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丁九命

4、第 4 章

　　第四章：谈判
　　一直到吃完饭江楠也没有提起和他搬出去住有关的话题，只问了学习之类的问题。
　　“附近有没有好喝的奶茶店之类的？”
　　秦尧被她问的一愣，江楠已经先他一步走到了前面。
　　“这边儿，有一家奶茶超好喝。”秦尧拉了她一下，两个人从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得亏离的也不太远。
　　“尧尧，阿姨其实不反对你出来住，你现在十六岁，已经有自己分辨对错是非的能力了，但是你现在依旧没有自己生活的能力，你理解吗？”
　　“理解。”
　　江楠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比他高了许多的少年，他已经不是那个满眼戒备的小男孩儿，也不是那个因为一个冰激凌就能笑起来的小男孩儿了，他在谁都没有看见的地方悄悄长成了超出所有人意料的样子。
　　“你长大了。”
　　秦尧顿住脚步看着江楠，似乎没理解她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江楠现在得仰着头看他了，秦尧突然想起来她刚来自己家的那会儿，他刚五年级，那天放学留值日，走的晚了，被几个初中的小混混拦住了，一群比他搞一个头的男生围着他，连打带骂的抢走了他的钱，他爸虽然对他不关心，但是对于钱这种东西一向管得松，他的零花钱比同龄的孩子多出不少。
　　“小崽子虽然没妈，但是钱也不少嘛。”
　　秦尧已经不记得说这话的人长啥样子了，却清楚的记得那个人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丑陋而狰狞。
　　他生气极了，低着头往前冲过去，说话那人被撞倒了，旁边的人也没有干站着，他刚被江楠养的有点样子的小身板被打的一片青一片紫，他却只是盯着已经躺在地上的那个人一脚一脚踢下去。
　　最后惊动了路过的人，一群人才被分开，骂人的男生左边小腿骨折左肩关节脱位，还崩掉了两颗牙。
　　在警察局秦尧被一群家长不分青红皂白吼骂，刚开始警察还很有耐心的问他家长的联系电话，后来看实在问不出来就换成了恐吓，对那些家长的吵闹也只是不对孩子动手就随便折腾，其他人都有家长来，虽然大多也只是在怪孩子闯了祸，但是至少有个人陪着，年纪最小的秦尧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最角落里低着头一言不发，穿着长袖长裤别人看不见他身上的伤他也不和人说，就那么坐着，任由那些家长在他耳边吵闹，还有那些大孩子添油加醋的说自己怎么打的人，他们怎么拦不住。
　　江楠就是那时候来的，把他从椅子上小心翼翼的抱下来，没有理会周围更加大声的叫骂，只是顺着他的背说：“没事儿了，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那时候秦尧觉得这个声音好听极了，之前的害怕和紧张全部烟消云散，抱着江楠的脖子掉下之前打架时候疼极了也没掉下来的眼泪。
　　“阿姨，我疼。”
　　江楠把他的长袖衫下摆掀起来看了看，能看见的地方不多，就一截儿小学生还没来得及发育的腰，本来就因为之前营养不良没几块肉的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青紫，还有几处破了皮渗着血，江楠吸了一口气，旁边几个离得近的也住了嘴，开始相互交换眼色。
　　赶过来的警察也有点不知所措，开始进来秦尧就一句话不说，他们都还以为是因为闯了祸才不说话，单纯的以为那几个初中小孩儿就是拉架的。
　　“这就是你们的办事态度，小孩子被打成这样子在这儿呆了这么久，出了事情你们负的起责任吗，我们孩子今天要是有一点耽搁，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江楠没敢再停留，抱着秦尧就往医院赶，警察局专门派了一辆车送他们，秦尧被江楠抱在怀里，全身都疼得厉害，但是他依旧清楚的记住了江楠的怀抱，温暖，安全。
　　秦尧做了全身检查，江楠跑上跑下的拿单子，告诉他不用担心，不要害怕，安心配合医生。
　　好在秦尧身上都是些皮外伤，一群初中生也不敢下太狠的手，那些青紫也就是看着可怕，涂一些活血化瘀的药不用几天就下去了。
　　江楠取好药就带着秦尧一起去找了被送进同一家医院的那个骂人的男生。
　　对方家庭看起来不富裕，江楠过去的时候先见到了在地上哭天抢地的男孩儿的奶奶和两个守在她身边的警察。
　　那老太太拿头一下一下的在地上磕，两个警察拽也拽不住，只能找医院要了个枕头垫在地上，看起来分外滑稽。
　　老太太边磕还边念叨：“我可怜的孙子啊，命苦啊，小小年纪就被天杀的小崽子……”
　　“谁是天杀的小崽子，你也不问问你家孩子嘴是不是欠的。”江楠边打断他边把秦尧安排在旁边的椅子上，还把自己的外套铺在上面怕硌到秦尧。
　　老太太看见他们瞬间恢复了战斗力，腿脚利落不少，直接冲上来就要往江楠脸上招呼，两个警察一起动手才堪堪拉住。
　　“警察同志你看看，把我们家孩子打成这样儿还说是我们家孩子嘴欠，你说说，这天理何在啊。”
　　警察也无奈，刚刚接到通知，确实是你家孙子嘴欠才挨得打，还抢钱，人家孩子才是受害者。
　　老太太没得到预期中的复合，继续哭诉：“我可怜的孙子啊，咱们家穷，你就要受欺负，我们……”
　　“是你孙子先拦人抢钱，随后又出言挑衅。”这次打断她的不是江楠而是警察。
　　“哦。再提醒一句，《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规定，满十四周岁就可以量刑了”江楠慢悠悠的开口提醒。
　　老太太不知真假，只能抬头看向警察，警察也只是偏开头不看她，那么十有八九就是真的。她也知道自家孙子的臭毛病，只是之前也没有闹得这么大过，家里人也管不了，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孙子，也不能看着他年纪轻轻就去坐牢啊。
　　他快速接受现实：“这个小崽子也真是不让人省心，我们之前也说过，孩子也大了，管不了了，但是出了事儿大人不能不管是吧，你看，咱们私了好不好。”
　　两警察之前被她抄的头疼，听到这儿都快笑出来了。
　　江楠知道不可能真的让人家进监狱，毕竟自家孩子也是动了手的，所以就只是站着，不说答应也不说不成。
　　两警察终于把老太太从地上捞了起来，把她也放在了旁边的凳子上，老太太想拉秦尧的手，秦尧往旁边躲了躲，江楠立马站在旁边，对老太太眼神警告。
　　老太太有些尴尬的缩回手，对秦尧笑出了一朵菊花，还不时的对江楠夸两句：闺女你长得真端正，你儿子这基因就已经赢了。
　　江楠不置与否，秦尧看着旁边的老太太，不知道刑法，却知道基因，这老太太的知识构造也不简单呐。
　　后来具体怎么处理的秦尧已经不记得了，江楠找了医院里的熟人给他安排了睡觉的地儿，然后自己处理了各种实物。
　　第二天她就开始接秦尧上下学，留值日的时候会帮秦尧要一起做值日，会去参加秦尧的家长会，秦尧学习一直挺好，会拿很多奖状回来，江楠会把他们挨个儿贴在墙上，然后带他出去吃好吃的，那段时间是他最快乐的时候了，第一次有人在意他想吃什么，会问他学习有没有困难，会把他带回来的奖品珍藏起来，会在他生日的时候买一个他喜欢的巧克力蛋糕，告诉他可以把之前妹婿的愿望都补回来。
　　但是江楠也会在他犯错的时候告诉他不对，会在他没有完成该做的事情的时候给他相应程度的惩罚，秦尧觉得很温暖，这样才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正常的生活。
　　那件事情过去还几天之后秦爸爸才回了家，江楠让他进去卧室，然后和爸爸发生了争吵。秦尧害怕极了，他觉得吵架就是要离开的前奏，爸爸和妈妈就是那样，但是争吵没有持续多久，后来他才知道，那天争吵是因为自己，江楠觉得爸爸应该多在家陪陪他是，可是爸爸没有那么多时间，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和耐心，争吵无疾而终，生活没有任何改变，江楠也没有再离开。
　　秦尧想到这里突然笑起来，那时候的自己真的适合兔子一样，小心翼翼，敏感多疑。
　　江楠还看着他，被他突然一笑弄得有点不好意思：“笑什么，就是感慨一下，你也终于不是个小屁孩儿了，都敢离家出走了。”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秦尧漫不经心的开口：“我在笑阿姨你和之前一模一样，没有变。”
　　“唉，老啦！”
　　“刚刚还有人觉得我们是姐弟呢，我就长得那么老气吗？”
　　江楠笑起来：“看在嘴这么甜的份儿上，就算啦，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房东人怎么样啊，要不就直接在这边给你买一个小公寓。”
　　“房东人很好，是个老奶奶，还有他孙子，他孙子和我一个班的，奶奶会也会帮我做饭，还挺好吃的。”
　　“同班同学，那挺有缘分的啊，叫什么名字啊。”
　　“程一，名字起得极其随便……”
　　说到这儿秦尧突然想起来他还让程一在巷子口等着呢。
　　“阿姨，你慢慢走，再往前一点就到了，我先走了。”
　　江楠只来得及答应一声秦尧就已经跑远了，秦尧边跑边看了下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都快到去学校的时间了，还有程一的几个消息，都是语音。
　　-人呢，我都站半天了，你不会先回去了吧。
　　-你是不是玩我呢，奶奶都打电话催了。
　　-你有事儿没事回个信儿啥的，我先进去了啊。
　　-孙子你到底跟哪儿呢，还吃不吃饭啦。
　　-孙子你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