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桃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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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过去了十多年，陆家父子的心结还是解不开。陆绎面上对父亲时毕恭毕敬，可除了公务几乎不愿与他多说半个字，顶着父子的名义，可比起一般的同僚也丝毫不显得亲近。
若不是沈珞在身边坐着，陆绎只怕是招呼都不愿意同陆廷打一个。
眼看着儿子神情淡漠地回了房间，陆廷只能垂头微叹：“真不知我究竟是生了个儿子，还是养了个冤家。”
沈珞深知两人之间的隔阂，可那到底是心病，也无法从中说和，只能劝慰道：“绎哥哥只是有些误会，今后自然会明白义父的良苦用心。”
虽说只是普通的一句关切，可从沈珞的口中说出来，却叫人平白的生出些许宽慰，陆廷自然也知道想要解开父子的误会不是一蹴而就的，点点头便也不多说些什么了。
父女二人又说了几句话，沈珞便告辞去了一趟厨房。
陆家父子平日里当差常是召之必应，差了饭点亦是稀松平常，当年她还在的时候常常会在厨房里准备些吃食，以防他们外出回来饿了肚子。这几年虽说她不在，可父子二人早已习惯了这般的照顾，厨房的人自然也就代她准备着这些，所以沈珞毫不费力地就在厨房里找到了灶上炖着的甜汤。
端着甜汤来到陆绎门前，沈珞轻轻扣了三下门，“绎哥哥。”
房里的人似乎愣怔了片刻，喊了一句“稍等”后，很快便响起一阵窸窣之声，随即便是带着些许慌乱的脚步声，只几步便到了门前，陆绎哗的一声拉开了房门，竟有些微喘。
沈珞没想到他会如此失态，有些意外地瞧着他，待看见他那胡乱穿着的外袍时，心中便有些了然。
想来是他正在更衣，忽然被打断有些无措罢。
她抿唇低头，有些好笑地看着那扭曲着搭在腰间的腰带，说道：“若是不便，绎哥哥说一声就是了，又何必如此慌乱？”
陆绎大囧，将人让进屋子后伸手去扯那腰带，面颊上竟不自觉地带上了微微的粉色。“我怕你久等。”
将手中的甜汤放在小几上，沈珞回身关好房门，而后走到他身后将那腰带解下来。陆绎正背着手去摸索那腰带的绳扣，不防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伸到他手指中间，轻而易举地便扯开了那绳结，他登时大惊失色，旋身避开了她的手指，退了半步站定。
房中的气氛顿时有些凝滞，那根镶金戴玉的腰带便这么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似是被他的反应吓着了，沈珞错愕地看着陆绎，半晌都不曾开口。
陆绎看着她的神情，心中暗骂自己反应太过，可又不知如何说起，只是静默地看了她片刻后自己拾起那根腰带道：“我自己来便好了。”
将腰带放于桌上，陆绎背过身去解开方才胡乱扣起的外袍，又理了理有些皱巴的中衣，忽就听见身后的女子略带着委屈地问道：“绎哥哥可还是在怪我？”
他手上动作微顿，还不曾想好该如何应答，便听见她接着说道：“当年我临时接到娘亲的急召，绎哥哥又因密诏在外不知何时归来，我本想着回去一趟最多不过半年，待回来之后便向哥哥请罪，却不想因为阁中变故耽搁了这么久。我心中牵挂哥哥，却因各种原由无法传信出来，而今时局终于稳定下来，我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千般万般都是珞儿的错，哥哥若是气我恼我，要打要骂珞儿绝无半句怨言，只盼着哥哥。。。盼着哥哥莫要与我生分了。。。”
女子的嗓音婉转，说到最后竟带上了些许哽咽，纵使陆绎心中有八分恼她，如今也只余下半分。他垂手叹气，终究还是转回身去，瞧见她低头垂泪的模样，那剩下的半分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我确实是恼你气你，可又怎么忍心打骂？如今你回来，我自是欢喜不已，又怎舍得与你生分？”伸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他平素清冷的眸中带着少有的温柔疼惜，“只是你我如今皆已成年，这更衣之事，还是我自己来便是了。”
沈珞知他不再怪她，终于破涕为笑，而后上前替他将中衣扯平整，笑道：“这事向来都是珞儿做的，怎就做不得了？只要哥哥一日未娶妻，我便服侍哥哥一日，倘若未来嫂嫂不介意，珞儿就算是到了七老八十，也愿为哥哥更衣。”
她显露出与平日里不同的娇蛮，陆绎心中竟不知为何生出一丝酸涩来。只是这一丝来的莫名，他想要去探寻，却又始终不明所以，于是也只好暗暗压下。
换好了便服，陆绎尝了一口甜汤，却忍不住叹道：“不如你做的好喝。”
沈珞笑道：“今日来不及了，晚些时候我给你做。”
陆绎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意，点头便算是应允了。喝了小半碗甜汤便将碗放到一边，他想起今日在宫中的事，敛了笑容道：“今日我自皇上处领旨，过几日要去一趟扬州，一来一回只怕是要三四个月，你在家。。。”
话未说完，却被沈珞打断了。“我与你同去。”
此番前往扬州，名为调查奉国将军的案子，实则是暗中调查曹昆盗取布防图的背后阴谋，其中风险不可估量，他不想她陪自己涉险，却又不舍初初重逢又再次分别，一时间竟有些难以决断。
沈珞猜到他有所顾虑，便再劝道：“千机阁在扬州也有分支，有些事情官家不便出手，千机阁行事会更便利些。”
她的话却有几分道理，陆绎思来想去，终于还是答应了。“那就这么定了，你准备准备，过几日便出发。”
能同他一同出门，沈珞自然是喜不自胜，浅笑着应下便要去准备行囊，陆绎瞧着她极为上心的样子只觉得可爱，可到底是还早，便拉住她浅笑道：“暂不急这一时，你先陪我坐坐。”
光在房中枯坐也是无聊，陆绎便拉着沈珞去了院里，又命人将箜篌琳琅搬了出来。
那琳琅是陆母留下的遗物，曾有极长的一段时间里，陆绎日日坐在箜篌前睹物思人，如今年长确实不再似从前一般深陷其中，但每每看见它，终是心有戚戚。
可他偏偏又极爱听她弹那一曲《桃夭》。
在陆绎心中，这世间最擅弹《桃夭》的女子，第一是亡母，第二便是沈珞。
坐在一旁，陆绎撑着头侧目看去，只见着那气韵清雅的女子穿着一袭暗绣银纹的白色衣裙跪坐在箜篌前，眉目清隽眸色温柔，那一双纤纤素手在琴弦间弹拨拢捻，整个人柔婉得如同画卷中的美人。
他忽然想起几日前在潇湘阁听的那一曲《桃夭》，当时恍惚，竟在袁今夏身上看到了珞儿的影子，如今正主就在眼前，两相对比之下，只觉得即便是扮作了红豆，那袁今夏与珞儿也是相差甚远。想来，当初也只是因为那座残品琳琅与一曲《桃夭》，才让他在恍惚之间似是看见了日夜思念之人。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叮咚如山中溪泉的箜篌之音自她的指下流淌而出，这一曲奏出了世外桃源的画卷，袅袅琴音似要将人带去那旷美的瑶池仙境。
抵额侧坐，陆绎闭上了双目舒展眉眼，沉浸在这琴音之中舒展身心，仔细想想，该有多年不曾像现在这般放松自然。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三章 桃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