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道》游念之

21、第九章

　　离相点头；“好。”

　　一如她答应熙荷要常笑笑时候的清淡语气。

　　烧焦鬼桀桀怪笑：“人类，永远是最贪生怕死的。”

　　离相不理会他，只凝视熙荷道：“一旦我撤回灵禁元种，你我就再无瓜葛。”

　　熙荷不知怎地有些心烦，躲开了离相的目光，冷声道：“没有灵禁元种，你就不信任我了吗？”

　　“有灵禁元种又如何？”离相反问，随后微微叹息：“是你不信任我啊。”

　　“放屁！”熙荷猛地爆了一句粗口，她自己也是一愣，接着道：“有灵禁元种在我没有自由！”

　　离相问：“你想要什么自由？”

　　熙荷答：“能够随时随地拔腿就走的自由。”

　　“那你会随时随地遇到想要除掉你的天师。”

　　“我不在乎。”

　　熙荷有些恼怒地看着离相：“如果不是怕你们把我切片研究了，我现在早就突破到了第八阶。我原本打算厚积薄发一口气直接突破到第九阶摆脱你的束缚，没想到你突破的这么快，我只好出此下策了。”

　　“谁告诉你会切片研究你的？”离相望着强梗者脖子的熙荷，首次产生了一种“疲累”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制作那支绿桔梗用的精力太多吧。

　　熙荷目光复杂：“我亲眼所见。”她的思绪有短暂的飘远。

　　离相道：“只要有我在，没人能够切片研究你。”

　　熙荷沉默了一下，随后缓慢而坚定地答道：“我不相信人类。”

　　离相也沉默了下去，随后在烧焦鬼越来越恶意的逼视之下，伸手一勾，熙荷神魂中的灵禁元种顿时消失。

　　熙荷只觉得无比通透畅快，她仰天一啸，气息骤然拔高，竟是立时突破到了第八阶。

　　离相平静地看着她突破，随后霜空冥剑跃斩而出，无匹的锋锐寒气绞灭了这个两鬼精心布置的困网，原本认定离相只能够任鬼揉捏才不得不解除灵禁元种的二鬼都有些目瞪口呆。

　　霜空冥剑剑气纵横，眨眼间就斩到熙荷身上。

　　熙荷甚至完全来不及反应。

　　她知道离相很强，她观察离相数次出手，暗中揣测绝不会超过九阶，所以才敢让八阶的烧焦鬼布下困网，九阶强者来也难逃一个身陷囹圄的下场，但如今看霜空冥剑的强势，只怕是九阶的鬼也敢斩给她看，熙荷原本突破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但她检视自身，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受到一点伤害，只是带在身上的安全牌被一剑斩成两半，当啷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熙荷愣愣地看着那块安全牌，不知道为何心中突然涌出了一阵后悔，可随后她又立即否定了自己的优柔寡断，人类和鬼怪从来就不能够共存，大部分天师都憎恶着鬼怪，也是因为自己，所以离相的地位才变得异常尴尬，作为天师大会的头名竟然被官府安排到了一个小城市里守夜。

　　无论说的再怎么冠冕堂皇，人类对于鬼怪的偏见和恐惧就决定了熙荷永远无法获得平等对待。

　　但无论熙荷这些没有说出口的理由再怎么充分，她的行径已经等同于背叛，她想要拿起安全牌，却被其上锋锐的剑意逼退。

　　然而烧焦鬼却没有熙荷这么复杂的想法，他见离相毁了他的困阵，顿时大怒，收缩起整个鬼蜮的力量，疯魔一般凝结成一个巴掌大小的黑球，朝离相抛掷过去。

　　熙荷见状面色大变，怒吼道：“不是说了不能够伤害她吗？”

　　她请这个烧焦鬼帮忙并非没有代价，为烧焦鬼制造一个鬼蜮就是熙荷的报酬，作为前所未有的天才鬼王，熙荷深知自己的潜力有多大，这也是她有底气面对天下天师追捕的原因，而她的特殊天赋可以帮助其他鬼怪凝结鬼蜮，八阶鬼怪一旦压缩鬼蜮，其产生的能量几乎可以陨灭小半座城市。

　　熙荷猛然挡在离相身前，面容严肃，强行调动起鬼蜮中原本属于自己的力量，身形顿时一阵虚幻，却依旧咬牙想要化解。

　　离相叹息一声，按住熙荷的肩头，她眼中有“卐”字符文闪现，温和博大的力量横压而落，整片天地都仿佛落入泥淖之中，熙荷和烧焦鬼顿时无法动弹，连那颗即将爆发的鬼蜮黑球也凝固在原地。

　　离相迈步走近，指尖金光闪烁，点在黑球上，黑球顿时如同融化一般，化成一滩黑水，又蒸发不见。

　　而后霜空冥剑一扫，将呆滞的烧焦鬼彻底剿灭。

　　下一刻，离相面色一白，嘴角溢出了鲜血，而天地禁锢也重新打开，她强行以肉|体凡胎承载浩瀚真灵之力，已经造成了五脏六腑的损伤。

　　离相嘴角的鲜血有些刺目，熙荷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在官府天师赶来之前，离相对熙荷说：“我会向官府隐瞒你的行踪。从此以后，再无鬼王熙荷。你自由了，想走就走吧，只是记得，不要杀人，否则……”

　　离相微顿，没有再说下去，她原本模糊的念头坚定了下来，目光也柔和两分，熙荷反倒有些不安。

　　“你，有什么心愿吗？”离相突然问。

　　熙荷低着头不敢看离相，但依旧乖乖回答：“吃喝玩乐，活到想死。”

　　离相把细心放在包里的绿桔梗拿出来，说：“这株花放在身边，能够让你拥有和人一样的味觉。这段时间，你多吃些多玩会儿。”

　　熙荷有些颤抖地接过，她觉得如果自己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此刻肯定已经泣不成声。

　　但可惜，无论她心里怎么汹涌酸涩，都再难以用最直观的泪水表达出来。

　　“走吧。”离相催促了一句，随后洒然转身，走出夜市长街。

　　熙荷抱着桔梗花，无所适从。

　　她想去哪儿呢？

　　是全国闻名的玻璃栈道，还是游人不绝的名山高峰？是珍馐满城的小吃天堂，还是全民同乐的娱乐大城？

　　熙荷突然发现，或许在离相身边她才是最安心的。

　　离相缓步离开，喉间涌上麻痒之意，忍不住咳嗽了数声，突然她看到自己的衣角被熙荷扯住。

　　“那安全牌，能不能挂失补办啊？”熙荷紧张地看着离相。

　　离相疑惑地回望熙荷。

　　熙荷声音细微：“我可太像人了，我相比起一般人，可能……比较不要脸。我是说，你还能带着我吗？”

　　脸是什么？她的脸早就腐化了，她现在没脸！熙荷不断地催眠自己。

　　她举起手严肃道：“我保证今后都听你的话！做任何决定都和你商量，陪你到给你养老送终埋到土里。”

　　离相微顿：“我谢谢你啊。”

　　就在熙荷以为离相心软了的时候，离相却叹息一声：“但，不必了。”

　　她并非恼怒或是埋怨熙荷，只是……有些晚了。

　　佛界中，阿罗汉总是教他们要博爱众生，有佛子曾问他：

　　若亲近者和天下人不可共存，杀孰？

　　阿罗汉当场拂袖而走。

　　佛子的心偏了，一人怎能和天下人相提并论？

　　离相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她依旧犹豫了。

　　“我可是佛子啊……”她闭上眼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现在变得这么“偏颇”？她终于重新擦拭自己的佛心，心湖一片澄澈。

　　没有什么难选的，天下人，为重。

　　在天师大会上与龙山青交手时，离相就彻底明悟了这方天地的诡异缘由。

　　天道残缺，残缺在龙山青身上，所以龙山青才表现的仿佛天道私生子一般。

　　天道残缺造就无数鬼怪，于是龙山青杀戮鬼怪，就是在“回收”这些因为残缺导致本源泄露形成的鬼怪，也因此会得到一些“奖励”，辅助他更好的除鬼，当龙山青把天下所有鬼怪都斩尽杀绝的时候，也就是天道补全的时候。

　　这是最笨，耗时最长的办法，甚至成功概率都低得可怜，比如这次天道急迫想要补全，却反而又引起了动荡，鬼怪数量再次暴涨，斩之不尽杀之不绝。

　　以离相的眼光来看，其实可以直接将残缺补回天道，天道一旦完满，那么那些鬼怪都统统都无法继续存世。

　　但在她来之前，没有人有这个能力办到。补天阙说着简单，对于力量本质的要求却是极高，至少要能够直面天道。

　　离相终于坚定下来。

　　熙荷亦步亦趋地跟着，陡然，她鬼躯一散，一抹锋锐至极的寒光剑气在她面前划落，将地面横切开一道裂缝，明明裂缝并不幽深，却犹如天堑一般。

　　熙荷知道，自己再也跨不过去了。

　　她环抱桔梗花，觉得感受到了久违的阳光温暖，只是，转瞬即逝。

　　街头传来脚步声，官府的人来了，离相孤身迎上去，他们探头往后望，只看见一片空寂废墟。

　　“鬼王熙荷呢？”官府天师疑惑问道。

　　离相垂眸：“不在这里了。”她手一招，碎落到地上的安全牌被摄到手中，离相把安全牌交给官府，道：“销除吧。”

　　“……抱歉。”官府天师纷纷露出沉痛的神色，表示一定会为鬼王熙荷请功，甚至列入烈士祠。

　　出家人不打诳语，说出一半的事实，不算骗人，离相无心再言，她以伤势为由回到了守夜阁里。

　　没了一个吵闹的鬼王，守夜阁顿时冷清了许多。

　　离相躺在熙荷常晒日光浴的躺椅上，看见的却是深邃夜幕。

　　她就这么清醒地沉默着。

　　直到第二天天明，龙山青打来电话求援。

　　离相知道，时机已到。

　　----下一章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