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无缝亲情向同人—画心为牢》路溪桥

3、鸡蛋羹

　　资历平躺在床上，四周一片黑暗，房门与窗帘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整个世界都安静，如果一直这样安静多好啊！资历平忍不住想着。

　　车没有问题，自己也没有在老宅吃晚饭。

　　离开资宅之后，资历平没有直接回贵府，而是去了资家墓地。

　　想着十几年来一家人幸福的生活，现在却是：一片荒林，四座墓，一个人。大哥二哥的墓在阿爹墓的后排，大哥墓旁留着的空地是自己的。

　　资历平想： “大哥这么爱护自己，应该不会嫌弃自己的，二哥可能要打我，中间隔着大哥能帮我拉着点！

　　大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妈妈的！

　　我希望下辈子我们还是一家人，下辈子也许没有战争，大哥可以做教授，二哥可以做运动员......

　　那我呢？

　　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和你们在一起......”

　　当一切尘埃落定，什么民族大义都不重要了。

　　“我只是想要还有这个家。”

　　资历平将车停在回贵府的路口，他知道，他的父亲、他的大哥都在等着他，也知道他们的想法。贵家愧对姆妈和自己，如果姆妈以怨抱怨，自己是个没出息，甚至想要攀附贵家的二流货色，姆妈和自己绝对会再次被抛弃，那位大哥一直都会只是“贾先生”。

　　也许是资家教育得太好，小资少爷并未堕入下流，还识大体，明事理。

　　可是在资历平缺少父亲，缺少家庭的时候，是资家给了他一切，填补了资历平生命中的空缺。

　　即便现在这个空缺又出现，但并不是又一位父亲，又一位大哥就能填补的。

　　这种遗憾资历平知道，贵闻珽和贵翼又如何不知？

　　他们在等资历平拿个决定。

　　资历平并不想回去，资家才是他的归属，但他又不想辜负小婉的父亲，也不想辜负小婉的哥哥。

　　在贵家，资历平代表的不仅仅是资历平，还代表着去世的贵婉。

　　还有妞妞，妞妞就是小时候的贵婉。

　　资历平更加不愿辜负的是贵婉。

　　因为贵婉说：如果我离开了，就代替我当贵婉吧！

　　那么美好的贵婉，没有大小姐的架子，放弃养尊处优的生活去革命，不带偏见的承认自己这个哥哥，为了别人牺牲自己。

　　如今，资历平是要代替贵婉生活下去的。

　　所以资历平回家了，学着贵婉回家的样子。

　　阿爹、姆妈、兄长都不在了，做做贵婉也没什么，只有资家的资历平才叫小资少爷。

　　资历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资历平才放下自己的一切伪装。

　　真累啊！

　　身上的伤口疼，膝盖也酸，还有心，资历平觉得自己的心也想叹口气，但这口气始终吐不出咽不下，就这样一直堵在自己的心口，涨得心口发疼。

　　贵闻珽和贵翼的愧疚及小心翼翼，资历平都看在眼里，资历平都明白。

　　资历平从小就是个嘴甜机灵的孩子，街坊邻居谁都喜欢他。这并不完全是资历平与生俱来的能力，也有后天培养的部分。

　　嘴甜的小孩子才有人喜欢，喜欢他，就不会讨厌他的姆妈，他们娘俩的生活就会舒适点。

　　资历平躺在床上慢慢回溯过去，整理以前的记忆。

　　那些年都是美好又珍贵的记忆，资历平舍不得漏掉一丝一毫，他像是要写一部自传一样，细密地梳理着。

　　当一个人开始回忆过去，要么是他老了，要么是他在思念着谁。

　　资历平想着自己最早的记忆在什么时候呢？

　　资历平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穿着舒适的棉布小褂子，头上被漂亮姨姨（陈萱玉拿糖哄着他叫的）陈萱玉扎着一根小辫子，趴在姨姨的阁楼小窗户上，看着楼下的马路，等待着姆妈回家。

　　姆妈要唱戏，不能每天都带着自己，阁楼是锁起来的，自己就被关在阁楼里。小阁楼里铺满各式各样的毛毯，柜子也用棉布包裹住，小时候的自己没有力气打开任何一个柜子，一直也安然无恙。

　　姆妈怕自己无聊，也怕自己饿，买了一大包炒米花，每天在毛毯上撒上两把，让自己可以爬在毛毯上慢慢捡着吃。

　　啧!真像喂鸡啊！还不挑食哩！

　　资历平回想着那时候，不能哭，要不然房东大妈可是会用长竹竿戳着窗户骂姆妈和姨姨的！

　　那个房东骂人的声音可真大，不过没怎么骂过自己！

　　资历平想幸好自己不喜欢哭，要不然姆妈和婶子得愁死了。

　　婶子说自己从小就是个花花肠子，刚会喊姆妈的时候就学会了对着阿姨说“漂漂”。

　　资历平心想：这应该是婶子教的吧？肯定是！。

　　婶子还说自己喊了房东“漂漂”之后，房东再也没有涨过房租。

　　资历平想着自己现在要是还住在当初那个阁楼也挺好啊，就算叫不出漂亮姨姨这种称呼，凭自己这张俊俏的脸，房东哪里舍得骂他呀！

　　资历平想如果能回到小时候多好，自己能记住每个人，阿爹、姆妈、大哥、二哥、妹妹，即便他们忘记自己，自己还可以偷偷地去资宅去贵府看他们。

　　素昧平生的两个人在某个地方相遇，他们不认识我，但自己心中揣着秘密偷偷的瞅上几眼，也挺浪漫。

　　也许我可以装作旅客，帮坐火车的阿爹提一下行李箱，阿爹一定会夸我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小子，也许还会回家跟妈妈说曾经遇到一个小伙子帮他搬行李......

　　也许我可以等在二哥上学的路上，偷偷地拿走他的作业，他也许会蹲在大街上嚎啕大哭......然后给他送到学校去，二哥又觉得是自己太粗心，可能会流着鼻涕谢谢我......

　　也许我可以去妹妹的绘画班，在她的画板上留下一副大作，让她看看什么才叫艺术，自惭形秽......

　　也许我可以等在资宅门口偷偷看眼大哥，可是大哥也许会察觉我在偷看他，但大哥再精明也不会知道我曾是他的弟弟，小资少爷，他也许会把我当成一个来资宅踩点的小偷

　　资历平想想觉得就觉得好笑，真不行，到时候跟他打一场，就当练手了，大哥一定没想到小偷怎么还武艺高强......

　　要是能趁大哥不注意，给他打趴下，也挺好！

　　资历平很明白自己是胡思乱想，但还是忍不住！

　　他望向黑暗的半空，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人看着他，也不需要说话。

　　资历平觉得仿佛有东西压迫自己无法呼吸，胸口很闷，心口难受，胃也难受，胳膊疼，手也疼，二哥踹的地方也疼......

　　大哥要是知道二哥踹我了，一定会打二哥。

　　资历平想到在资家第一次生病，发烧，嗓子疼，吃不下东西，因为咽口水都疼！那时候自己也许已经知道啥叫恃宠而骄，不打针、不吃药、不吃饭，哭得嗓子喑哑，只能细细地出声，真是一刻不停歇！然而，家里人都围着自己，姆妈、阿爹、妈妈、大哥，连二哥都送来玩具。

　　那时候多好呀！

　　妈妈煮了白粥，虽然一点没味道，阿爹买了糖，虽然糖齁得慌，姆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进资家咋就更娇气了呢？

　　这时候大哥端了鸡蛋羹过来，嫩嫩的鸡蛋，滴上几滴鲜咸的酱油，在碗里颤巍巍的晃荡。

　　资历平至今还记得大哥说“这是大哥亲自特地做给小资吃的”

　　亲自？特地？

　　小资历平也知道鸡蛋羹都一样的味道，但后面每次生病都点名要大哥做的鸡蛋羹。所以，只要资历平生病，大哥也就主动请假在家陪着自家的小资少爷。

　　而，想要当运动员的二哥一向壮如牛，不生病的二哥气得想哭，更加嫌弃小资弟弟了！

　　现在，小资少爷生病了，却再没人特地蒸鸡蛋羹，也没人送玩具了。

　　资历平这几天本就没有好好吃饭，今天更是空着肚子跑了一天，晚上为了不让贵父和贵翼担心，硬生生撑了一碗面，还吃得那么快！

　　资历平想真是报应不爽！

　　资历平越发感觉胃部像针刺一样，让他不得不蜷缩起身体，用手抵住胃部，希望能够缓解一下。可是症状不仅没有减轻，似乎更严重，冷汗都冒出来，他只得手微微用下力，却觉得要呕出酸水来。

　　资历平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躺在床上了，而像是在一片海浪之上，脑子都被晃得晕乎乎地。

　　资历平只得爬起来，扶着墙，去洗手间把晚上的吃的面条全部吐了出来。

　　果然舒服多了，资历平躺回床上，只觉得可能晚上吃的太急，迷糊糊地想：

　　“早知道要碗鸡蛋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