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芳华》千年纸鸢劫

3、第三章

　　纪妙云忙令马夫赶紧离开，虽然并不信他所说，但心里总是忐忑不安。衣袖下，她的手指一直在颤抖着，一种莫名的恐惧瞬间将她淹没。

　　纪妙云一走，一身浅绿色衣裙的慕容茵从佛像背后缓缓走出，拿了一块金子扔在那个僧人手里。

　　“你做的很好。”慕容茵脸上的笑容淡淡地，她是身份低微，可是他也想要两全。她一边忌惮着秦王，一边又深爱着秦王。在察觉到他的野心之后，她辗转反侧要不要向陛下禀告，可是想起成帝暴戾的性子，索性三缄其口。原本就这样与世无争下去也没有什么，可是在一次偷听重，她发现萧朗的野心逐渐膨胀到想要稳定天下的地步。她说到底还是慕容家的女儿，已经为了爱情背叛了慕容家一次，她不能背叛第二次，只能选择用这种方式去警告萧朗，他若是个聪明的，就不应该继续下去了。

　　刚回到府里，她就听到从府里传来的哭喊声，心里不由一悸，在下马车的时候猝不及防的跌了一跤，还没等她站起身来，就见一个梳着双螺髻、身穿紫花粗布衣裙的小丫环站在不远处惊慌失措的冲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又惊又惧。声音颤抖，“夫人，夫人，小郡主她……”

　　纪妙云的心里一沉，颤声道，“小郡主她怎么了?”

　　那婢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夫人，小郡主刚才忽然浑喘不过气来，还没等大夫赶过来就……现在已然断气。大郡主也是开始了同样的症状……”

　　纪妙云面色苍白，跌跌撞撞的冲到了萧明瑜的身边，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大夫呢？大夫怎么说？”

　　那婢女跪在地上，“拿着您的令牌都请来了御医，纷纷束手无策，您看王爷应该还没走远，要不着人去把王爷追回来。”

　　“不可以，他此番回来已经是多日逗留，我不能再留他，恐陛下不满，府里的消息先不能传出去。”纪妙云深知萧朗有多看重这个孩子，绝不能在这个当口搅乱他的心思。

　　“恕老夫之言，这个样子不像是得病，而是某种诅咒才会这样。”御医摸了摸胡子，装模做样地说。他也没办法，毕竟慕容茵给的金子实在是太多了。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位僧人的话。难道，难道他说的话是真的?那么，他说不定会有破解的方法!

　　想到这里，她也顾不得那么多，立刻令人备马，直奔南山寺。一不小心碰倒了一边的桌子，误将佛龛上供着尺余高的白玉观音惯在地上，羊脂白玉断成几截。发出哗啦一声巨响。
　　然而纪妙云却看也不看那白玉观音，急匆匆的就出了门。

　　纪妙云找遍了南山寺，再也没有看到那位僧人，只是无奈地在大殿里求了两块平安符。

　　纪妙云跪在蒲团上，泪水滚滚而落：“若是有什么诅咒都冲着信女来，不要把灾难降在孩子身上。”实在是没了办法，就回到了秦王府。

　　纪妙云把一块平安符挂在了萧明瑜的脖子上，另一块作为定亲礼送到了纪府，挂在纪怀瑾脖子上。

　　纪妙云的后脑靠在床栏上，垂下的疲惫眼眸中蕴着外人许久都未曾见过的温柔神色来，轻纱幔帐内，可以隐约看着她的怀里静静躺在床榻上的那个小小的女婴，紧紧闭着的一双眼睛，虽然再也看不到平日的美目流盼、桃腮带笑。但是娇嫩的肌肤、悠闲的神态，有人说不清的轻灵之气，道不尽的娇俏可人。

　　纪妙云守在床榻一角的默默垂泪，“我不求这个孩子将来如何的大富大贵，只想她能平平安安过好这一生。”

　　“王妃姐姐，我听闻明瑜病了，带了些补品特来看望，不知道孩子怎么样了？”徐慧娇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纪妙云没心情和她一般见识，吩咐婢女打发了他出妙云阁。

　　“王妃姐姐，王爷离家之前，吩咐我好好照顾你，妹妹特来关心，怎么能把我拒之门外呢？”

　　“咱们再怎么说都是自家姐妹，我来看孩子怎么样……”

　　纪妙云啪的一声推开房门，“原不想过了病气给妹妹，奈何妹妹盛情难却，那就进来喝杯茶吧。”徐慧张牙舞爪地轻狂，看见纪妙云的那一瞬却不敢在造次。

　　徐慧身为侧妃，也是当今陛下指给秦王的。她是户部徐侍郎家的嫡女，自幼是娇宠着长大，自诩家里是书香门第，清流人家，对纪妙云这样的武将家出来的女孩子是很看不上的。
　　按着她的想法，武将家的女儿比起文流清贵到底是粗鄙些。
　　在她还没嫁过来的时候想着迟早能凭着自己的容貌出身替了纪妙云正妃的身份，可是没想到她刚入府的时候不得秦王喜欢，整个王府也因为她张狂的样子瞧不上她。
　　她可不管这些，自顾自去讨秦王的喜欢，哪知道对方最是厌恶她这样的娇贵女子。

　　最初纪妙云顾念着她孤零零一个人在王府里也时常劝秦王去看她，她作妖的时候数次忍让她，但是她仿佛把纪妙云当作软柿子捏，一来二去的也耗尽了纪妙云的耐心。
　　等到她再作妖的时候，纪妙云毫不留情的下手整治她，狠狠叫她吃了几回亏以后就乖觉了些。她虽然在面子上不敢再与纪妙云争锋，私底下的小心思可是一点也没少。

　　直到后来当今陛下的表亲慕容茵嫁了进来，她才算是找到了对付纪妙云的同盟，三天两头就跑去慕容茵的院子里。
　　可是慕容茵还没嫁进来的时候，就看清楚这王府乱糟糟的一团事，对于纪妙云抛出来的橄榄枝既不全然拒绝，也不曾答应过她什么，就是打太极一日日的过着。

　　“王妃姐姐，我就是来看看明瑜有没有大碍，没别的意思。”徐慧心里很是生气，身边的婢女撺掇着她，来看纪妙云的笑话，她才不会主动寻这个晦气。

　　她一过来就叽叽喳喳的，纪妙云心里牵挂着女儿懒得同她计较，“我还没说什么，妹妹何必急着撇清呢？不过是一盏清茶，我还是供的起。”

　　“王妃姐姐还要管家，慧儿就不打扰了。”她规规矩矩行礼以后忙不迭地带着丫鬟推出了妙云阁。

　　——大成十七年——

　　天气闷热，仿佛透不出一丝风来，总叫人无端生出烦闷。秦王府内有一片大的荷塘，叶子一片连着一片，荷花也开得十分艳丽，叫人挪不开眼。在莲塘中央有个避暑的小亭子，远远瞧过去像是空无一人似的。

　　萧明瑜的贴身婢女叶心站在莲塘边东张西望，压低声音学叫着“小姐，小姐……”，一幅神神秘秘的样子。

　　一位身着华丽的夫人带着管家迈着大步子走过来，她走的愈近，叶心也就愈不敢发出声音。

　　“叶心，小姐去哪了？”纪妙云远远瞧见叶心鬼鬼祟祟的样子就走了过来，她是武将家的女儿，即使进了王府成了王妃，原来身上的武艺也没全然丢掉，比起一般女眷更警觉。

　　叶心捏着衣角忸怩着，小姐这个时辰应该在琴房里弹奏，可是她就是一转个身儿的功夫，小姐就不见了。要是夫人知道小姐又又又又……跑出来偷玩，那小姐妥妥又得挨揍。

　　从前有一回，小姐忙着王妃跑出府玩，王妃知道以后，亲自带着侍卫将她捉回了府。
　　虽然说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娇宠着，若是犯了错都是贴身婢女替她挨打。
　　可是等小姐被捉回府邸以后，王妃想都没想就责打了小姐一顿。纪妙云可不同于那些娇娇弱弱的世家贵妇人，她可是出身武将。
　　生生给小姐打的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要说王妃不疼小姐那也是假的，毕竟是自己身上掉的一块肉，她还记得小姐幼年生病的时候夫人都是自己衣不解带地照顾着。
　　可是小姐也是个顽皮的性子，哪能静静在琴房里拨弄琴弦。她不敢大张旗鼓寻找，只能一个人跑着去找。

　　“这个时辰她应当是该在琴房里修琴艺，不必替她遮掩，她是不是是又偷跑出来玩了？”纪妙云对这个女儿也是头疼，萧明瑜生的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爱读书，女儿家那些弯弯绕绕也是一窍不通。
　　她也曾请了最好的师父教授，可是女儿偏偏对女红，插花，抚琴，一点也提不起兴趣。只要府邸有了武师的课，就算是她拦着，萧明瑜也是千方百计混到课堂上去。
　　纪妙云不是反对女儿习武，她只是觉得女儿家就得有女儿家的样子，她也想自家女儿像其他贵女似的一颦一笑。也就是一点比不上大嫂的纪渺渺能让人省点心，虽然时间上算起来，纪渺渺是还比明瑜小很多，可是实在是比这个女儿贴心的多。

　　“王妃不必忧心，我问过门口的侍卫了，郡主应当还在府里。”管家拱手。

　　“郡主……郡主……她应当是在湖心亭里，婢子找遍了全府上下就剩下那里了。”叶心回完话头埋得更低了，心里默默为郡主点一根蜡烛。王妃面前谁敢造次，更何况这次被抓了现行，她也实在是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