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枪手》浮云曾有意

11、第十一章 奶膘不奶

　　许铮鸣一整节英语课都冷着脸，气压很低。浑身上下仿佛都在说“莫挨老子。”

　　六班的同学十分有眼色，一天下来几乎没人找他说过话。

　　只有周柯燃不怕死地一个劲儿追问：“哎，沈昕真够意思的，是个爷们儿。这个朋友我交了。不过，汤磊这逼也不是个省事儿的，许狗你说他能搞定吗……”

　　他忽视了许铮鸣无数个抛过来的眼刀，拧开瓶盖喝了口水，砸吧了一下嘴。

　　“要不这几天放学，我们都和他一块走吧？”

　　许铮鸣朝他扔了一本英语题册。

　　“别人的事儿少管，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周柯燃有些愤愤。

　　许铮鸣一改之前的熟稔，冷漠得好像不认识沈昕一样。

　　不是和人关系挺好的吗？这会翻脸不认人了，真不够意思。

　　周柯燃决定单方面对许铮鸣发起冷战。

　　放学前，都别想我和你说一句话！

　　赵孟辅借着和周柯燃去上厕所的趟儿，给着傻孩子做了一下开导。

　　他拧开水龙头，边洗手边给许铮鸣找了个借口：“他大概是在球场被沈昕扫了面子有点不高兴。你也别生气了，放心吧，他也就是嘴硬，这事儿压根用不上咱们管。”

　　周柯燃撇撇嘴道：“哼，幼稚。”

　　回到教室以后，某人又眼巴巴地递给了许铮鸣一瓶茉莉花茶。

　　也不知道是谁幼稚。

　　到了高一下晚自习的点，许铮鸣拎着包准备提前开溜。

　　他飞快地把一本素描本和一个笔袋扔进书包，对两个人说：“我有点事儿，先提前走了，一会儿老师要是回来帮我打个招呼。”

　　周柯燃想跟被赵孟辅拦下来了。

　　这位白白净净的男同学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笑得颇为遗憾：“突然有点想为汤磊点三根蜡烛，真是可怜呢，非要招惹许铮鸣。”

　　周柯燃想起了许铮鸣打架的样子，也有点想为汤磊点蜡了。

　　阿弥陀佛。

　　这位同学慢走不送，一个月后见吧。

　　--

　　沈昕走出校门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人跟了。

　　他往左一拐，抄了条近道，避开了人群。

　　冬夜的九点，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人们都睡得很早。

　　这条巷子宽有一米，一个行人都没有，路上只有惨白的路灯，偶有两声猫叫。

　　踩断一截干枯的树枝，沈昕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身后。

　　黑暗里有隐隐晃动的人影。

　　来的人不止一个。

　　汤磊将嘴上的烟头扔到地上，泛着红星的烟很快就在那双脚的反复践踏下被碾灭了。

　　他伸手示意旁边的人先不要出声。

　　猎物马上就要落入手中，被他肆意凌虐，他兴奋得手指都有些打颤。

　　该死的沈昕，坏了他的好事，还敢来挑衅他。

　　他非常期待一会儿看到这个不知死活的小白兔，鼻青脸肿跪地求饶的画面。

　　汤磊往前站，惨白的路灯映在他狰狞地脸上，眼神有些疯狂。

　　他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小朋友~今天没人接你放学了吗？”

　　沈昕抓紧着书包带子，害怕的后退了两步。

　　“你不就是想收拾我吗？行啊，反正我打不过你。但你一个老大带这么多人来，是不是有些掉价了？”

　　汤磊哼笑两声：“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收拾你我一个人就够了。”

　　说完他摆摆手示意那些人先走。

　　“去前面路口等我。”

　　几人似乎也对这场毫无看点的教训失去了兴趣，听话的走了。

　　沈昕看到几个人被支走了，松了口气，轻轻笑了下。

　　但汤磊没看见。

　　他越想越生气，抄起手中的西瓜刀向沈昕袭去。

　　当他还没跑到沈昕跟前的时候，就被一个毛绒绒的东西糊了一脸，带着股鸡屎味儿。

　　刚刚还一脸怯怯，毫无攻击力的少年在他耳边轻轻问。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汤磊来不及问出口，膝盖狠狠撞上腹部的剧痛，让他脚软啪地跪在了地上。

　　“反派死于话多。”

　　汤磊抬眼望了眼沈昕。

　　脸还是那张脸，但是面前这个人的眼神不再如往日一样无辜，透着些戾气和冷意。

　　沈昕整个人面无表情，戴着眼镜的他气质十分清冷。

　　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汤磊。

　　“你就是个杂碎。”

　　汤磊还没反应过来，沈昕又一脚飞踹到他肩上，力道大到他直接被踹到了墙上。

　　“啊啊啊！”

　　他忍不住痛呼出声，鼻眼不受控制的一酸，流淌出液体来。

　　那个人又走了过来，蹲在他身旁，逆着光。

　　汤磊身体哆嗦着，挣扎着还想爬起来。

　　他嘴里叨叨有词：“艹你妈，你给老子等着……”

　　沈昕皱皱眉，又往他脚踝处招呼了两下。

　　躺在地上的人痛得不停哼哼，像一条恶心的肥蚯蚓因痛苦不停扭动着身子。

　　捡起汤磊在地上的烟盒，沈昕拿出一根，纤长的手指按下打火机，火焰跳出来，照亮了沈昕的脸。

　　借着那一小簇火光，许铮鸣看清了他。

　　他是在汤磊被砸上墙的时候赶到的。他隔着一堵墙就听到了巷子里的痛呼声，二话没说直接翻墙而过，落脚点正好在一颗大树背后。

　　没想到，局面这般反转，真是令人意外。

　　别说，沈昕打架的样子还挺带劲的，这种反差说不出的性感。

　　虽然有些震惊，许铮鸣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只要小孩人没事就好。

　　沈昕好奇地吸了一口烟，没有想象中吞云吐雾的快乐，反而被呛得不停咳嗽。
　　打死他也不抽烟了！真是好奇心害死猫。

　　许铮鸣在树后目睹全过程：“……”辛苦憋笑。

　　沈昕抬手扶了扶镜框，拿着熄灭的烟头一下下戳着汤磊的额头，威胁道：“不准再来找我和罗弈，还有学…许铮鸣的麻烦了，不然…”

　　汤磊躺在地上意识模糊，只知道哼哼。

　　沈昕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把烟盒打火机原封不动的又给汤磊塞回裤兜里。

　　他想了想，刚刚那几个人应该在路口在等汤磊，原路返回，容易被堵，得换条道走。

　　咦，前面有棵树。

　　这条巷子与外面的街道就隔了一堵墙，要不还是翻墙吧。

　　打定主意，沈昕抬脚走过去，他顺手将书包带在腰间打了个结，免得一会爬墙掉下去了。

　　谁知他一抬头就看见树后面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在动，吓得跳了八丈远。

　　沈昕“啊”了一声，飞快往后退了几步，拾起地上的东西往树后一扔。

　　没错，就是招呼汤磊的那个玩意儿—鸡毛掸子。

　　“谁谁，谁在那儿？”

　　许铮鸣目无表情的抓着鸡毛掸子走出来，头上还插着一根鸡毛。

　　沈昕那一叫，把他也给吓了一跳，刚想出去解释，就被这么个东西糊了一脸，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许铮鸣咬牙切齿道：“沈昕，你给我过来！”

　　沈昕整个人都懵了。

　　许铮鸣怎么在这儿？刚刚…他是不是都看见了。

　　他瞬间感到羞愧，像一个刚做了坏事就被发现的小孩般手足无措。

　　解释吗？

　　说什么？说我没打汤磊，可他都看见了，怎么办怎么办。

　　许铮鸣看沈昕呆呆地站在那里，像被吓傻了，心中最后一点怨气也烟消云散了。

　　他主动走过去狠狠掐了两把沈昕的脸，训斥道：“怎么着，胆肥了，连我也敢打了。”

　　将鸡毛掸子扔到地上，许铮鸣指着这个东西，难以忍受道：“这什么玩意儿？生化武器吗？臭死了。”

　　沈昕低下头喃喃道：“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站在那里。”

　　许铮鸣没回答，将沈昕鼻梁上的眼镜取了下来，指尖划过脸侧的触感有些凉。

　　他好奇地问：“你近视？”

　　沈昕一肚子解释的话都被这人岔开到十八里山里外，愣了愣：“没，有一点点散光。”

　　许铮鸣呵了一声：“还没见过你这幅样子。”

　　沈昕紧张道：“什…什么？”

　　许铮鸣笑了笑，又将眼镜给人戴回去：“我说，还没见过你戴眼镜的样子，和平时很不一样。”

　　沈昕有些别扭：“哦，很难看吗？”

　　许铮鸣盯着他认真看了会儿。

　　“不，挺好看的。”

　　沈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许铮鸣要是一上来就问他，你和汤磊有什么仇，你怎么打人打得这么狠，他还知道怎么解释。

　　但这个人什么也没问，只是嫌鸡毛掸子味道难闻，对他戴眼镜感到意外。

　　沈昕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意外的觉得很安心。

　　“太冷了，走吧，回家。”

　　“等会儿。”

　　许铮鸣转过来看着沈昕：“怎么，你想再回去踹两脚？”

　　沈昕摇了摇头，眼里有笑意闪过。

　　许铮鸣一脸不解，直到看到沈昕从他头上摘下一根鸡毛。

　　……

　　艹，今晚必须洗头，至少3次起。

　　沈昕道：“好了，走吧。”

　　两人没有翻墙，而是沿着那条巷子原路返回了，碰上了之前汤磊的那几个朋友。

　　几人看见沈昕完好无整的走出来，旁边还跟了个许铮鸣，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

　　许铮鸣冷冷地扫了几个人一眼。

　　“要是不想人被冻死了，就赶紧进去把人送医院去。以后谁要是在找我们麻烦，躺着的可就不只是一个了。”

　　几人互相看看，似是不甘心，最后只能作罢，冲进了巷子里。

　　沈昕看了许铮鸣一眼。

　　学长知不知道，他这样说别人只会以为动手的是他，为什么要把这些烂事揽到自己身上？

　　许铮鸣像是知道沈昕在想什么一样。

　　“知道你厉害，别什么事都揽自己身上。”

　　“我以为，我们认识这么久，算得上是……。”

　　许铮鸣顿了顿，似乎在为他和沈昕的关系找一个定义词。

　　“算得上的是朋友了。”

　　沈昕一下开了窍，难怪今天学长在操场上生气走了，没理他。

　　大概是在为我没有向他求助而生气吧。

　　思及此处，沈昕停下脚步，诚恳地看着许铮鸣。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在这样了。”

　　许铮鸣早就没生气了，听到小孩道歉心里一下就舒坦了。

　　他控制不住的揉了揉沈昕的头发。

　　“知道错就好。”

　　“没有下次。”

　　沈昕连忙保证道：“嗯嗯，不会了。”

　　他又想起了许铮鸣的伤，问道：“对了，你…你的伤没事吧？”

　　许铮鸣淡淡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去医务室看过吗？”

　　许铮鸣：“……”他今天只顾着生气，把这事儿都忘了。

　　沈昕一幅“我就知道没有”，一路压着许铮鸣，强行把他拖到了一个小诊所。

　　许铮鸣挨着训，勾着嘴角，丝毫没把这点小打小痛放在心上。

　　诊所的老板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戴着一幅黑色的框架眼镜，穿着一身白大褂。

　　他打了个哈欠，抬头看了眼钟：九点五十。

　　这个点估摸着也没什么人了，医生清点着今天的药品，准备闭店了。

　　一高一矮的两个男孩子却在这时候走了进来，两个人都穿着九中的校服。

　　矮个的男孩子裹着围巾，露出精致的眉眼，礼貌地问道：“医生你好，我哥今天打篮球受伤了，您给他看看成吗？耽误你关店了不好意思。”

　　许铮鸣挑了挑眉，心跳漏了一拍。

　　哥？

　　刚打人的时候又胸又拽，现在怎么就这么软了，软得他都有些…受不了了。

　　医生好脾气的应着：“没事，哪里受伤了，脱了衣服我看看。”

　　许铮鸣放下书包，脱下厚厚的毛衣。

　　肩膀连着后背肩胛骨那块一大片青紫，看着有些吓人。

　　沈昕心揪了一下，板着脸瞪了许铮鸣一眼：“这么严重，你还说没事！”

　　医生伸手按了按骨头。

　　“这里痛吗？”

　　“有点。”

　　“这块呢？”

　　“没什么感觉。”

　　医生直起身，将衣服放下来，走到药柜前拿药。

　　“你哥哥骨头没什么事儿，普通的淤青而已，我给他拿瓶跌打损伤的药，最近这段时间别提重物就行。”

　　沈昕拿出钱包付账。

　　许铮鸣穿好衣服，眼神追随着沈昕的背影。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这种被人紧张，关心的感觉。

　　自从他妈妈过世以后，就再也没有体会过了。

　　沈昕结完账，拎着袋子走出药店。

　　“这个是擦的，一天三次，不要提重的东西知道吗？然后这盒是消炎药，饭后半小时吃一粒，一天三次。”

　　许铮鸣收拾起眼里那点感动，故作冷酷：“知道了。”

　　随后，打了个喷嚏。

　　沈昕看了许铮鸣一眼，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给人围了上去。

　　许铮鸣破天荒的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耳根泛红，幸亏天色暗了，又有围巾遮挡，沈昕没看到。

　　到了分别的地点，沈昕突然道：“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许铮鸣鼻间萦绕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是沈昕身上独有的味道。

　　“问什么？你想说的时候自己会告诉我的。”

　　他轻轻笑了一下，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琥珀色的眼睛里有着赞赏的光。

　　“还担心你被欺负来着，没想到奶膘还挺凶，啧，今天有被你帅到。”

　　听了这话，沈昕脸红了，耳廓也红了，他想起了许铮鸣给他取的外号。

　　“咳咳…那我先走了，你回家记得擦药啊。”

　　许铮鸣看着小孩急匆匆逃走的模样，真是太可爱了，每次都是这样，一逗就跑。

　　沈昕走出五米，实在忍不住又回头，却见许铮鸣还站在原地。

　　“许铮鸣，你才奶呢！”

　　吼完这句话，沈昕兔子似的跑没影了。

　　许铮鸣噗嗤一笑。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但咬起来不太疼，只会让人心痒痒。

　　他拎着药，漫步在回家的路上。

　　不经意间发现天空中群星闪烁。

　　明天一定是一个好天气。

　　许铮鸣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