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以下犯上》文刀耳东

100、第 21 章

　　牢房。

　　狱卒暴力地推开门，“周彦达，有人来看你了！”

　　蹲在角落里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闻言眼中染上希冀，几步来到来人面前，语气惊喜，“司邵！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你果然没看错你！”

　　黎纱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一旁，示意他不要激动，坐下说话。她看向周彦达，凤眼看不出喜怒，“当时您实在不应该否认长公主的话，若是承认，道出自己被逼实情，情况会好许多。”

　　周彦达闻言语塞，“我……我……”他陪笑道：“人在那种时候都是会下意识的否认的……”

　　黎纱拂袖转过身背对他，“罢了，如今玉佩到了长公主手里，我们所议之事便……”她转身看向周彦达，眸色深沉，“您可知，那玉佩为何会自己飞到长公主手里？”

　　周彦达也是一脸迷茫，“我不知道啊，当初那玉佩也是一个道士给我的。道长只说玉佩能防那厉鬼，让其无法伤害到我，却没说它的来历。”他看着黎司邵，握着手神色怯怯地讨好，“司邵，现下玉佩到长公主手里，平原侯于昨日又判了我死刑，司邵，你要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他语气恳求，“你答应我的，你去求长公主，求她法外开恩……”他想到什么，连忙道：“还有芊芊啊，她怎么能被判流放呢？她这么喜欢你，你一定要救我们，一定要救我们啊……”

　　黎纱听他不知玉佩来历时便闭上眼睛，此时听他一长串话说完，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不带任何感情，周彦达突然心中有些慌，伸手就要去抓她的胳膊。

　　他语气焦急，“司邵！”

　　后者轻一拂袖，便后退一步，离他几步之遥。见她闭口不言，还如此举动，周彦达心中更是慌乱，“司……”

　　“你可还记得，八年前黎家一个叫黎纱的孩子？”黎纱启唇，眼神看着他，古井无波。

　　周彦达低头思索，“黎纱……她……她是黎家那个孩子？”那小丫头在兰县名声可大了，他不知道都难。他抬起头看向黎司邵，奇怪道：“司邵你问这个做什么？”

　　黎纱突然勾起嘴角，“若是她还活着，今年多大？”

　　“呵呵……额呵呵……”周彦达闻言干笑两声，“她多大与我何干？司邵你怎么突然说这个？虽然你也姓黎，但老夫并没有把你和他们联系在一起，你可是我最看好的少年英才！你……”他突然顿下话头，看着黎司邵指尖冒出来的黑雾，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往后退着，“你……你……你……司邵……这是……你这是……”他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

　　“我这是？”黎纱举起右手，黑雾已经从指尖弥漫到她的上臂，她笑着问道：“你觉得呢？我这是什么？”

　　周彦达早已吓得屁滚尿流爬到了房间的角落里，眼中满是恐惧，“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为何要附身在司邵身上？！”他突然恍然，“是你？！你是那个小鬼？你是黎纱？！”

　　他忍着脚软滚到床边从枕头下翻出一个天狗附身符，颤抖着手拿起来对准黎纱，“你别过来，你伤不到我的，你快从司邵身体里滚出去！你这个可恶的小鬼！”

　　黎纱闻言大笑出声，奇怪的是，他们声音并不小，却并没有引来狱卒。而周彦达又正在恐慌之中，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可笑，真是可笑！哈哈哈哈哈哈哈！”黎纱仰头长笑几声，厉声道：“周彦达啊周彦达，就你这么个愚蠢的东西，当年竟然害死了我全家五十七口人，我不甘，我不甘啊！凭什么？”她突然逼近，一把抓起周彦达的领口将他提至空中，眼睛变成一片辽无边际的黑，竟是连瞳孔都消失了！

　　“啊啊啊啊！”周彦达吓得大叫出声闭上眼睛，把护身符往她脸上砸去，“你给我死！给我死！”

　　黎纱轻嘲一声，轻轻一闪便躲了过去，那东西掉到了地上。

　　周彦达挣开眼睛，眼前的景象并没有什么改变，他仍旧被人提着吊在空中。

　　周彦达见此几欲目眦具裂，手脚开始在空中疯狂挣扎，“来人啊！来人啊！来人啊！有鬼！有鬼！来人啊！”

　　他歇斯底里地开始吼叫，然后安静的地牢中仿佛只有他的声音回响，不见其余人声。他见此悲痛欲绝，心知吾命休矣，竟是开始用那最愚蠢的法子，试图唤醒被“附身”的黎司邵，“司邵，醒醒，司邵！快醒醒啊！”

　　“哈哈哈哈哈哈——”黎纱闻言长笑不止，“周彦达啊，你真是蠢啊，到现在还觉得，我黎司邵被鬼上了身？”

　　“你……你说什么？”周彦达牙齿上下打着抖，闻言一种不可思议的猜想渐渐浮现在脑海中，他瞪大眼睛，“不可能！司邵是人！他能自由出入我的府邸，不受符纸所伤，还能在阳光下自由行走，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说！”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他边大声叫着，边摇头极力否认着，然而看着黎纱脸上一成不变的笑，他慢慢失去了声音。

　　他喃喃，“黎纱，黎司邵，司邵，司邵，纱……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突然疯了般又开始挣扎起来，大叫出声，“你骗我！你从始至终都在骗我！是你！是你！”他恶毒的目光如箭直射黎纱，如果视线能杀死人，李莎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我府中第一次死人就是你！恶鬼……恶鬼竟就在我身边！我竟还想把女儿嫁给他，我还将性命托付在他身上……”他不可置信地喃喃着，声音越来越小，眼中光芒渐渐散去，恐惧和震惊将他淹没，整个人如同没有魂魄的木偶呆住不动了。

　　黎纱忽然觉得有些无趣，大仇得报，她却并没有什么开心的感觉。杀了他又如何？曾经的人，再也回不来了。她将人丢在地上，衣袖轻拂转过身，“今夜，你将坠入万鬼啃食的噩梦，在恐惧中走向死亡。”

　　话音落下，地牢门锁轻合，狱卒开始行走。地牢中传来一声惨叫声，两个狱卒赶过去，就见那前县令周彦达正掐着自己的脖子大叫，两人对视一眼，抹了抹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赶紧离远几步。

　　一狱卒担忧道：“要通知上面吗？”

　　另一人啐了口唾沫，“准是他害死的人来找他报仇了，不必管，这种人罪有应得！死在牢里才好！”

　　两人说话声远去，牢房中，周彦达脸色铁青，在地上痛苦哀嚎着、翻滚着，好似正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嘶咬着他的身体。

　　夜，静了。

　　泠兰居，宋浣溪屋内，床上的人正酣睡。这是宋浣溪自来兰县后睡得最好的一夜，没有那恼人的春梦，亦无兰县万民之悲。

　　风拂动墙上的画，黎纱从画中走出来。

　　她走到床边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人。

　　半晌，她伸出手，想落在那人的脸上，却在半空中定住，久久沉默着，最终缩了回来，藏进了袖中。

　　她就这么静静坐在床边，看着那人半宿，最后转身离去。
　　——
　　黎家的坟墓重修在城西一块风水宝地之上，此地青山掩映，绿树成荫，想必选地的人废了不少心思。此时坟冢即将完工，那中间的一座小坟上却是有人正在填土。

　　周老放下铁锹，拍了拍手转头看向一身白衣的少年，“你的尸骨我已经放进去了，狗官已死，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你了，你今后作何打算？是回地府还是……”他目光有些担忧，“你的时间有限，还是尽快回地府投胎转世为好……”

　　黎纱负手站在坟冢前，闻言并没有说话。

　　原来，周彦达等人苦苦寻找的黎纱尸骨，竟是从一开始就藏在这义庄之中？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周彦达如何能想到，他掘地三尺都找不到的东西就藏在他眼皮子底下？

　　见黎纱只是看着坟冢发呆，并不说话，周老有些迟疑，“你……”他想了想，还是顿住话头，摇了摇头转身走了，“早些回去吧。”

　　一语双关，是让她早些回去休息，亦是让她——早些离开这人间，去地府投胎。

　　说的人满腹忧愁，却是不知听的人有没有听懂。

　　可听懂了又如何呢？

　　“世间情之一字啊……”周老看向天空，长叹一口气。

　　他太了解黎纱了，大仇已报，她在世间早已没了留恋，却为何迟迟不回答他的话？这孩子，恐怕是对长公主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并且她自己可能都还未察觉。

　　他看了眼黎纱，也不过还是个孩子而已。

　　他不禁自问自答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可悲矣，可叹矣。”他摇头，负手而去。

　　苍老的声音缓缓消散在天地间，月光下，绿树掩映间，是谁的衣襟渐渐被露水打湿？

　　黎纱睫毛轻垂，看着渐渐虚化的指尖，“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