先行试药,这为天家试药,可是你女儿天大的恩典。

      你若不从,别说救丈夫,连孩子还有你婆家、娘家人,都得死。

      这孩子若是将来废了,就算你生出不来了,给梁绵嗣纳个小妾,还怕没有儿子吗?”

      说完,朝小白招手,目光带笑的看向小女婴:“一个女娃而已,有什么舍不得。能给太子试药,是她天大的福气。就是病了,残了,死了,也是她的命。”

  • 作者有话要说:  医待诏:医官名,属于散医官,平时不在宫内,只在宫内有需要时,应诏入宫看病。
    明朝太医院,相当于专给宫廷及贵族看病,制药的医疗机构。
    院使=院长
    院判=主任医师
    御医=主治医生
    吏目=医务工作人员
    大使=药剂师、仓管
    副使=药剂师、仓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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