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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留衣放慢脚步,保持距离跟在男子身后。她的周围还残留些许流雾,但是显然,出于某种原因,前面的男子对这些雾气更具吸引力。她知道他,江雪左文字。因为过去主人的关系,崇尚佛道,喜好和平,厌恶杀戮。此番前来,目的定然与她相似。
      两拨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走着。江雪左文字一次也没有回头,不知是不感兴趣,还是当真没有发现留衣一行的存在。越来越多的雾缠到他身上,几乎隐没了他。山姥切国广感到留衣握紧了自己,又慢慢松开了。不久,前方隐隐约约传来诵经的声音,包裹着江雪左文字的雾团渐渐稀释开。但它们没有消失,而是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形成一个半透明的球形空间,围困着正中间的人。江雪左文字毫不在意,继续吟诵经文,直到面前出现一座低矮的灰屋。灰屋周围白气飘飘,似有结界。步入黑与白的交界,自通道而来的暗红色流雾尽数消散,无影无踪。江雪左文字停止吟诵,迈入灰屋。
      留衣在灰屋门口站定,抬头望去,门上的牌匾写着“审之狱”几字。她进去之后,江雪左文字刚好被负责这边的狐之助领了前往地下。屋中除了狐之助用来记录的桌椅纸张,空无一物。书桌在房间西南角,距此不远的西北角地上凿出一个空间,建了木制楼梯,往下不知通向哪里。江雪左文字下到一半,瞥了留衣一眼。
      一期一振微微低了头,问:“莫非那位江雪阁下……?”
      留衣点头道:“他是我们今天要见的审神者的刀之一,而且受感染程度较深。”
      一期一振顿了一秒,问:“您要处理掉他吗?”
      “确认之前,不妄下定论。”她机械地陈述判断后的决定,在原地等待。
      不久,狐之助跳了出来。它跑到留衣面前伏下前身行了个礼,问:“留衣小姐要进去吗?”
      留衣谢绝了。狐之助也不追问,跳上高高的座椅,伸个懒腰,趴下去。留衣没理它,一期一振倒有些兴趣,不禁将注意力转向狐之助。它双眼微阖,似在休息,然而不时翕动的耳朵和微微摇摆的尾巴显露了它无时无刻不在留意周围的动静。一期一振觉得有趣似地笑了,狐之助甩甩耳朵,半睁开一只眼看向他,被发现的人也不退缩,继续看着它微笑。两人无言地僵持了一会儿,突然狐之助竖起耳朵,飞快地起身,跳上书桌,面朝地洞的方向站定。
      江雪左文字出来了。
      他的脸色比刚才进去的时候显得阴沉,看到留衣一行又恢复成“世皆悲哀”的漠然神情。
      “你,在哪个国域?”待他走近了,留衣问。看着与他们正面相对的江雪左文字,一期一振才发现他们站在门中间,正好挡住去路。
      江雪左文字用看不出悲喜的双眼扫过留衣,道:“贫僧自备后而来。”
      “来这里做什么?”
      “前来探望主人。”
      “你的主人对你说了什么?”
      江雪左文字沉吟一会儿,道:“主人吩咐不可懈怠日常任务。”
      留衣双目直面对着江雪左文字,而对方答话时始终耷拉着眼皮,不曾看向她。
      又是一阵僵持。狐之助左看看,右看看,担心他们起争执,便无言地向一期一振求助。一期一振接收到它的目光,对留衣说:“主人,差不多该……”
      江雪左文字仍然一动不动,看上去一点不着急。留衣侧身站到一边,让了道。江雪左文字以鞠躬表示感谢,离开了“审之狱”。
      事态终于没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局面,狐之助松了口气,晃晃尾巴,说:“留衣小姐,我来为您带路吧。”
      留衣掠过它,说:“不必了,里面也只有那一人吧。”
      下到地下,立刻感到扑面而来的凉意。狭长的地下空间同样白雾弥漫,只是相较屋外更加稀薄。望不到边际的空间里分布了数不清的牢笼,每间牢笼长宽约三米,墙角摆放一盏油灯,牢门下方设置取食窗口。无论是结构设计还是功能用途,都远不可能成为舒心之所。留衣不急不缓地经过一个个空牢笼,最后在唯一有人的一间停下。牢中的人背靠墙,像是极力在忍耐什么似地□□发抖。听到外头的动静,那人费力地转过头来一探究竟。
      “一期……?”她先注意到的是一期一振,“怎么你也……”紧接着看到他身旁站立的人,“啊……不是,抱歉……认错……了……”
      她无力站起,只得慢慢爬过来。
      “以……这种方式见客……失礼之处还请……请见谅……”
      居高临下的留衣这下看清,面前的女孩被衣物遮掩的部位染了一块块黑斑,她的右手臂上也生出一个微小的尖角。
      被暗堕气息感染的审神者,身体的变化、正直之心的留存、以及牢狱中净化的白气令她痛苦不堪。一期一振移开目光,不忍目视这副惨状。
      留衣蹲下来,仿佛对眼前的景象毫无感觉。
      “我是时之政府第一位执行者留衣,前来对你的情况进行检查。”
      那人听她报了来历,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执行者……大人?”泪水夺眶而出,“难道我已经……没有救了吗……?不能再回去……和大家一起了吗……?”
      “不。”留衣仍然面无表情,“据我观察,不出十日你就会好转,最多二十日就能回去了。”
      她的眼泪仍未停,但是目光里充满希望:“真的吗?”
      留衣点头,继续说:“不过,你的江雪左文字受感染程度较深,我需要取得你的授权,允许我在特殊情形下对他进行处刑。”
      “江雪先生?”她猛然往后挪去,仿佛留衣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人,“不可能……不可以!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你不能伤害他……!拜托你……不要再夺走我的刀了……”
      留衣不屈不挠地说:“请允许我在特殊情形下对他处刑。”
      对方只是坚决摇头,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一期一振小声阻止留衣,又悄悄与她说了些话。留衣听过之后迟疑一会儿,才又对女孩说:“请至少允许我对他进行监视,我会向你……”她想起了什么,改口道,“向您……汇报我所知道的一切信息。”
      对方没有回答。
      留衣接着说:“我保证,决不在没有您的允许下擅自处决您的刀剑。我也会保证其他刀剑的安全,请您应允。”
      女孩猛地抽搐了一下,像被什么捅了一刀。伴随苦痛难忍的□□,她的小腿处生出一个尖角。皮肤被尖角从内里冲破,鲜血直流。
      留衣看着这一切,平静得犹如空气。
      一期一振握了握刀,心中不知何种滋味。这次他没有通过留衣,而是直接对牢笼里备受折磨的女孩说:“审神者小姐,若是放任江雪左文字,在您恢复期间,您的本丸很可能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大家会变得痛苦,会像您一样被关入牢狱,而这一切,本来是可以避免的。”说话间,留衣已经站起身。一期一振立刻会意,走上前来站到她刚刚的位置。“我的主人虽然是这个样子,但从不食言。她是目前时之政府唯一的执行者,如果有做任何违背您意愿的事,您直接上报也无妨。所以,拜托了。”
      他的话也没能说动女孩,但是启发了留衣。
      留衣说:“以江雪左文字的情况,本来应该被送进‘刀之狱’接受净化。”听到这里,女孩惊得抬头——所有人都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样的力气。“但是,当他诵经的时候,暗堕的症状减轻了。他和您一样,极力保持着本心。我不对无意暗堕的刀剑出手,但若不定期查看他的情况,万一出问题,一切都晚了。”她再度走近牢笼,说,“我的职责不是毁灭,而是挽救,我将尽最大的能力保全江雪左文字。”
      女孩瞪着腿上新生出的尖角,如同被它刺伤般捂住胸口。
      “你们……真的不会伤害他……吧?”终于,她回应了留衣。她的眼中闪烁着不信任,但是她别无选择。“真的会……信守承诺吧……?”
      留衣抽出山姥切国广,拿手指在上面一滑,殷红的血顺着刀刃流了下来。
      “是的,滴血为证。”说着把流血的手指伸给女孩看。
      女孩有点呆然,接着笑了起来,笑过后一阵猛咳。
      “居然……以这种奇怪的方式……”好不容易止了咳,她又爬到留衣身前,隔了牢笼仔细凝视她,“回去……记得包扎。”
      “这点伤,不算什么。”留衣说,没有丝毫动容。
      她的态度一时让女孩感到迷惑。近距离的观察下,女孩看清了她一双空洞的眼睛,以及,微笑着但又显得心事重重的一期一振。
      “那么……拜托你了……执行者大人……”女孩说,她已经没有力气爬回墙边了。
      留衣郑重地答应了她,和一期一振离开了地牢。他们刚从地底冒出一个头,狐之助就跳到桌面上,不自觉地摇着尾巴问:“怎么样?”
      留衣停下来看它:“不用管她,我还会来。”
      狐之助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好吧,既然是执行者大人的决定。”目光瞥到留衣手上的伤,它眯起双眼:“上边吩咐不可过问与您相关的事,但凡事还请三思而行。”
      “我明白。”她说。
      见它立刻又趴下去打盹,留衣也不作停留,沿原路返回。暗路上的流雾又围过来,这回山姥切国广忍受了它们的纠缠,反倒是一期一振,挥开留衣身边的雾,等再次缠上,又抬手挥开,不厌其烦驱了一路。
      他们回到本丸,留衣让山姥切国广恢复成人形。
      “你在这里留守,我和一期一振去趟备后。不用等我们。”看到一期一振她又想起什么,回头对山姥切国广说:“一个人无聊就叫刀匠给你锻几把刀,我说过,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说着转正了身子,以无论如何不可能在开玩笑的认真语气说:“你逃跑的话,我会抓你回来;暗堕的话,就送你去‘刀之狱’;僭越的话,会处罚你。这些,还请牢记。”
      山姥切国广一时无言,无意中瞥见一期一振凝视留衣苦笑,才像得到某样极具说服力的事物似地回应了她:“明白了。”
      目送两人远去,山姥切国广从笔直站立转换成就地坐下。他缩起双腿,拿自己的白色披风盖住全身。这仿佛一种习惯,习惯于融入静谧之中,习惯于不被人注目。坐了一会儿,他忽地握刀而起,往本丸大门方向走了几步,又回身而退。
      “为何不干脆安排远征……”
      山姥切国广低喃一句,忽地反应过来,左右环顾一圈,发现无人往来,才松了口气。他像根门柱似地一动不动地又站了许久,目光锁定在大门上,然而它始终紧闭。山姥切国广低头扫过脚边丛生的杂草,抽出自己的刀,试着一挥,与他膝盖一般高的丛草尽数茎断。放眼望去,这种比边上高出一截的草真不少。山姥切国广握紧刀,走向另一片高草长得严重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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