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青》方糖不放糖

5、第 5 章

　　“不行！”

　　方小武吼了一声，一甩手从对方的手心里挣脱出来，转身气呼呼地往前走。

　　“怎么不行？”男生皱了皱眉，抬脚跟上去，也大着声音问。

　　“我说不行就不行！”方小武回头看了男生一眼，又转身继续走。

　　“你总是这么不讲理！”男生停下脚步，也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去他妈的冠冕堂皇的破理由，你他妈就是不在乎我！”

　　方小武猛地停下来，慢慢转过身，隔着几米远瞪着身后的男生。

　　十几秒后，他突然扯起嘴角笑了下，“林琮，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幼稚？”

　　“我他妈就幼稚了，怎么着！”林琮瞪着眼睛，伸手指着方小武，“方小武你他妈就是不在乎我！”

　　方小武眉头跳了跳，这会儿是在大街上，虽然人不多，但是也已经有路人好奇地往这边看了过来。

　　啧。

　　俩男人在街头上演琼瑶偶像剧，怎么想怎么觉得丢人。

　　林琮是他学弟，比他小一年级，方小武刚升上高二没几天，这小子突然跑过来跟他表白。

　　三中明里暗里喜欢方小武的人不少，男的女的都有，但林琮是第一个敢出来跟他表白的。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方小武很给面子的没有当场回绝他。当然，也没有答应。

　　他不讨厌林琮，甚至可以说有点喜欢，毕竟这男生长了张英俊的脸，还有个不错的身材。

　　但也仅仅是有好感，并不足以让他接受这人当自己的男朋友。

　　所以放学后方小武专门把林琮叫出来，当面跟他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了。

　　只是林琮这个人有点神奇，不管方小武说什么，他都一意孤行。

　　此后经常以方小武的男朋友自居。

　　方小武懒得理他，也就随他去了。

　　“林琮。”

　　方小武往前走了几步，站到林琮面前，脸上仍然挂着个笑——纯粹是气的。

　　“我今天不想跟你动手，先跟你讲讲道理。”他用力一拉林琮的胳膊，把他整个人从原地拉起来，几步拐到旁边的巷子里，接着伸手捏上他的下巴。

　　林琮挥手打开方小武的手，抱起双臂瞪着他挑了挑眉。

　　“你要离家出走我不拦着，毕竟你的家事我不了解，但是你要住到我家去是不是过分了？”方小武收回笑容，变得面无表情。

　　“你知不知道同性恋在这个地方会被别人戳脊梁骨？你堂而皇之的住到我家去算怎么回事？先不说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你是我男朋友，说出这话之前，是不是也得考虑一下？”

　　方小武往前凑了凑，极近距离地盯着林琮的眼睛，“之前你没经过我同意就跑去我家，还他妈跟我妈说你是我男朋友，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一想到这儿方小武就来气，那天晚上他老妈那个仿佛天塌了一样的表情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他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去隐约升腾的怒火，猛地一提嗓音，冲着林琮大吼了句：“你他妈故意报复我是不是？因为我不跟你谈什么破恋爱，你就搅得我家不得安宁？”

　　“我不是！”林琮顶了句。

　　“那你他妈是怎么想的！”

　　方小武开始真的有点生气，最后那俩字吼的都有点破音。

　　“我……”林琮眼神向旁边游移了下，心虚地咽了下口水。

　　他其实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真的想离家出走，而正好借着这个理由想多和方小武待一会，所以才缺根筋地说出了那句话。

　　“你知道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看到老妈伤心，要是换成别人，早抽丫的了。”方小武眉毛一竖，抬眼瞪向林琮，“还有，什么叫他妈不在乎你，我在乎得着吗？”

　　“……”林琮小心翼翼地看了方小武一眼，表情有点受伤，但还是冲方小武道了声歉：“对不起。”

　　方小武阴沉着张脸，向后退了两步，不为所动地抱起胳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林琮委屈巴巴地抬眼看着方小武，“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没想那么多，我喜欢你么，就想多跟你待在一起，所以……我真不是故意要恶心你。”

　　方小武盯着林琮的眼睛看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

　　他看得出来林琮是真的喜欢他，面对喜欢自己而又被自己拒绝了的人，方小武总有些于心不忍。

　　况且他比林琮大一岁，在潜意识里觉得不应该跟个小孩儿计较，所以也就这么忍了过来。

　　方小武轻哼了声，怒气顿时消下去不少。

　　“对不起啊，别生我气。”林琮往前凑了一步，一脸真诚地看向方小武。

　　“算了，走吧，陪你去找住的地儿。”方小武又叹了口气，转身带着林琮离开了巷子。

　　林琮这离家出走搞得很正式，非要找个偏僻的地方住下，让他爸妈和那个双胞胎弟弟找不到。

　　所以带着方小武寻着导航到了个快到城边的小破酒店，开了个房间。

　　“今晚陪我在这睡吧。”林琮放下行李，很顺嘴地说道。

　　方小武站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挑了挑眉。

　　“……好吧。”林琮郁闷地挠挠头，“那明天见。”

　　他其实非常不想让方小武走，放学回家之后刚跟父母吵了架，现在很需要安慰，只是他没有立场要求方小武留下来。

　　于是说完又怅然地叹了口气。

　　“意思意思几天行了，别让你爸妈太着急。”

　　临走时方小武又回身嘱咐了句，感觉自己像个操不完心的老父亲。

　　“知道了。”林琮冲他笑笑，抬起胳膊隔空给方小武比了个心。

　　“……”方小武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转身拉开门走了。

　　小破酒店有个大厅，方小武刚从电梯里下来，走了没两步，眼角余光突然看见个眼熟的人影。

　　他转头一看，就看到了站在服务台前的姜林。

　　姜林感受到视线回过头，也看到了方小武，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下，有一丝惊讶从脸上滑过。

　　“晚上好啊，学霸。”方小武走过去和姜林并排站在服务台前，笑着打了个招呼。

　　作为宿敌，六中的各种动向都会传到方小武的耳朵里，自然也就包括姜林考了年级第一这件事情。

　　其实在六中考个第一也不算什么，但是方小武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调侃一下他。

　　学你妹的霸。

　　姜林没理他，继续转头和服务台后面的小姑娘商量。

　　“我就用一晚，明天早上就给你还回来，美女，破个例啊。”

　　“真不行，经理不会同意的。”小姑娘为难地摇摇头。

　　“你们经理呢，我去跟他商量商量。”

　　姜林说完很适时地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继续说：“我快冻死了，比卖女孩的小火柴还惨。”

　　小姑娘噗嗤笑了声，“算了，把你身份证押这儿，被子你拿走吧。”

　　姜林是过来借被子的，他去老奶奶家里看了，没有多余的地方让他过夜，也没有多余的东西给他取暖。现买被子也来不及，所以他用手机查了查附近的旅馆，查到了这家，就过来试试。

　　小酒店一般管理没那么严格，如果遇上好说话的，大概率能借到。

　　好在他运气还不错，遇到了个好说话的姑娘。

　　“给。”姜林从兜里摸出身份证放在柜台上，“谢了。”

　　方小武瞟了眼，身份证上的姜林比现在看着青涩一点，却依然好看。

　　年龄居然是18？

　　这倒是方小武没想到的。

　　小姑娘拿过身份证看了看，有些羡慕地说：“长得帅就是好啊，连证件照都这么好看，不像我的，没法见人。”

　　“你也很好看。”姜林说。

　　“得了吧。”小姑娘摆摆手，“来，跟我来搬被子吧。”

　　姜林跟在小姑娘后面进了库房，方小武也跟了上去。

　　库房里面摆着一排排的棉被，洗过的，挺干净。

　　“要帮忙吗？”方小武问。

　　姜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用。”

　　“别客气，你一个人拿不了吧？”方小武说。

　　“他是你朋友吗？”小姑娘拉出两条被子，一条塞给姜林，一条拿着手里看着方小武，转头问姜林。

　　“不是。”

　　“是。”

　　两人同时回答了句，答完都诧异地看向对方。

　　姜林是在诧异方小武哪根筋搭错了，他们两个就见过一面，还是在打架的时候，怎么在他那儿就成了朋友了？

　　方小武是在诧异姜林的反应，也突然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难道这人不是自己的粉丝？

　　如果是粉丝的话，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

　　“你们两个认识吧？”小姑娘笑着看向方小武。

　　“认识。”方小武说，伸手从小姑娘怀里接过被子，“给我吧，谢了美女，你真善良。”

　　姜林：……

　　“明天记得还哦。”小姑娘说。

　　“嗯。”姜林点点头，抱着被子走了出去。

　　方小武也抱着被子跟在姜林的后面，“走慢点，等会我。”

　　那片废墟离这家小酒店不远，姜林走着过来的，这会儿自然是走着回去。

　　“你……不认识我吗？”方小武快走几步绕到姜林的右边，犹豫着问。

　　“认识。”姜林说。

　　方小武刚想放下心，觉得自己没有自作多情。

　　姜林就接着说：“但是不熟。”

　　……

　　太尴尬了。

　　难道说那天人家根本不是堵着自己要签名的？

　　我靠！

　　方小武回想了一下自己那时候的反应，迟来的尴尬立马爬满了全身。

　　我□□□□操！

　　他边走边抖，全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咳，”方小武清清嗓子，转移开话题，“你借被子干嘛？”

　　“盖。”姜林言简意赅，抱着被子蹭蹭蹭大步往前走。

　　“你住这附近？”方小武也加快脚步，“家里突然来人了吗？”

　　要不然为什么要借被子？

　　“没有。”

　　姜林还是回的很简短，方小武很想问问是没有住这附近还是没有来人，但是忍住了没问。

　　仔细一想俩人确实不熟。

　　问的太仔细了搞的自己很八卦似的。

　　其实他就是想通过聊天来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好缓解一下自己脑内的尴尬。

　　走了有十分钟，就到了那片废墟，很快地就看到了仓库的大门。

　　姜林站在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侧了侧身让方小武先进去。

　　“你住这儿啊？”方小武进门之后惊叹一声，转身看向姜林的时候眼神有些复杂。

　　“不是。”姜林懒得解释，关上门就着灯光继续往里面走。

　　来到那个集装箱前面以后，方小武再次惊叹了。

　　他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是条件也还行，从小衣食无忧的，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地方。

　　他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城里人一样，眼神在空旷的仓库里四下乱晃，很兴奋的样子。

　　姜林把手里的被子铺到床上，又从方小武怀里接过另一条放到上面，然后轻轻松了口气。

　　看上去挺暖和的。

　　“你今晚住这儿？”方小武换了个问法。

　　“嗯。”

　　姜林坐到床头搓了搓脸，搓到额头上的伤时皱了皱眉。

　　方小武站在门口，盯着那个伤口看了几秒，突然问：“你……是因为受伤了不能回家吗？”

　　姜林愣了愣，没想到方小武会猜得这么准，他没好气地看了方小武一眼，“是啊。”

　　“不好意思啊。”方小武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当时他本来想扔旁边那个小辫子，没想到扔偏了。

　　姜林又看了他一眼，带着点诧异。

　　校霸竟然还会道歉。

　　这届校霸看上去也不那么霸啊。

　　他在心里暗自腹诽，面上保持着原来的表情，冲方小武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

　　虽然借到了被子，但是没有暖气的北方冬天的室内也是非常冷的，何况是这么个破旧的仓库里的集装箱，一点也不保暖。

　　所以方小武站了没多久就冻得开始哆嗦，姜林也很冷，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冰凉的，包括刚放上去不久的被子。他都不想伸出手去碰。

　　“晚上睡这儿会死人吧？”方小武边抖边说，声音都打着弯带着颤。

　　“死不了。”姜林冲手心里哈了口气，抬头看向全身都开始抖的方小武，“你还不走？”

　　“我我我走走了了了……”方小武实在有点抗不住，“再再见……”

　　“拜拜。”姜林看见方小武的样子，突然弯起嘴角笑了下，这人现在这样子很好玩，一点也没有打群架那时候的霸气。

　　方小武哆嗦着出了门，过了没一会儿又哆嗦着回来了，推开门站在门口冲姜林招招手。

　　“怎么了？”姜林刚把被子铺好，弯着腰正在整理背包里的东西。

　　“我操，太他妈冷了！”方小武爆了句粗，“你在这睡肯定会冻死，走，跟我回家！”

　　这会说话的时候竟然很利索，一口气说完了。

　　？

　　姜林如果脑门上是显示屏的话，现在肯定挂上了一排问号。

　　两人萍水相逢，方小武哪来的这份多管闲事的好心？

　　“不用了，谢谢。”姜林拉上背包上的拉链，两脚互相蹬着把鞋脱了，一掀被子利索地钻了进去。“麻烦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靠。

　　方小武万万没想到会碰一鼻子灰，自尊心都有点受挫。

　　他一般不会主动邀请别人去他家，除非是特别好的朋友，这回难得因为歉疚主动一回，别人还不领情。

　　冻死你算了。

　　方小武不知道从哪摸出个口罩戴到脸上，没再说话，转身一声不吭地走了。

　　没有顺手带上门。

　　啧。

　　姜林看着那扇敞开的大门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又鼓起勇气从被窝里钻出来，走过去把门关上了。

　　仓库的大门倒是被方小武关上了，关门的时候生锈的门轴发出声巨大的吱呀声，像声巨大的叹息。

　　姜林躺在床上开着灯，看着头顶上那一小片不大的天花板，其实不应该叫天花板，只是集装箱的一个面。

　　她还会回来吗？

　　这个地方看起来不错，送给我了？

　　我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方小武？

　　嘶……果然有点冷。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姜林渐渐睡了过去。

　　穿着衣服睡觉不太舒服，他睡得不太踏实，断断续续做了很多梦，半梦半醒间，他突然感觉有股温热的气息喷在了他的脸上，近在咫尺的。

　　姜林猛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