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同人|长门》痴拙

5、执子手

　　蝉鸣声声，从碧绿的梧桐叶间传入窗里。我被这聒噪无聊的声音闹得连劄子也无心批了，偏偏天气又热又闷，衣裳黏糊糊地贴在身上，真让人心烦意乱。

　　“官家，天气湿热，暑热难熬，不如尝尝这新鲜的西瓜吧。是内务府早上刚送来的，我在井水里镇过，清爽可口。”

　　我循声抬头，只见丹姝一身蓝衣，盈盈立着，手上端着碧玉盆，盆里是鲜红晶莹的切块西瓜。瓜果诱人的香气传来，我只觉得舌下生津，不由抿了抿嘴角，笑道：“甚好。”

　　果然香甜。轻轻咬一口，瓜汁在口中爆开，带着凉丝丝的甜意，引得人忍不住想要多尝几口。我一面往嘴里送着瓜，一面悄悄抬眼看着丹姝。她斯斯文文地拈起一块瓜，细细的嚼着，樱桃小口一动一动的很是可爱。我瞧着她愉悦的样子，只觉得神清气爽，方才的烦闷仿佛一扫而空。

　　“今年的瓜倒是比往年要甜些。”我由衷称赞。

　　她却蹙了眉头。

　　“怎么？是这瓜不合口味？”我急急问道。

　　“并不是，只是我想，这瓜喜旱，若是雨水不丰则甜。今年的瓜如此甜，想必是因为南方少雨大旱之故。到了秋收之时，怕是不少百姓都会因为歉收而发愁。”

　　适才难得的一点闲适瞬间消散。我想起了桌上我正踌躇该如何批复的劄子，上面写的正是南方连月无雨之事。

　　我从她的眉眼里读出了忧虑，看到了她的眼中我同样拧起的眉头。我叹了口气，偏过头，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困了，想要歇一歇。”

　　她渐渐地走远了。

　　我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不是什么皇后，不是曹彬的孙女，而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自幼顽皮，爱笑爱闹，虽然家境清寒，父兄却宠她如珠似宝。

　　梦里我也不是什么皇上，整日板着个脸时时忧心朝政，而是个普普通通的说书先生，日日在酒楼里像听众讲着自己胡诌的江湖逸事，朝野趣闻，倒也小有名气。
　　梦里有一日我正说书到高潮，几个小混混前来砸场子。我叹了口气听污龊不堪的话语从他们口中吐出，只打算破财消灾。正当我心灰意冷时，只听得身后一身断喝，她一身红装，笑得灿烂张扬，话语落定便惊了众人：“诸位以英雄好汉自居，却在这里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羞也不羞？”

　　那些个小喽啰登时不依，便要找她麻烦。她收了笑容，从背后抽出一柄长刀朝那几个小喽啰挥去，刀刀直指人要害却又留有余地，身姿飘逸，恍若谪仙。酒楼里人越来越多，齐声叫好。

　　她收了刀，看向几个长跪着求饶命的小喽啰，淡淡一笑；“若是真男子，便该上沙场，除敌寇，纵然马革裹尸，也好过在这里做这些低三下四的勾当。”

　　“姑娘请留步。”我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对已经转身的她喊道。

　　她转头，眼中写满了疑惑。

　　“今日得姑娘相帮，小生不胜感激。我名叫赵祯...”我只觉得舌头如打了结般，平日里说书时流流利利的，怎么此时反倒不中用了。我的脸也红到了耳根。

　　“我记得你。上次你讲的那个皇上同皇后的故事很好听，可惜我还没听完便被哥哥拉走了。”她冲我笑道。

　　“繁玉楼中的酒最好，姑娘若不介意，我便让小二上一壶酒，我们边饮酒边细细地讲，如此可好？”

　　后来故事讲着讲着她成了我的妻子。后来我同她有了孩儿。鬓边的发犹黑变灰，我牵着她的手一起变老。

　　我明明知道这是一个梦啊，哪怕是在梦中我也清醒的知道，我不是什么说书人，我是这大宋的皇帝，是天下百姓的官家，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还有许多劄子等着我去看，去批。可我还是不愿醒来，因为只有在梦中，我是才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说书人，才能全心全意地爱着丹姝，同她白头偕老。我只盼着梦里的时光能慢一些，我好将我从未敢说出口的情话在梦中吐露一二。

　　醒来我的枕巾已经全湿了。

　　我披上衣裳，冲向她的寝宫。灯光下她正梳着头，那沉甸甸的凤冠早已取下，被束缚了一整天的黑发披散开来。我悄悄屏退了下人，靠近了她。

　　“寰儿。”我听她轻轻叹息，“你看，我的头发都打结了，怎么理也理不顺。”

　　我凑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从她手中接过了发梳。镜子中我们两个面庞挨着，她见了我很是吃了一惊。我按住了她的肩膀，像梦里一样，一下一下为她梳着发。她的青丝很长，在昏黄的烛火下散发着漆黑的光泽。我抚摸着她的一头柔发，只觉得内心一片平安喜乐。镜中她的神色从一开始的错愕渐渐舒展开来，她的嘴角一点一点上扬，止不住的笑意从她的眼角洋溢开来。镜中我牵着她的青丝，像捧着这世间最易碎的宝物。

　　我拥她入怀，看她脸上的绯色蔓延到耳根。

　　我对她说：“别唤我官家了。这时候，你该叫我六哥才是。”

　　我咬着她的耳根说：“我觉得你比今日的西瓜还要诱我。”

　　她是我梦中执手终老的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