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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   暗堕审神者清水事件以清水被处刑结束,她的遗体由时之政府火化,残留物装在竹制的小盒中,由另一名审神者奏保管。此外,时之政府已委托在现世的工作人员将此消息传达给她的家人。清水在本丸中剩余的刀剑经过多方协商,最终决定由奏领走近侍刀,其余的移入执行者留衣的本丸中,数量之多令一期一振和山姥切国广咋舌。
      由90多柄刀剑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前往筑前国第十区域,负责第十区的狐之助看得目瞪口呆。90多人涌入本丸,出来迎接的平野藤四郎不由得小退一步。刀剑们自发地和“自己”站在一起,聚成几十个小集团。留衣和一期一振最后走进来,平野藤四郎见了立刻迎过去。
      “主人,一期哥,这是……?”边说边接受留衣的抚摸。一期一振注视着这一幕,不禁露出微笑。
      留衣说:“他们是新加入的刀剑,交给你了。”
      平野藤四郎站得笔直:“是!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说完就去给新来的刀剑们安排住房了。
      蜻蛉切自始至终只与留衣见过一面,这会儿来到她面前正式打招呼:“在下蜻蛉切,终于和您说上话了,好不容易啊。”面上带笑,一点不生气。
      “我叫留衣,是你的主人。”留衣回答,但是没有回应他那温暖人心的表情。
      原来如此啊……
      明明相对而望,对方眼中却没有映出自己的身影。
      像傀儡一样不需要感情,更不需要思想,只需按照政府的要求履行职责,怪不得眼都不眨就把管理本丸的重任交给一个小孩子。
      “主人。”蜻蛉切接着问,“可否允许我协助平野藤四郎?他一个人可能忙不开。”
      留衣说:“只要他同意就没……”突然顿一下,因为山姥切国广飞出她的手心,变回了人形。留衣的目光扫过他,又回到蜻蛉切身上:“与本丸内务相关的问题都可以直接问平野藤四郎,我已将这里交予他。”
      “不过,我仍然觉得需要向您禀告。”
      “为什么?”
      来了。蜻蛉切心想,是山姥切国广提过的所谓“做这件事的必要性分析”。他不慌不忙地说:“作为主人,您应该对本丸的状况了如指掌才是。完全交由平野,对本丸事务概不过问,实属失职行为。”话音刚落,蜻蛉切立刻注意到集中到自己身上的两道目光。它们分别来自一期一振和山姥切国广。一期一振的目光锐利强硬,仿佛责备他说了过分严厉的话,而山姥切国广的则平静得看不出情绪。
      留衣没有被说服:“没这个必要,我是执行者,并非通常意义上的审神者,管理本丸与我没有直接关系。平野藤四郎愿意承担这个职位并且能够胜任,所以我决定不横加干涉。”
      “但我们不可能这么想。您是主人,您的指令对我们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当您不再下达指令,不再管顾我们——尽管您认为这是给予我们自由——我们就会陷入低潮和自我怀疑中去。我们想要更多地接触您,最常用的办法就是接收任务,完成它,然后向您汇报,再接收新的任务。我们不可能获得自由,在我们看来,自由等同于放置,而放置意味着无用。没有刀剑希望自己变得无用的。”
      “现在的你们不存在‘被放置’一说,因为你们可以自己行动而不完全依赖于我。”留衣低头想了一会儿,继续说,“不过我接受你说的,需要我一定程度的管顾。我欢迎你们主动前来汇报工作进程,也十分乐意聆听你们的烦恼,不知这样是否令你满意?”
      蜻蛉切在叹了百年来的第一声气后,几度开口又因为不知说什么好放弃了。
      “我想,我们似乎无法达成某种共识。而且看上去永远不可能。”终于,他摇摇头,同情似地看了留衣一眼,“那么,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办事,对吧?”
      “当然。”
      像是料到这个结果,山姥切国广靠上身边一棵矮树,开始闭目养神。过了不久,他听到一期一振的声音:“主人,可否允许在下去繁华街?”
      “可以。”
      接着一阵沉默。山姥切国广不禁睁开眼,正看见一期一振凝视留衣的场面。他长久而专注地凝视这位完全不会给予回应的主人,像遥望一份不可能实现的恋情。
      恋情?
      山姥切国广稍微反应过来了。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在一期一振对留衣不可置信的顺从和纵容中感到了一丝不和谐与别扭。就算是性情再温和的刀剑,对这样一位主人容忍到如此程度,除了深到忘我的爱意,恐怕只有令人敬佩的愚忠才能做到了吧。
      “怎么了?”
      山姥切国广还在遐思中,留衣已留意到一期一振的注视,询问起他。一期一振下意识摆摆头,说:“没事,在下告退了。”然后独自离开了本丸。
      新来的刀剑们秩序井然,安静地等候平野藤四郎的安排。分配了住房的刀剑由蜻蛉切领至房间,静静待命。大家低声交谈,连本来性格豪迈的刀剑也不大声喧哗。平野藤四郎恪尽职守,面对一群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刀剑丝毫不露怯意,只有在看到另外的自己和另外的一期一振时才在愣过一秒后继续分配。
      如果没有成为佩刀,就该由我做他的工作了。山姥切国广默默地想,他没有信心做得像平野藤四郎一般好。
      正想着,平野藤四郎领了几名刀剑来到他身前,说:“山姥切先生,麻烦您带他们去您的房间。”他的身后,站着七位“另外的山姥切国广”。
      心中五味杂陈。
      山姥切国广把风帽往下拉了拉,说:“跟我来。”颇有“山姥切国广小分队队长”的感觉。
      他们绕过留衣,她一直盯着这支小分队,但无论如何山姥切国广都不能弄明白,她对这种场景是感到好奇,还是怪异,亦或是有所他虑。
      留衣目送了山姥切国广,回过头又看向成群结队的刀剑们。她站在那里很久很久,直到所有人都进入房间安分待命。庭院中空无一人,除了她。平野藤四郎和蜻蛉切回房休息了,在那之前他们似乎跟她说了话,但她没有理会,也没有抚摸平野藤四郎的头。她环顾空荡荡的庭院,心口隐隐作痛。
      “一期一振……”
      她的声音第一次夹杂了一丝——十分微小的几乎不可发觉的——无助与迷茫。心中的疼痛没有扩大,而是渐渐缓和下去,她放下按在胸口的右手,朝大门看去一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扭头走向书房。走过几步,她停了下来。在回廊另一端出现,缓缓来到她面前的,是数小时之前回过屋的山姥切国广。
      猝不及防与留衣打个照面,山姥切国广愣了一下。对方什么都不说,像在等待他发话。他越发不自在了,尽管他本身通常是让别人感到不自在的那方。
      “……不去巡逻吗?”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山姥切国广说。留衣的眼睛一如既往灰暗混沌,就算对他人的意见表示认同或反对也没有丝毫感性之光闪现。
      “一期一振不在。”她说。
      “带我也可以,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干等着不是办法。”
      然而留衣没有作任何表示。
      山姥切国广不知怎的,追补了一句:“你不是说过,带我们中的任意一把就行吗?”
      “可是他希望我一直带着他,这是他成为执行搭档的条件,我不能辜负他。”
      “你曾经撇下他只和我出门,你忘了吗?”
      “那只是向你展示执行者的世界。”
      “但你可曾想过那个时候遭遇暗堕者的可能性?”山姥切国广放低声音嗫嚅道,“不一样是辜负吗?”
      “他也这么说。”留衣说,“所以我不会再那么做了。”
      山姥切国广一时哑然。
      她和一期一振之间发生的任何事,完全可以内部解决而不需要听取他人的意见。即便他们只是主从意义上的关系,旁人也几乎无法插足。
      山姥切国广的视线从留衣脸上移到地面又回到她脸上。
      “……我明白了。”他说,扭头沿来时的路往回走。
      留衣出声叫住了他:“山姥切国广。”
      “什么事?”他侧过半个身子瞧她。
      令他吃惊的是,留衣像是流露出了类似抱歉的神色。她的眼帘微微耷下来,无神的双眼显得更加虚空。她眨眨眼,说:“等一期一振回来,我们一起去。”
      平淡单调的语气,此刻在山姥切国广听来,如同哀求一般。但是当她重新抬起眼,映在山姥切国广眼里的仍是最初遇见的、比他还像器物的、没有感情的傀儡般的执行者。
      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变成这副模样?
      他想起一期一振对待留衣的态度,引起的兴趣又渐渐消减下去。
      不过就算知道了,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哀求般的话语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山姥切国广只好妥协:“知道了。”他试图从那张镜面似的平无起伏的脸上搜寻到哪怕一丝喜悦的波澜。可惜事与愿违,她只是面朝他多站了一会儿,便先于他走开了。
      刚才绝对是自己眼花了。
      山姥切国广无言地想着,去到廊边坐下。他不想回到全是“自己”的房间。他不讨厌他们,每个山姥切国广都沉默安静,用床单把自己遮挡,不想搭理人也不想被搭理,但他觉得和他们在一起比和留衣在一起还要令他不自在。也许因为最开始的主人不同,又也许因为知道他们从未被使用过所以心生连自己都嫌恶的怜悯感和罪恶感,他逃开了。他从来都在正品与赝品的讨论中自卑又自尊着,却没想到某天连“山姥切国广”之间也发生对比,而且自己还占据优势的高位。他有些招架不住这形势变化。
      无所事事地坐了不知多久,本丸渐渐响起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间或冒出一两声激昂的大笑。彼此熟悉的刀剑们摆脱了拘束,谈起话来。过了一会儿,有人拉开门,一路小跑往留衣房间那边去了。山姥切国广瞬间清醒,悄声跟上去。等他转到视野开阔的角度,那人已经进了留衣的卧房,他只捕捉到披风的一角。
      是粟田口的短刀。
      “平野吗……”山姥切国广按回推出一寸的刀,小心靠过去,在房门边上听里头的动静,然而悄无声息。他轻轻地缓慢地把推门拉开一条缝,往里看去。留衣侧身倒在地上,乍一看像出事昏迷,山姥切国广沉住气又留神观察了下,发现她呼吸平稳,知道其实是在睡觉,便放下心来。她的旁边,平野藤四郎与她相对而眠。突然那把小短刀爬起来,警惕的目光射向门外的山姥切国广。意识到对方的身份,平野藤四郎神色缓和下来,轻手轻脚地出了卧房,问:“找主人有事吗?”
      “没,”山姥切国广无法形容刚才目睹的一幕,“听见声响,过来看看。”
      平野藤四郎说:“我两边的房间有些吵,就到主人这边来休息。一期哥也要我在他不在的时候多照看下主人。”
      “是吗。”山姥切国广透过未完全闭合的门缝,看到如同死去一般熟睡的留衣,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他们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成为阻碍吧。”
      “什么阻碍?”平野藤四郎歪了头问,下一秒他移了目光,唤道,“一期哥,欢迎回来。”
      山姥切国广僵住了,他又感受到曾经体验过的那股柔和的压力。但他不能就这么僵直不动。
      “我回来了。”一期一振言谈间带着笑意,无法判断他是否听见刚才的话。
      山姥切国广侧过身,用露在风帽外的那只眼睛注视一期一振。一期一振朝他微笑点头,捧着几个包裹入了留衣房间。他轻缓地拉上门,合到只剩一条细缝的时候忽地往山姥切国广那儿投去一瞥。山姥切国广清晰地感觉有一滴汗从额上顺着颊边流下,他知道不应在此多作停留,但几乎迈不动脚步。这时,平野藤四郎握住他的手腕,说:“这里交给一期哥就行了,我们走吧。”
      谢天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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