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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8 章 ...

  •   “这不是周晟吗?见到孤为何不行礼?”

      周晟脚步一停,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半晌,他才惊讶挑眉,大声道:“哎呀,这不是残废四皇子吗?”

      他围着轮椅好奇地转了一圈,“您今儿个没穿华服,要不是这轮椅我还真没认出来,真是失敬,失敬啊。”

      黎杉看着周围人瞬间明悟暗含嘲讽的目光,神色不变,“周少眼睛向来不好,孤自然不会怪罪,今日只需给孤见个礼陪个不是孤就不计较了。”

      周晟身后的几个公子哥像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连周晟也一脸吃惊,“四皇子说什么?”

      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几天没去“看望”这位四皇子,不舒服了不是?

      黎杉懒懒一抬眼,“我说,周少给孤陪个不是,孤便不计较周少当众失礼之罪,还是说”,她不屑地勾了勾唇,看向周晟,“周少以为,见到孤可以不行礼?”

      周晟一脸懵逼,这人之前可不是这副性格。以前自己无论如何嘲讽侮辱他,他都一副死人脸面无表情。虽然晦气,却能让他找到些狂妄的快感,所以他从未放弃过去庆元殿找这位四皇子的麻烦。哪曾想今日竟然如此锋芒毕露。

      他冷笑一声,难道真以为攀上宋先生就不得了了?

      黎杉还真说对了,皇室中就没几个能让他周家俯首帖耳的,至少眼前这个不受陛下待见的残废四皇子他完全不放在眼里。

      此时他早已把祖父交代离黎杉远点儿的话抛到脑后,脸上扯出一抹嘲讽,弯下腰看着黎杉轻蔑道,“一个残废还真不配受我一礼。”

      他又看了眼黎杉手中提着的粉色花灯,嘲讽更甚,“不仅是个残废,就连喜好也如此不正常。”他转过身问身后的人,“你们说是不是?哈哈哈哈哈……”

      “哦?那岂不是连陛下也受不得你周晟你一礼了?”

      一道清丽妙曼的嗓音由远处而来,银霜一瞬间像见到救星似的,炸毛的表情瞬间放松下来。

      黎杉看着走到眼前的人,拉住人的衣袖,小嘴一瘪,冷冷的小脸上一双凤眸顷刻间染上委屈,“先生,他欺负我。”

      宋浣溪哭笑不得地将手中的桂花糕放到他手里,点了点他的鼻子,宠溺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爱呢?小淘气鬼。“

      黎杉看着她,一脸我不知道先生在说什么的无辜表情。

      宋浣溪宠溺地摇了摇头,“你啊你,不过我喜欢,等着,给你讨个公道回来。”

      她说完又用手指轻轻点了下眼中放光的小皇子的额心,然后转过身,周围的气场瞬间变的冷凝,一身普通蓝衣却气势强大,站在众人之中轻松便压得一群锦衣华服背景厉害的公子哥大气不敢出。

      她夹着冷光的眸子很快定在周晟身上,语气冰冷,“周少怎么不说话了,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吗?你既然能如此理所当然的蔑视皇子,自然也能理所当然的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从宋浣溪身影出现那一刻周晟就已经腿软了,此刻听了她的话更是吓得六神无主。

      他看着宋浣溪神色慌乱,急忙解释,“怎么会,怎么会,今日是晟大意了,被烈酒冲昏了头脑才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还请宋先生和……”他看了眼面带微笑看着他的黎杉,低头咬牙抱拳,“和四皇子海涵,给晟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宋浣溪冷笑一声,“我看周少如此熟悉,早已不是第一次了吧。周少如此嗜酒导致犯下大错,当告之长辈严加管教才是,侮辱皇子有如侮辱陛下,此事理应还要告知陛下知晓。”

      周晟心中一崩,想也没想就“砰”地一声跪到地上。

      告诉陛下他还不得脱层皮!

      “晟已知错,保证绝不会再犯,请宋先生宽恕!”

      宋浣溪冷哼一声,回过身推着黎杉的轮椅就要离开,显然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周晟心中急得不行,想留人又不敢开口,只能绝望地看着一行人离开。甚至那年龄稍小的绿衣婢女大逆不道地朝他冷哼一声他都没时间理会,他站起身焦急地伸着手,动作滑稽地站在原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时身后一道年轻沉稳的男声传来,周晟面上霎时一喜。

      “先生请留步。”

      黎杉眼神一动,然后抬起头无辜地看向宋浣溪。

      宋浣溪哭笑不得地嗔了他一眼,做口型,“杉儿是个小惹事精。”

      别以为她没看到,她让黎杉乖乖待着的位置根本和周晟八竿子打不着,哪想着这人竟然主动跑来招惹对方。

      只要大方向不长歪,她不介意在小事上多纵容小皇子,毕竟她骨子里是个护短的人。而且她哪里不知道小皇子的小心思呢,从今天早上的桂花糕开始,这人便像刚出洞的小动物一样不断试探着她的底线。她神色包容而温柔,显然对小皇子调皮行为一点儿不生气。

      几人适时转身,就见一名着文人衣衫的年轻男子从游船上下来,他三两步走到几人面前,俯身抱拳,语气尊敬,“谭筑见过先生。”

      见宋浣溪神色有异,他主动解释,“今日有幸被周少宴请同游涞湖,筑因此在船上。”

      宋浣溪挑了挑眉,看了眼周晟。竟然能说得动大皇子黎构把谭筑要走,看来这位周家小少爷果真如传闻所说备受宠爱。

      她不禁多看了几眼周晟,年龄不大,也就比杉儿大一些,倒是副白净乖巧的长相,又是周家独子,怪不得受宠。

      周晟此时早已不敢傲了,怯怯地看着她,眼神带着祈求。

      那方谭筑再度开口,“今日之事定然错在周少,但还望先生能看在他年纪也不大,和四皇子相当的份上绕他这一次,筑定如实禀告丞相和尚书予他惩罚。”他语气诚恳,态度端正。

      其实此事说小可小,说大可大,如何处理端看宋浣溪的心情,但巧就巧在,事关小皇子宋浣溪便丝毫不会让步。

      她语气没有商量,“不必多言,此事……”

      话说至一半却被人拉住了衣袖,宋浣溪回过头就见黎杉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语气不安,“先生,要不,还是算了吧,让他给我道个歉就行了,没必要闹到父皇面前。”

      宋浣溪顿时心中柔软的不行,杉儿真是太善良了,别人如此欺负他他却始终记得宽恕。

      既已如此,她口中也就顺着答应了,心中想的却是回去一定要收拾下这个周家小公子。

      “好,听你的。

      说完看向周晟,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而自己却要给面前的残废跪下道歉,周晟心中恨得不行。却还是规规矩矩跪下去磕了个头,“今日之事是晟不对,还请四皇子原谅。”

      黎杉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起来吧,以后见到孤记得行礼。”

      宋浣溪笑着宠溺摇头。

      周晟咬了咬牙,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今日之仇迟早有一天他要讨回来!

      他眼神落在黎杉身上,皮笑肉不笑,”五日之后的中秋宴,很期待再见到四皇子。“说完朝宋浣溪恭敬行了个礼,袖子一甩转身离开。

      宋浣溪脸色瞬间冷下来,黎杉伸手去拽她的衣袖。宋浣溪低头看着神色担忧的小皇子,顿时冰雪化去,笑出一缕温柔春风,“我没生气。”

      谭筑深深地看了眼宋浣溪,抱拳告退。

      “先生,四皇子,筑就此告退。”

      宋浣溪轻一点头,其他人也纷纷告辞,不过一会儿码头便恢复如初。夜色渐深,一行人也不再逗留,起身回府。

      *

      宋浣溪的脚步声远去,床上的黎杉缓缓睁开眼睛,下一秒从窗户闪进一条黑影跪倒在地。

      黎杉开口,语气阴鸷,“这是最后一次没有我的允许你们擅自行动,回去告诉外公。”

      她就知道,今天没有趁机借助宋浣溪的手处理周晟一定会被外公责怪,可她丝毫不愿接受别人的指挥,更不想让现在平静美好的生活徒生波澜。

      本是又一次的任性试探,那人却仍旧放纵包容,这让她何其贪恋。

      只要宋浣溪动了周晟,她的计划势必要提前,她一点儿不想。

      地上黑衣人明显身形一顿,却还是一阵风似的退了出去。

      许久,黎杉脸上的阴鸷终于化去,她闭上眼睛,嘴角勾出甜蜜的弧度。

      “

      接下来的两天仍旧是和谐的相处生活,唯一让黎杉意外的事,她从藏不住话的银霜口中得知——周晟在周家别庄游玩时被人刺杀,重伤躺在床上,没个十天半个月恢复不了。

      黎杉看着朝她碗里夹菜的人,只觉得这个人无时无刻不在刷新她对她的认识。

      也让她愈加沉迷。

      她开始迷惑于这种沉迷属于何种感情。

      然而还不待她明白,两日后给她治腿的人到了。

      黎杉看着宋浣溪禁闭的房门,眼中墨色涌动。

      也不知道宋浣溪跟人说了什么,出来时一脸阴郁不情愿的齐药已经答应帮她看腿。

      黎杉看着给她把脉的人眼神极度不爽,即使激动期待自己的腿有望治愈,更多的却是对这人的不喜,竟敢冷着脸对先生……

      “能治”。

      许久之后,沉着脸的齐药才缓缓开口。

      众人一脸不可置信,宋浣溪脸上也荡开欣喜。

      黎杉一怔,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突然一双眼盯着齐药阴沉道,“骗孤你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齐药面无表情看着她,并没有回答。

      宋浣溪无奈摇头,握着他的手轻声安抚:“齐药说能治就一定能治,放松些,杉儿。”

      黎杉转过头怔怔看着她,半晌缓缓点头。

      就在这时齐药突然开口,“宋先生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和病人单独说。”

      黎杉猛地抬头看向他。

      宋浣溪拧眉,虽然不解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想到齐药的性格,却还是带着人出去。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齐药一边神色如常地摆弄药箱,一边开口,“也不知这个秘密能换得多少好处。”

      他话刚说完,眼前便突兀出现一枚银针,堪堪在抵达他眉间时落到地上。

      黎杉神色一冷,“不该说的不要说。”

      齐药冷哼一声,“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黎杉不屑地看了眼他拿在手中的药瓶,”你猜是你的毒先放倒我,还是我的针先插进你的喉咙?”

      “况且,先生对我如何你不是看不出来,说出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不要想着借此要挟我。我知你一直想要正大光明地要回衢州齐氏的掌控权,以后,我会帮你。”

      黎杉看着他缓缓道,寻人帮忙总要给些好处。

      齐药看了她一眼,果真将药瓶收回袖中,不再多言。

      *

      不过半日的治疗,黎杉的腿竟隐隐有了痛觉。并非是犯病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而是正常人的痛觉!

      黎杉震惊不已。她不是没让人找过天下名医给她看腿,可都是徒劳无功。心中感叹齐药怪医之名名不虚传,对促成这一切的宋浣溪更是愈发眷恋依赖。

      于是宋浣溪惊喜地发现小皇子更粘她了,虽然小脸依旧是冷冷的,但看到她眼中就会泛光,笑的次数也更多了。会有意无意地找理由在厨房等她做饭,去书房陪她看书,简直就是个随行的可爱面瘫小尾巴。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她以为的小皇子和齐药会相处得很不好的情况竟然没有出现,两人互相之间说话竟然都和和气气没有冷脸。

      宋浣溪更是欣慰。

      这日看书结束,黎杉和人道别,“先生,我先回去了。”

      “好,银霜推稳一些,我一会儿过来抱你上床。”

      见小皇子乖巧地点点头然后被银霜推着离开,宋浣溪神色悠远感叹,“我应该早几年回来的,那时小小的杉儿肯定更加乖巧可人。”

      一旁挑灯的管家嘴角抽了抽,就四皇子那副性格,也只有小姐才受得了,他摇了摇头,退了出去。

      *

      黎杉的腿日见起色,还不待她欣喜,三天后,宫中中秋宴来临。

      作为皇子的黎杉是必须到场的。

      自宫门口下了马车缓步走着,朱红高峨的宫墙掩饰着荣光背后的龌龊,粉衣蓝布的下人从身边行礼经过,不过十来天,却有种很久没回来过的陌生感觉。

      黎杉扭头看着身后推着她轮椅的宋浣溪,是因为这个人吧,有她的地方时间过得如此之慢。

      两人刚到御花园便见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张福走过来,“陛下请宋先生去御书房议事。”

      宋浣溪以眼神询问黎杉。

      以往她身份不同自然不必太过理会,如今在其位谋其政,自是不同。

      黎杉看着她,“先生去吧,有银霜陪着我就行了。”

      宋浣溪于是看向不住点头保证的银霜,心中更是不放心了,她看着黎杉担忧道:“银霜性子跳脱,你又太过善良,我始终怕你出事,早知这趟该带明月来的,现在却也只有如此了。”

      银霜神色哀怨,宋浣溪郑重交代,“一定要保护好四皇子。”

      “是!先生您就放心吧!”

      宋浣溪如何能放心,上次在湖边这人就没看住人,她又叮嘱,“有什么事马上来找我。”又跟张福要了个小太监跟着他们,终于交代完毕,才跟着张福一步三回头消失在转角处。御花园一时间只剩下黎杉二人。

      中秋宴在大殿举行,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些时间,黎杉丝毫不想在此时凑上去。

      她转头便看到御花园中最为高大的树木。深秋来临,光秃秃地树杈上只有零星几张黄叶飘着。枝丫上坠着稀稀拉拉的条形黄绸带子,每个带子底部都挂着同色的流苏。她心念一动开口,“我们去那儿看看。”

      *

      此时的大殿已经聚了不少人,大多是世家公子小姐,以及皇子公主,后宫嫔妃和大臣寥寥,皇帝未到,均是兴致不高。

      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突然开口,他看向上位的两位皇子,“不若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如何?我可是对御花园中那棵神树神仰已久,早就想一探究竟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

      他是关中侯世子,向来在权贵中吃得开,此时一提议便有不少人附和。

      一粉衫女子亦跟着道:“对呀对呀,我们去看看吧,我对神树可好奇了。”少女一双美目闪着星星看着两位皇子,很是崇拜。

      汶朝宫廷御花园之中有一数丈高的巨树,是为御花园一景,只是可惜此树渊源特殊,非皇室中人不得靠近,让一干贵族子弟向往已久。

      传说此树开国有之,在太祖皇帝还是流民时曾几度庇佑过太祖皇帝,于是立国后太祖皇帝便将皇宫修建在此处,将巨树围于御花园之中。

      此后但凡皇子成年都会多一道仪式——扔一纸玄黄笺于其上,以示鸿鹄之志。此仪式百十年来从未间断,早已成为洛阳一大奇谈,可惜很少有人见过。

      “对啊对啊,大皇子和二皇子殿下都扔了吧。”

      “好想去看看啊。”

      一片仰慕神往声中却有道声音让人格外在意,如果黎杉等人在此就会认出,说话之人正是几天前跟在周晟身后的一个公子哥。

      “适龄的皇子中,只有四皇子过了年纪还没扔吧。”

      众人一时噤声。

      就在这时一道发嗲的声音响起,“神树可是非皇室中人不可靠近呢,不过如果有皇室中人带着也能临近瞧瞧,先皇不就是吗,所以……”她靠在二皇子黎灞身上,身姿妖媚柔若无骨。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打量着上座两位皇子,这话可不就是说谁能带他们去谁就可能是未来的皇帝人选吗?一时谁也不敢接话。

      大皇子神色不为所动,眉毛嘲讽地挑了挑。

      黎灞放下手中的酒杯,揽着人狂笑起来,“哈哈哈,唐输,你说,这御花园,孤是去得去不得。”

      他身后着文人服饰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肯定一笑,“自是去得。”

      “好!”二皇子黎灞搂着宠妾站起身,得意地看了眼大皇子,“跟着孤走!今日便带你们去瞧瞧神树!”

      众人一时为难不已,最终还是跟在黎灞身后,呼啦啦一大片人往御花园而去。

      大殿中,大皇子黎构不屑地笑起来。汶朝百年历史上能带友人靠近神树的不过是当时还是太子却德才有佳极为出色的先皇。自比先皇?蠢货,不被问罪才怪,等着父皇的斥责吧。而且中秋大宴不带正妃反而把宠妾带在身边,呵……

      大皇子双眼微眯着,慢慢问他身后的人,“谭筑,你说,有些人怎么就那么蠢呢?”

      谭筑垂着头站在他身后,没说话。

      *

      而此时一行人已经行到了御花园。

      远远的先前那关中侯世子出声,“你们看,那是不是四皇子?”

      众人闻言纷纷看过去,其实他们中间很多人都是没见过四皇子的,却也不乏认识的。

      先前那粉衫少女惊讶,“真的是四皇子,去年年宴我随父亲进宫偶然见到过他。”

      众人一时看着树下的人,神色不明。

      那名宠妾却是一点儿没有顾忌,她刚才在众人面前出了一个大大的风头,此时正是目中无人的时刻,哪里会在意一个四皇子。

      她上前两步捂嘴娇呼,“四皇子在看什么呢?看能不能扔上去吗?”

      黎杉看着树上的玄黄笺,脑海中正陷入某种思考便被打断,她回过头,然后缓缓勾起一抹幽深的笑。

      早知宫中此行不会简单,却没想到宴会还未开始麻烦就找了上来。

      那宠妾脸上闪过惊艳,然后眼光往下落到他的腿上,复又厌恶恶心起来,她可惜道:“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地下有知可会……”

      “夫人慎言。”

      “夫人慎言!”

      两道声音同时将她打断,宠妾瞪了眼出声的唐输,又转头看向黎杉身后的银霜,眼珠子一转,跺了跺脚就朝黎灞撒起娇来:

      “殿下你看他们!”

      黎灞谴责开口,“诶,唐输,怎可对夫人如此无礼。”

      中年男人低下头,“唐输知错。”

      他又看向银霜,自然知道这个是宋浣溪身边的丫鬟,不好直接对上。于是一招手,“嫣儿!行了,回来吧,犯不着为了这种人动了胎气,而且孤不是告诉过你吗,这件事不能随便提起。”

      “哎呀”,宠妾依在他怀里,“妾身错了,妾身以后一定记住。”

      黎灞轻蔑一笑,看向黎杉,“不过嫣儿说得也没错,四弟这副模样,怕是永远与玄黄笺无缘了。当然,如果四弟要成为汶朝百年来第一个把玄黄笺扔在树脚的皇子的话。”

      四周顿时有低低的闷笑传来。

      银霜急切地跟身后小太监使了个眼色,然后担忧看向低下头的黎杉。

      玄黄笺有个说法,必须靠皇子本人扔上去,扔得越高说明此人武艺越强,自然越有出息。只是四皇子黎杉嘛,他连站起来都难,更别说施展拳脚把玄黄笺扔上去了。没看他已经成年两年,却仍旧没扔上去,只能像这样在树下黯然神伤。

      一时间众人看着低着头没说话的黎杉,小声议论起来。毫不犹豫的说,这位四皇子他们根本不带怕的,虽说是皇后嫡子,却完全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还不如讨好二皇子来得实际。

      欣赏了好一会儿这番令人身心舒爽的情景,二皇子才带头来到了神树下方。

      “我劝四弟以后还是少来这伤心之地,毕竟不是看一看就能扔上去的。”他抬头看了眼数丈高的巨树,又伸手在黎杉头上方比了比,看着黎杉轻轻开口,说出的话却恶毒无比,“毕竟照你这个模样,这辈子估计也不可能,还不如早点儿死心。”

      宋浣溪快速几个轻跃落地便听到这句话,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更是在看到黎杉势单力薄坐在轮椅上,低着头孤独又黯然后,不禁生气又心疼,为什么这么乖的杉儿总有人要欺负?

      她大步走过去,“本相替他扔!”

      众人被她的突然出现镇住,反应过来纷纷弯腰行礼,语气尊敬,眼神崇拜,“先生。”

      可以说汶朝除了皇帝,没有一个人见到宋浣溪是可以不行礼的,包括王孙贵族,因此二皇子自然也在其中。

      而之所以称呼先生不是丞相,是因为宋浣溪名士之名远远比丞相影响大,也是为了和另一位周老丞相分开。

      甚至先生之名,从宋浣溪后,基本已经单指她一人了。

      二皇子直起身看着眼前的女子,强行压下眼中的迷恋,颇为犹豫道,“先生,这不合规矩。”

      “哦,规矩?什么是规矩?”

      宋浣溪兀自走到黎杉身边,对小太监说了几句,小太监匆匆离开。

      黎灞见此心中憋屈不已,却又无可奈何。以宋浣溪的身份,要说不合规矩,确实是。但换种说法却也是皇子无边的殊荣,完全足以无视一切规矩那种。

      一时之间没有任何人敢反驳,大家一同看向被围在中间的二人。

      只见宋浣溪一捞衣摆蹲下身,光是这个动作就让一众人惊呼出声。

      她平视地看向黎杉,语气温柔得能滴下水来,“杉儿有想挂上去的吗?我帮你。如果没有,自然也不是非挂不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众人心中羡慕四皇子的同时也不禁翻起惊涛骇浪。这番话也只有宋浣溪敢说了,换做任何一个人今天都是侮辱皇室的杀头之罪。

      黎纱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人,缓缓点了点头。

      正好这时小太监拿了笔墨纸砚过来,宋浣溪将之铺陈到黎杉面前,又将笔蘸好墨递到黎杉手里。

      黎纱怔怔接过,执笔低头认真写下四个字——

      “廿杉念杉”

      写完自己却怔住了。

      小太监见她写完,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便收走,黎杉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小太监将之封上特制的遮挡物,然后恭敬地递给宋浣溪。

      宋浣溪温柔一笑,点了点看着她眼神略带懵懂的小皇子的额心,语气满是喜爱,“我给你扔到最高的地方。”

      话刚说完,众人便见她身影一动,蓝衣在空中几度翻飞招展,惊鸿照影之间轻盈的身姿已经落地。

      众人连忙抬头定睛望去,黎杉的玄黄笺已然被高高挂在树顶,正随风飘来飘去。

      一时间惊呼声此起彼伏。

      黎纱缓缓从树顶的玄黄笺上收回目光,看着笑靥如花的人,小脸怔住。

      宋浣溪打趣,“杉儿为什么一直看着我,我好看吗?”

      黎杉双眸黝黑看着她,徐徐开口,“先生最好看。”

      宋浣溪怔住,然后笑开来,点了点他的鼻头,“傻孩子,走,去大殿,陛下快到了。”

      她一说众人才想起正事来,忙不迭跟在她身后往大殿而去。只是看着两人的背影目光各异,痴迷复杂皆有之。

      而此时大殿之上,只见一个小太监凑到大皇子黎构耳边说了什么,下一秒就见他方才还淡定的神色染上阴霾,手中的酒杯捏得变形。

      他目光落到斜对面不久前落座的礼部尚书杨文陶身上,神色闪过阴毒,复又想到什么,脸上扯出一抹阴沉的笑容。

      在他身后,谭筑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安静坐着。

      *

      大殿中除了缺席的人已经满座,此时看着乌压压一群皇子公主公子小姐从外面回来,为首的还是宋浣溪推着黎杉,一时神色各异。

      尤以右方第二位置的周老丞相、第三的礼部尚书杨文陶、第四的刑部尚书周矩,左方第一的大皇子黎构最是明显。

      刚入座不久,皇帝便携着雍容富贵的周贵妃到了,众人纷纷跪下行礼。一群人中,站着弯着腰的宋浣溪和轮椅上坐着的黎杉显眼无比,众人目不斜视,只当做没看到。

      “哈哈哈,今日中秋之宴,众爱卿不必如此多礼,平身。” 皇帝豪爽大笑一声往龙椅走去。

      他眼光掠过站着的宋浣溪,很快落到轮椅上的黎杉身上,皱了皱眉,飞快地厌恶移开。

      黎杉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嘲讽,现在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了。

      对面的礼部尚书杨文陶担忧地朝她投来一眼,黎杉摇头,示意无事。

      众人入座,宴会很快开始。中秋宫宴无非就是看看歌舞,聊聊诗词,皇帝询问各个臣子的一些情况。

      一番例行发言后,皇帝将目光落在刑部尚书周矩后方,问道:“周晟身体还未痊愈吗?”

      周矩回礼,“多谢陛下关心,犬子贪玩成性,此次意外摔伤比较严重,估计还得一段时间。”

      不错,吃了这么大个亏却查不出来幕后黑手是谁的周家对外说的就是周晟意外摔伤,毕竟任谁遇到这种事都甩不下面子。

      皇帝点头,“晟小子是贪玩了些,这次也算是个教训。”

      周贵妃在他旁边接话,“我看晟儿就是家里没个人定不下来,赶紧把婚事办了就能懂事了,您说是吧,陛下。”

      周老丞相捋胡子点头思考,周矩一副听君命的模样,皇帝点头,“爱妃言之有理,晟小子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婚了,就是这人选,爱妃可有看中?”

      大殿中众人顿时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左方第三个位置上的四皇子。同样的年纪,陛下不为自己的儿子操办婚姻大事,却是想着外人,众人心中可怜嘲讽皆有之,面上却各个都装得认真倾听的模样。

      周贵妃捂嘴一笑,看了眼左方第二个位置上的二皇子,“依臣妾看来,二皇子妃夕妍不正有个适龄的妹妹吗,家世外貌才情都是尚佳,配晟儿怎么说都够了。”

      皇帝顺着看去,就看到二皇子身边的侍妾陪侍左右,而二皇子妃却坐在他们身后神色发苦,他眉头一皱,“胡闹!中秋大宴为何不将正妃带在身旁,反而让一个妾坐其位!”

      二皇子心中低咒周氏母子奸诈,面上却一派孝顺,“父皇有所不知,嫣儿怀了孕,这是儿臣的第一个孩子,自然不免多些照顾,一时失了礼法,孩儿这就让她们换回来。”

      接着他在宠妾极其不愿的哼声中将人谴到后方,换上二皇子妃。

      皇帝只觉得这副无状模样实在没眼看,他呵斥,“堂堂皇子像什么样子!下不为例!”

      二皇子心中发苦,赶忙赔罪,“是,父皇。”

      本来这事儿也就这么翻过去了,不料大皇子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二弟为了这个好不容易得到的孩子也是煞费苦心了,竟然将之带去沐浴神恩,这也算是我朝第一个尚未出生便得到神恩的孩子了吧,想来未来定是不可限量。”

      皇帝猛地拍案看向二皇子,声音拔高,“黎灞!”

      二皇子尚未从得意中清醒过来便得当头棒喝,他突然回过神来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继而满身冷汗跪倒在地,“孩儿知错!父皇恕罪!”

      “宴会后给我滚回去关禁闭一个月好好反省!”

      “是!是!”黎灞心中咒骂,到现在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大皇子设计了。可为什么唐输……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站着的中年男人,正好对上对方少安毋躁的口型,方才打消疑惑安心坐到位置上。唐输肯定早就知道,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于是他很快整理好表情,安心参与进宴会中。

      大皇子黎构借着喝酒的动作不屑一笑。

      宴会一派和气,歌舞均是按皇帝喜好安排,大臣们纷纷做出陶醉的表情,极为捧场,皇帝乐呵呵高兴得不行。黎杉神色无趣,吃着银霜递过来的水果,眼神从未离开过右座最受关注的宋浣溪,只觉得这人越看越好看。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总管太监凑到皇帝耳边说了什么,皇帝脸色大变看向黎杉的方向,“带进来!”

      黎杉垂下头舔了舔唇。

      歌舞撤了下去,众人看着脸色阴沉的皇帝,神色不解。

      下一刻一个粉衫宫女被侍卫押进殿内跪到地上,侍卫手中的小物什被传到皇帝手中,眼尖的人看清楚那物脸色一白,那竟然是一个巫蛊娃娃!

      那宫女甫一跪倒在地便向脚下黎杉扑去,被侍卫抓住手脚还在拼命挣扎,“四皇子救我!救奴婢啊!”

      侍卫统领低头抱拳,“此女行踪诡异,在花园鬼鬼祟祟埋着什么,被奴才等一并抓获,她口中疯疯癫癫说……自己是被四皇子指使,我们在她身上搜出了四皇子信物。”

      侍卫拿出了一块玉佩,上面刻了一个“杉”字,确实是皇子满月时都会收到的贴身之物。其重要程度堪比皇子本人,皇子们向来会好好保管不会离身,更别说遗失了。

      所以此事几乎如假包换、已成定局——四皇子黎杉以巫蛊之术诅咒皇帝!

      礼部尚书杨文陶猛地站起身,大殿一片哗然。

      那粉衫宫女又哭嚎起来,“四皇子您说了只要拿着您的玉佩奴婢就能活!您还说事成后给奴婢一大笔赏钱足够奴婢衣食无忧!现在奴婢不要了钱只要您救奴婢!您一定要救奴婢啊!”她还欲说话却被侍卫堵住嘴巴,只能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黎杉。

      皇帝捏着玉佩脸色铁青。

      二皇子黎灞兴奋不已,虽然不知道到底是黎杉阴沟里翻船还是有人嫁祸他,但都不妨碍他在此时落井下石。

      他站起身看着黎杉痛心道:“四弟!你为何要这么做?父皇虽然忙于政事但从未忽视过你,哪里想四弟你竟然滋生这种心思!”

      皇帝身旁的周贵妃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语气也满是失望,“我……我原本以为四儿你性格会变好一些,毕竟我们都那么努力去改变你,谁曾想……”她神色满是悲伤,泫然欲泣。

      黎纱低着头,她眼珠黑的可怕,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

      然而在外人看来他却是一副事情败露认罪不辩解的样子。

      皇帝看着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更是怒极,猛地一拍龙椅,“来人!”

      礼部尚书杨文陶一把老身子骨砰地跪到地上,“陛下,此事必有蹊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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