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芳华》千年纸鸢劫

4、第四章

　　纪妙云捏了捏眉心，真的是隔三岔五就被这个女儿气得头疼，“好了，这里没你的事情了，我去看她。”

　　管家拦住了秦王妃，“王妃，我突然想起来，今天王爷就要回来了，找郡主这样的事情就交给叶心吧。等她找到了郡主，郡主定然知错……”管家也见不得那个调皮的小郡主受到责罚，从以前就帮着萧明瑜打掩护，要是萧明瑜在场绝对要给管家一顿夸。

　　“也不急在这一时，我今天非得看看明瑜又玩出了什么新花样。你莫要多说了，往日里你也没少替明瑜打掩护，就是因为你们老是庇护她，她现在才是愈发大胆，夫子早早就知会了我，今天得好好管教一下她。”
　　其实也不怪纪妙云生气，她给女儿换了一拨又一拨的女夫子，哪个不是被萧明瑜的油盐不进给气走的。
　　现在外面一听是秦王府给府里的小郡主找女夫子都摆手，哪怕是价格开得再高也没人上门。
　　犹记得最后一个女夫子走的时候，对王妃意味深长的嘱咐，府上的小姐天真率直，王妃还是要多加心思。
　　纪妙云就算是再蠢笨也能听得出这话里的弦外之音，什么天真率直，又不是野猴子要什么天真率直。

　　没过一会儿，在亭子里靠着柱子睡觉的萧明瑜就被拎着耳朵叫醒了，“叶心，别闹，趁娘亲没来，再叫我睡一会，等你估摸着琴课快要下了，再叫我起来。”

　　“萧明瑜，你给我起来。”纪妙云怒不可遏，还想瞒天过海。

　　“娘亲……娘亲！”萧明瑜迷迷糊糊睁眼就看到了纪妙云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勃发的怒气，再大的困劲儿也一下子清醒了，“娘亲，我就是弹琴弹得累了，才过来走走，没想到睡着了，可真的是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萧明瑜，现在胆子愈发大了啊，连我都敢骗。琴课都不上，下一次是不是又想逃出府玩。”
　　纪妙云一想到自己女儿的顽皮，就实在是汗颜，这样以后她可真是不好意思见自家大嫂了，本想着交给她一个大家闺秀似的儿媳妇，这以后该不会交个皮猴子一样的儿媳妇吧。

　　“娘亲，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回房间，还是老规矩，礼记大同篇抄三遍是吧？懂了懂了。”萧明瑜俨然一副老油条的样子，简直就是一犯错就认罚，事后坚决不改。

　　“你且等着，你父亲他们大约下午就回来了，等你父亲走了，你看我如何罚你，犯了这么大的错，还想轻轻揭过去，休想。”纪妙云打定了主意，要明火执仗好好收拾一番，否则以后更是管不住了。

　　“啊？娘亲，怎么还有秋后算账的呀？要不看在父亲马上要回来的份上，就别罚我了呗。”萧明瑜笑嘻嘻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想得美，你现在回房间思过，我还有事情要准备，等我腾出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纪妙云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一个时辰之后，王府大门处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小孩子。

　　“郡主，咱要是再出去一次，是不是错上加错啊，会不会被王妃打死？”叶心是萧明瑜的贴身婢女，平时跟着萧明瑜为非作歹惯了，胆子也是愈发的大了。

　　萧明瑜像学堂里的夫子似的，装模做样地捋着并不存在的胡子，摇头晃脑道：“此言差矣。难道你以为我不跑出去玩，娘亲就会轻纵了我吗？还不如趁着王府看管不严的时候先去逍遥一番，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刚走到门口，就和下朝回府的萧朗父子撞了个正着。

　　萧明瑜笑得眉眼弯弯，飞奔着扑向萧朗的怀抱：“父亲！”

　　萧朗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远远跑来，走近了才看出是自己的长女，蹲下身子把萧明瑜抱了起来。

　　“父亲，瑜儿好想你啊。”

　　“父亲也想瑜儿，可父亲今日有要事，回来换下衣服就要去城外，瑜儿等晚上父亲回来以后，再陪你玩，好不好？”

　　“父亲，你怎么一回来就又要走啊。”
　　萧朗叫这个小人精弄得没办法，他此番班师回朝换防是成帝亲准，他才有这个难得的机会。
　　他今天本应该去城外代帝王犒赏大军，可是一回家就被萧明瑜捉住了，打舍不得，骂也舍不得，可又实在是为难。

　　“父亲，把妹妹交给我吧。”萧承看出了秦王的为难，才想到这个办法替秦王解围。

　　萧承在府里并没有脱下铠甲，一如既往的守卫在秦王身边，他剑眉星目长得充满阳刚之气，披甲执锐之下，更是显得是位仪表堂堂的将军。

　　“不嘛不嘛，我要父亲，哥哥好凶！”萧明瑜不愿意离开父亲，才故意冤枉萧承，这一点在场的三人心里都是十分明白的，萧朗也是纵容这个女儿。

　　“好了，父亲带你去，承儿找一套小孩子的男装过来，这回我只好带着瑜儿一起去了。”萧朗无奈的笑了笑，就已经做出了决定，“这下满意了吧，瑜儿。”

　　“谢谢父亲，瑜儿最喜欢父亲了。”萧明瑜撒娇似在他的怀里直蹭。

　　萧明瑜跟着萧朗来到了城外军营，蔓延千里的草地上驻扎着大成的虎狼之师，令人望而生畏，朔风在空中呼啸，吹的旌旗猎猎作响。
　　整个军营很大，萧明瑜从进去的那一刻，黑溜溜的眼珠转个不停，看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新鲜。

　　“父亲，为什么他的刀好长？”

　　“因为他长得比瑜儿高，提的刀也该比瑜儿长。”

　　“父亲，为什么在军营看不到女子？”

　　“因为女儿家都在府里忙着，军营里是男人呆的地方。”

　　“……”

　　萧明瑜第一次来到军营，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问个不停，萧朗也是极有耐心，一个个回答。
　　不一会，来了一个像是秦王手下的长胡子老头，拉着父亲说个不停，萧明瑜觉得无聊，就随心所欲地在军营里乱走。

　　“臭小子！你跑什么？又偷偷拿伙房的馒头。”

　　“骨头不是很硬吗？怎么不敢还手了？”

　　“都不知道父母姓名的贱种，有什么资格在这里。”

　　“不管你是怎么拿来的，你都给我把馒头还回去。”

　　“哟，大哥，你看这个贱种还敢瞪我们。”

　　“正是战乱的时候，在军营里才能吃得饱饭，我们都是吃粮饷的，这小子什么也不干，凭什么拿粮食。”

　　军营深沉的草坪上，粗壮的汉子把一个少年按在地上，看不清那少年的脸，但是始终忍受着他们的羞辱的少年，在他们抢走了他怀里的馒头时，眼眸骤然猩红。

　　“还给我！”

　　他发疯了一样挣扎，奈何寡不敌众，直接被一脚踹了出去。

　　“呸！一个破馒头，还敢跟我叫板？”

　　一个男人踩着祈川的手掌，狠狠地土里一碾，狰狞的脸格外扭曲。

　　“我警告你，不乖乖给我们哥几个洗衣服刷鞋，别想吃馒头！”

　　他狠狠地把馒头一摔，当着祈川的面，用力地踩上一脚，那馒头彻底不能吃了，变得又黑又硬。

　　祈川死死地盯着那馒头，瞳孔骤然一缩，双眸涌上了浓烈的愤怒，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掀翻了踩着自己后背的人，猛地朝着那个男人扑了过去。

　　“我杀了你！”

　　祈川死死地掐着男人的脖子，那男人有一瞬的恐慌，脸憋得青紫。

　　“快……你们想看着我死啊……”

　　几个男人实在是没想到个头不高的祈川竟然敢反抗，一时间都怔住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以后，七上八下的就把祈川朝着岩石踹了过去，眼看他要撞到岩石了。

　　预想中的钝痛并没有传来，整个人反而撞进了一个蕴着少女馨香的温暖怀抱之中，小臂被一只手牢牢搀住。

　　此时的祈川已经头昏眼花，在一片窸窣碎语之中只能倔强地抬起头来，强作镇定，入眼处却见到一双白靴，原本开始涣散的双眼勉力聚焦往上看去，对上如同清澈泉水般的双眸，看上去黑白分明，眼波流转之际，蕴藏着风华，瞧见她的那一刻，祈川的心在那一瞬间都漏跳了半拍。

　　那些人还想对祈川出手，而萧明瑜挡在了祈川面前。“几个大男人，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秦王治下有方，若是他知道你们是这样无耻，不知道还有没有资格留在军中。”

　　祈川拽了拽萧明瑜的衣摆，没想到自己却在那里留下了黑色的手印，讪讪的低下头，道：“别惹他们，打不过的。”

　　借着从树林间隙透过来的光影，萧明瑜发现这他身量不高，伴着脏污的脸庞在月色下显得苍白得厉害。

　　萧明瑜拉起那个孩子，还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伤在哪里了？要不要紧？”

　　祈川没有见过画本子里的神仙，可是眼前的萧明瑜唇红齿白，宛若九天玄女一般落在他面前，他忽然觉得萧明瑜就是仙女。

　　“我没事，没事……”祈川红着脸，不敢再多碰萧明瑜一下，生怕玷污了她的风姿。

　　“瑜儿，父亲到处找你找不到，原来你在这里，快随我回去。”萧承远远听见萧明瑜的声音，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