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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番外一 ...

  •   第二日,孟逢熹不用人叫,自己起了个大早。

      太后几日前就接连不断地送了东西过来,明月也不甘示弱,金银首饰也来了一大堆,险些闪了孟逢熹的眼。

      梳妆戴冠的时候,明月劝退了宫里来的嬷嬷,亲自上阵,奚若在一边打下手。

      明月梳发梳到一半,忽然想起这些天来她给孟逢熹梳的一直都是未出阁女子的发式,但是孟逢熹那时已经算是嫁过人的人了。

      明月愣了一下,吸了口凉气,猛地抬头。

      孟逢熹把玩着手里的梅花玉簪,抬头从镜子里看向她,“怎么了?”
      一旁的奚若也看过来。

      明月赶紧又摇摇头,专心梳发。

      孟逢熹将太后送来的凤冠和明月掏家底拿来的首饰都带上了。

      明月唱着歌,给她束好最后一缕青丝,用梅花簪簪好,手扶着她的肩膀,仔细端详着,眼眶像是要红了。

      奚若这时凑过来,夸张地捂嘴惊叹,“天呐!仙子今天下凡了!”

      才刚有些落下去的气氛被奚若搅散,三个人笑起来。

      过了一会,明月才又开口:“小姐,时辰差不多了,咱们盖上盖头吧。”

      孟逢熹笑着朝她点点头。

      奚若在一旁递过红绸金线的盖头,明月接过给她盖上。

      几乎是同时,门就被大力拍响了,然后传来孟念激动的声音,“来啦!来啦!陛下来接亲啦!”

      奚若跟明月赶紧扶住孟逢熹起身,屋里的其他人一拥而上打开房门,喜乐声裹着带着花香的春风灌进来,扑得孟逢熹头上的红盖头都微微晃荡起来。

      奚若和明月扶着孟逢熹走了几步忽然停住,明月捏了捏她的手,松开了手,另一边奚若的手也松开了,往她腰上轻轻推了一下。

      下一刻,孟逢熹的右手就被一直更大更暖的手牵住,握在掌心。

      孟逢熹无声地露出笑容,被那只手牵着往前走。

      昭端宁牵着孟逢熹去拜过孟氏祠堂,又抱她上了花轿。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往宫中去,雍俪百姓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陛下娶后亲自迎亲的场面了,几乎每个街道都立满了夹道欢呼的百姓。

      按照惯例,立后之礼极为繁琐,先行成婚之礼,礼成之后,还要集结文武百官于宫外礼坛行册封大礼,几乎一整日不能得空闲。

      昭端宁顾虑孟逢熹身子,大手一挥就把立后之礼分成两天办。

      迎亲队伍走到宫门口,昭端宁下马,快步走到轿子前,跟着一旁的宫人立刻双手奉上红绸,昭端宁接过来,却并不把另一端递给孟逢熹牵着,只是把红绸缠在手腕上,直接俯身从轿子里把孟逢熹抱出来。

      宫道上静候的宫人齐齐下跪行礼。

      昭端宁抱了孟逢熹沿着宫道往行礼的大殿去。

      依仗队和礼官一路小跑才紧慢没跟掉。

      一直抱着人到了大殿门口,昭端宁才把人放下,牵着孟逢熹的手缓步走进去。

      太后早就盛装等在主位上了,有资格观礼的文武百官也在两旁的殿下跪齐。

      两人刚牵手迈进大殿,喜乐声就响了起来,文武百官齐声喝礼。

      礼官高声唱起祝词。

      昭端宁牵着孟逢熹立到太后面前,太后笑容满面地坐着,身后挂着柳离卿和兰曦松的画像。

      两副画像都是昭端宁亲手画的,画中人笑意浅淡,眉眼祥和,一如初见,恍若未经风雪。

      昭端宁对着画像微微失了神,继而就感觉孟逢熹安抚般握紧了自己的手,他回过神,也握紧她的手。
      两只手交握出了汗,也不分开。

      礼官的祝词终于唱完,拖着调子提高了声音,“一拜天地——!”

      等位稍低的文武百官一大早就跪坐到了百花宴厅,从头到尾连个新后的影子都没见着,也没人敢吭声。

      不过他们遇上昭端宁心情大好,倒是出了席露了脸,坐在主位喝完所有大臣敬上来的喜酒才离了席,也算是给足了文武百官面子。

      才刚在宁宋二人那里聚散过的一群人,又在宫中坐到了一块,不过多了个兰青旻和大老远赶来的王修勇,反而更热闹了。

      王修勇是真的高兴,一桌人都仗着有他这个长辈在,拉着昭端宁灌了不少酒。

      一开始昭端宁来者不拒,但王修勇这个长辈倚老卖老,再碰上人来疯的昭端文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宋琰,越喝越过分,把一桌子人都带成了疯子。

      后来是尽忠职守的李洛出来力挽狂澜,才让昭端宁找机会溜了。

      等昭端宁脱身,天色都暗了。

      夜色才一落下,雍俪京城就升起了烟花,一朵接着一朵,不要钱似的放,昭端宁下令一国同庆,百姓自然也爱凑热闹,欢乐得像是在过年。

      昭端宁沿着张灯结彩的宫道往禧仪宫去,宫门口守着的宫人见了他就跪下,“陛下新婚大吉。”
      昭端宁一抬手,“赏。”
      “谢陛下。”

      宫门打开,孟逢熹就端坐在红绸暖烛中,昭端宁走到她面前,一旁的嬷嬷递上玉如意,笑道:“陛下掀盖头了。”
      昭端宁接过握在手里,被微凉的玉如意冰了一下,忽然觉得有几分紧张。
      他原地默然了片刻,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嬷嬷领了宫人退下。
      大殿里彻底安静下来,昭端宁立在孟逢熹面前,听到了自己微促的呼吸声,一时竟有些紧张。
      不等他缓过来,面前的人忽然从喜服的袖子里伸出一只手,准确地抓住了昭端宁的手腕,拉着他往前,掀开了盖头。
      红绸滑落,昭端宁呼吸一顿,保持着被孟逢熹握着手腕的姿势愣在原地,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玉如意。
      孟逢熹红妆浅笑,抬眼看他,动作间凤冠上的金玉摇曳,珠翠耀眼,不及她一寸颜色。
      孟逢熹笑着看他,“我等霁安许久了,怎么才来?我好想你呀。”
      昭端宁不说话,手里的玉如意掉在床榻上,反手握住孟逢熹的手。
      他另只手抬起,虚虚地抚在她脸侧,“梅梅今日真美。”
      “今后就是我的皇后了。”
      孟逢熹偏过头,吻上他的手心。
      昭端宁手心软热的同时,看到她发间的梅花簪。
      他垂了眼,托起她的脸,俯身吻下去。
      孟逢熹仰脸承着他的吻,抬手抓住他的衣袖。

      一吻毕,两人略微分开,距离仍近,呼吸都扑在彼此脸上,孟逢熹看着昭端宁唇上的胭脂色,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伸手去触他的眼角,又被他低头吻住。

      昭端宁揽了她的腰,纹龙绣凤的喜服纠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翌日一早,便是封后大典,昭端宁不上早朝,孟逢熹刚睁开眼,就看到他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醒的。

      然后就是起身更衣,昭端宁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一直到老太监过来请他先去礼坛。

      孟逢熹那时正被宫人围着束发更衣,昭端宁走过来,旁若无人地低头吻了吻她,才随老太监离开了。

      孟逢熹到的时候,时辰正好,她低头下轿时,宫里正时的钟声正好响起,洪亮悠长,音传十余里。

      按照规矩,她应该沿阶而上,走到坛顶的昭端宁身边,同他跪奉先祖天地,再接受百官礼拜。

      但孟逢熹刚站稳,就见到昭端宁快步从坛顶往下走,文武百官赶紧跪下。

      孟逢熹往前走了几步,被走到她面前的昭端宁牵了手,转身往回走。

      立在百官最前的礼官高声念起礼词。

      两人并肩沿阶而上,昭端宁微侧了脸看向她。

      孟逢熹穿了皇后的官服,头戴凤冠,柳眉云鬓,额间点了朱砂红花钿,那点红在春光下如有灼灼之华,衬得眼前人肤白瞳净,一双眼秋水似的。

      昭端宁无端想起初见她时她一袭红裙意气风发的模样,让他一眼见了就再不能忘。
      那时美,如今也美,都是他的。
      他再也不用永远藏在心里偷偷回味思量。
      今后,便都是他的了,是他明目张胆的珍宝。

      孟逢熹注意到他的目光,扭头同他对视,笑起来,秋水化成春水,映着灿暖的春色,却只瞧着他,映着他。

      昭端宁也笑,低声问她:“累么?”
      孟逢熹轻轻摇摇头,握紧他的手。
      两人共登至坛顶,跪拜先祖,一步步进行繁冗的礼节。

      礼成之时,百官齐呼,“陛下万岁!皇后娘娘千岁!雍俪之业,万岁千秋!”

      那坛顶极高,居高临下,昭端宁拉了孟逢熹的手,让她往远处看,她才看到百官队列后,乌泱泱地跪满了百姓,在她看过去的时候,亦高举双手高声呼喊起来。

      呼声撼天,万民归服。

      这是一个好时节,亦是一个好天下。

      万千黎民,有了安身之所,头顶不再压着让人喘不过气的昏君佞臣,身旁不再有虎视眈眈的敌国,不再担心妻离子散,不再有躲不开的噩梦与鲜血。

      是父亲母亲,亦是孟家军千万将士在浴血奋战死不瞑目之时压在心口苦苦盼望等待着的平和春日。

      她替他们等到了。

      孟逢熹望着脚下的天下,微微笑起来,又觉得想哭。

      成礼以后回了宫,孟逢熹更了衣,随着昭端宁去见太后,太后见了她就抱着她哭,不停说着好孩子受苦了,怎么哄劝都止不住,哭了快一个时辰才停下来,孟逢熹拉着她的手,在她面前跪下来,也不再用从前的轩边语调,而是换了雍俪的语调,认真同她说:“母后,我母亲走得早,在这世上余下的亲人也不多了,霁安算一个,您也算一个,您若是不介意我之前欺瞒您,今后就把我当作您的亲女儿。”
      太后眼泪又掉,拉着她,“快起来!快起来!怎么会介意!母后开心都来不及呢!母后做梦都盼着有个女儿呢!你这样好,是我的好福气。”
      昭端宁这时也扶着她的胳膊,“起来,你身子不好,别跪着。”
      太后一听,手上用力,“赶紧赶紧,起来起来!好孩子快起来!”
      孟逢熹这才起来,又被太后揽进怀里抱住。

      陪着太后呆了半日,两人出了长青宫时天色都黑了。

      昭端宁拉着孟逢熹,也不回禧仪宫,反而上了宫里的望塔。

      这个望塔是宫里最高的,立在上头,宫里宫外的景色都尽收眼底。
      孟逢熹立在他身侧,四下看了看,只看到宫里灯火通明,宫外则黑沉沉的。
      她不解扭头,“霁安带我来这做什么?”
      昭端宁从背后抱着她,“马上你就能看到了。”

      孟逢熹不再问安静地任他抱着,同他看着寂静的夜色。
      四下皆静,孟逢熹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也能闻到揉在微风里的花香味。
      孟逢熹觉得舒服安心,她往后倚在昭端宁怀里,看着脚下的夜色发起了呆。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宫外好远的地方有一萤火般的光点缓缓升起来。

      一开始孟逢熹并未注意,可是又一会,那萤火越来越多,有远有近,升起来的时候,几乎放眼皆是。

      这时孟逢熹才看清,这些萤火般的亮光,是放飞的天灯,多得数不清了。

      有一个离她很近,从她眼前往上浮,她看到宫灯上只很简单地写了一个名字。

      那名字她不久前还见过,是在苍黎原的松林碑刻上。

      孟逢熹瞪大眼,从昭端宁怀里直起身子,愣愣地目送着那盏灯升到再也看不见,才回神般意识到什么,立刻就要回头,“霁安……”

      昭端宁抱她更紧,不让她动,低了头在她耳边,同她解释,“我让人做了七万多盏灯,从今晚开始放,放完为止。”
      “这灯一半写上当初故人的名字,另一半……”

      不等他说完,孟逢熹看着眼前有一盏扶摇而上的灯,就知道了答案,那灯上写着:孟逢熹平安喜乐。

      “另一半我写了我的私愿,希望故人得见,能多庇佑你,佑你余生皆安,再无灾痛。”
      孟逢熹紧紧盯着眼前的灯海,抓住他的手,“那你呢?怎么不写你自己?我要把你也添上。”
      昭端宁下巴放在她头顶,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同她看着星海般的灯群,声音温柔,“我会永远陪着你啊,孟逢熹平安喜乐了,昭端宁就也平安喜乐了。”
      那灯好像放不完似的,接连不断地升起,一时间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星星点点散布在天地间。

      那灯太多,太亮,孟逢熹看着看着,忍不住眨了下眼。

      才刚眨了一下,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话音也带了哭腔,“他们会看到么?”

      昭端宁抬手给她擦眼泪,又亲亲她侧脸,“会的,都会看到的。”

      牵挂之人,有了安心归处。
      牵挂之国,有了太平之日。
      牵挂之事,再不黑白不分。

      都会看到的,也都能安息了。

      凄雨宁,天云霁,逢朝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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