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界白

30、第 30 章

　　胸口处还在隐隐作痛，但还不能停下，狮蛮强打起精神向着山顶走去。

　　“看来来晚了，但没关系，小雨一定已经被他救走了。只要...只要我打倒异兽，父王就会放过他了。”

　　看着远处那三道诡异的红光，就连狮蛮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为了让自己快些恢复，他服下了提前准备好的秘药，虽然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极大的损伤，但也能在短时间内提升自身的力量。

　　“呃...”药力在体内流转一圈后，狮蛮的气色已经好多了。

　　他踏空而行，迅速朝着山顶走去。

　　.......

　　“...”阳烈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瞳孔已然涣散的谢雨，企图用自身的温暖来唤醒他的意识。似乎只要这样做，谢雨就会醒来，两人又能像从前那样...那般的亲密...

　　“小雨，你醒醒...是我来了...你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开？我们还有好多话要说，好多事没做不是吗？”

　　然而这终究只是他逃避现实的想法，一切早就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黑影之手不断地从裂缝中袭来，吞噬着周遭的妖族士兵。那些士兵并没能抵抗多久，待到妖族被吞噬殆尽后，它们开始向着阳烈的方向伸去。

　　他看着那些黑影，心中却是连逃跑的心思都没有了，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闭上双眼，等待着自己的末路。

　　“你在做什么啊！”

　　脸上重重地挨了一拳，率先击中阳烈的不是黑影而是狮蛮。

　　狮蛮不可置信地看着阳烈，他怒吼到“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救走他！”狮蛮又一拳将阳烈击倒在地，随后便是伴随着如雨点般落下的拳头，一遍又一遍歇斯底里地重复着这个问题。

　　阳烈愣愣地回过头，面对着狮蛮的指责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任由狮蛮一拳又一拳地打在身躯之上。

　　狮蛮在阳烈身上肆意地宣泄着自己的怒意，口中那一声声质问声却渐渐带上了哭腔，他明白正如父王所说，此刻的谢雨已经没有任何活路了。

　　看着毫不反抗的阳烈，那腰间的白玉还在闪着红光，预示着谢雨的危险。狮蛮恶狠狠地夺过那块玉，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阳烈说道“你不配...”

　　“蛮儿...”妖帝虚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狮蛮连忙赶到他的身旁。

　　此刻妖帝的身躯已然是虚幻不实的状态，仿佛下一秒便会消失在这世间。

　　“蛮儿...原谅父亲...终究还是带走了你爱的人...但...我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从此以后...你就再也不用为异兽担忧了...也不用再做那些违心的事...妖族安宁的未来...就...托付给你了。”妖帝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那虚幻不堪的身躯也汇入到了那黑色铁柱之内。

　　狮蛮还没来得及伤心，就听到身旁锁链交错的声音响起。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悲切地看向谢雨。

　　黑色的铁柱与那些锁链通通融入了谢雨的体内，他从空中缓缓落下，双眼还未睁开但气息已然平稳了许多。

　　阳烈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他艰难地爬起身，来到谢雨身前。

　　谢雨缓缓地睁开双眼，冷冷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阳烈。

　　阳烈心中不禁有些激动起来，纵是泪水还没流尽却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他缓缓向着谢雨张开臂膀想将他拥入怀中。

　　只见谢雨机械式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在阳烈诧异的目光中一脚踢向他的腹部。

　　阳烈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踢出去不远的距离，直到背后传来一阵剧痛才背靠着树木停了下来。

　　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阳烈缓缓地站起身苦笑道：“也是，毕竟我对你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来吧，只要你能解气，无论多少次我都会接下的。”

　　谢雨看向阳烈的眼神依旧十分冰冷，脸上没有一分情感，仿佛完全不认识阳烈一般，他转过身朝着狮蛮走去。

　　狮蛮想要别过身去，却又忍不住看向谢雨，他清楚此刻眼前的人已然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了。

　　“嗯，你就是这回召唤者的亲眷。施展此等恶咒的代价已然收取，接下来我会执行自己的任务。”

　　谢雨冷冰冰的话语令阳烈有些不解，他拖着蹒跚的步伐走到谢雨身后。

　　“什么任务？什么代价？小雨，你怎么了？”

　　谢雨缓缓转过身，眼神冰冷地看向阳烈。

　　仅仅只是几秒阳烈就意识到了，眼前的人已经不是谢雨了。

　　“原来如此，是这具身体的亲眷吗？虽说保护你不在约定之内，但多少你也算是相关者，那么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明明是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脸，可阳烈却能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人绝对不是谢雨，在说不出来的地方有着致命的不同。

　　“他呢？小雨他怎么了！？”阳烈抓住谢雨的肩膀，神色激动地问道。

　　“怎么，你并不知情吗？看来这回的情况比以往要复杂...但我没有时间与你解释...这具身体快要到极限了...我必须尽快完成任务...而你多半会是障碍吧。”谢雨说完后，随手施展出一道锁链将阳烈捆在一棵大树上。“看在你也算是相关者的份上，我不会对你出手的。安心睡去吧，等你醒后一切都会结束的。”

　　阳烈拼命地挣扎着，却没有任何用处，同时一阵困乏的感觉渐渐蔓延开来，就连身上伤口传来的刺痛也没能使他保持清醒。

　　“不...不行...我不能就这样睡去。”阳烈疲惫地抬起头看向谢雨的方向，即使那锁链上传来的困意一次次地侵蚀着他的神经，他却始终不肯闭上双眼，紧紧地盯着谢雨。

　　谢雨用妖力凝结出一把大剑，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阳烈的视线，他不禁叹了口气：“难道你非要亲眼见证这具身躯的末路吗？小家伙，既然你说想和他好好道别，那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

　　谢雨缓缓闭上双眼，全身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压，待到他再次睁开双眼时，眼中又恢复到了之前谢雨的样子。

　　他机械式地抬起大剑，一往无前地朝着异兽冲去。无数黑影之手从地下伸出，牢牢地将他抓住，腐蚀着他的身躯。谢雨没有发出任何哀嚎或惨叫，只是用还能活动着的手臂举起巨剑，将那些困住自己的黑影通通斩断。

　　挣脱后，还没等妖力修补自身的伤口，他继续向着黑影进发。几只黑影抓住了他的左脚，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举起巨剑砍断了自身的左脚。还未等左脚完全恢复，他用右脚朝着上方一跳，挥动巨剑砍断前方阻挠着自身的黑影。

　　几道黑影却趁着这个时机刺穿他的胸口，谢雨的身体被固定在半空之中，又是几道黑影精准地刺穿他的头部，随后便是无数的黑手化成一个巨大的手掌将谢雨牢牢抓住，随后捏紧，挤碎，鲜红的血水从缝隙中流出。但不一会儿，就见其中一道寒芒闪过，巨大的黑手被劈成两半。谢雨还是没有停下脚步，顶着自身留下的血污，在黑影的包围中跃动着。无论被刺穿、击碎、碾压多少次，他都没有发出任何哀嚎，一往无前地朝着目标冲刺着，只是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地去注意着被捆住的阳烈。

　　‘为什么要保持清醒呢，至少在离别的时候不想让你看到这些啊...’

　　阳烈被锁链死死困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谢雨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那痛苦的行为。无论自己有多想出手帮忙，却始终无法挣开这锁链的束缚，甚至连维持着清醒意识的力气都快没了。

　　“小雨！”

　　他声嘶力竭地吼道，咬破自己的舌头却也只能换来这最后几秒的清醒。也许是自己的错觉，他这般想着，在失去意识前似乎看到了谢雨愣了愣，随后转过头对着自己露出了那熟悉的笑。

　　...

　　等到醒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黑影、寒冰、妖族都已消失不见。

　　不知何时起天上下起了细雨，束缚着自己的锁链也已经断裂开来，阳烈漫无目的地在雨中行走着。

　　满地的血污，崩裂的土地无不在提醒着他此前并非梦境。但他还心存侥幸，寻找着那个已经不在的人。

　　行尸走肉般地四处巡视着，每多过一秒心中的绝望便多一分，他疲惫地抬起头任由雨点渐渐冰冷自己的身躯。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那人的身影，他揉了揉眼睛，谢雨的身体此刻正从空中坠落。他连忙运转起全身的力量，飞跃到半空接住了谢雨。

　　谢雨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消散于世间，从四肢开始一点点地如同被撕碎的纸张般随风散去。

　　阳烈连忙将体内的龙脉之力输入谢雨体内，却并没能延缓他凋零的速度。

　　泪水夹杂着雨水落在了谢雨的眼睑上，奇迹般地，谢雨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阳烈诧异地看着这一幕，想要说些什么却因舌头的伤势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

　　谢雨温柔地看着阳烈，伸手为他擦去嘴角流出的血水，而后又依依不舍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嘴角带着暖暖的笑意。

　　谢雨缓缓立起身，靠在阳烈的肩膀上，对着他的双唇轻轻地吻了上去，两人紧闭双眼，在雨中享受着这最后的相拥。

　　直到谢雨的身躯变得比雨水还要冰冷，直到他那环着阳烈的双臂无力地垂下。

　　雨终于停了，阳光照耀在两人身上，却再带不来任何温暖了。

　　阳烈用肩膀支撑着谢雨的脖颈，让他宛如睡在自己怀中一般依靠着自己。他一步步地朝着山下走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偶尔会低下头看着紧闭双眼的谢雨，嘴角露出一丝惨然的笑。

　　柳月生仿佛预料到一般，站在一山石旁，还没等阳烈开口他就说到“不可能的，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救不了他。他已经魂飞魄散，就算留住了身体也救不了他。”

　　阳烈没有看向柳月生，只是继续朝着山下走。

　　“你杀了我吧！”柳月生咬着牙说道。

　　阳烈停住了脚步，却始终没有回头。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封印了你的记忆！是我通知了妖帝！甚至...甚至就连那异兽都是我封印在这里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只要把一切都归咎于我就行！杀了我啊！杀了我你就能为他报仇了！”柳月生拔出阳烈腰间的佩剑，用双手握住剑刃对准自己的脖颈，嘴角却带着笑意。

　　阳烈看着柳月生，眼神中有着几分同情与愧疚，他一只手扶着谢雨的身体让他无力地靠在自己的身上，另一只手轻柔地拔走柳月生手中的佩剑将它收回到剑鞘之内，对着柳月生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可当初告诉你若是我真的爱上他时，便不要让我记起一切的不也是我吗...这一切都是我...都是我...”他用仅存的几分妖力修复了那相比之下最不起眼的伤势。

　　柳月生无力地倒在地上，曾经自己做梦都想得到的笑容，此刻却显得如此寂寥。他明白，从今以后阳烈再也不会是自己记忆里的样子了。

　　他只能看着他抱起谢雨继续向着远处走去，而在那方向的尽头是曾经被那两人当做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