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五章 ...
-
在侦探社一行人搭车前来的半个小时之前，风雅静和田上希姬来到了这家废弃医院。
这栋废弃、破旧、青藤缠身的楼房安静地呈现于风雅静眼中。
“噩梦的气息已经完全把这里浸染了，看来这次引发泡祸的潜有者就在这里面了。”
风雅静转头对田上希姬说道：“希姬，这里我已经看得见了，你就负责驱逐医院周围的人，防止有人进来。这次场地范围很大，做得到吗？”
“我可以的！”田上希姬双手握拳置于胸前，用力地点头。
“嗯，要辛苦你了。”风雅静浅浅地微笑着。
田上希姬眼神亮晶晶的。她深吸一口气，拔掉左耳的耳塞，红色的八足小虫从她的耳道中如小股的潮水般涌了出来，将田上希姬半个身体都变成了红色。它们爬行速度极快，刹那间将医院包围了起来。还有几股分流爬上风雅静的身体，钻入她的耳朵。
每个人只会持有一个断章，所以当一个人持有断章后，他对其他人的断章也会有抵抗力。因此风雅静并不担心被食害啃食掉记忆。
她忍耐着虫子在大脑里爬行的感觉，转身向废弃医院中走去。
这次的泡祸规模如此巨大，其噩梦气息甚至将一整栋楼房都浸染完毕。所以这次希姬没有像上次在警察局一样，放出食害铺满整个空间，而是控制食害如同一个圆圈一样将废弃医院包围在内。所以风雅静只需要再走一段距离，远离食害的包围圈，虫子们就会从她脑子里爬出去，回到大部队里。
“希望我还没有来晚……”她喃喃着，走入了黑夜中，恍如野兽血盆巨口的大门。
哒、哒、哒……
不需要手电筒，风雅静的断章让她在面对噩梦有关的东西时，即使在夜晚也能照常视物。但是一路走来，只有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无比清晰。
枯死的藤蔓，破旧的瓷砖，落满灰尘的桌椅……难以想象为什么会有人来到此处。
风雅静沿着感受到的噩梦气息走去，一步一步地来到了向下延伸的楼梯旁。
“又是在地下室啊……”她感叹了一句，便毫不犹豫地走了下去。
嘎哒、嘎哒、嘎哒……
鞋跟敲击在台阶上，发出略有不同的声音。
渐渐地，风雅静觉得有些不对。似乎她越是向下走去，空气中的温度也莫名地越是下降。
【“燕子啊，燕子，”快乐王子说，“你不愿意再陪我住一晚吗？”】
【“冬天到了，”燕子回答说，”这儿太冷啦！”】
不自然骤降的气温令风雅静打了个寒颤，她呼出的气息也变成了一团袅袅的白雾。她心里明白这是因为接近了引发泡祸的潜有者的原因。噩梦是以潜有者为中心的，越是接近潜有者，噩梦的力量越强，非自然的现象也就愈发频繁。
风雅静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方形玻璃水缸，里面粼粼水波轻轻荡漾，水缸里的灯也被打开了。明显不久之前，还有人使用过它。
老实说，在废弃医院里突然出现一个崭新的东西实在令人怀疑，风雅静却反而松了一口气。
“还能使用物品，说明还有理智吧。说不定这次我没有来晚。”这样的想法让风雅静真心实意地露出微笑，如同一股暖流从心脏涌向四肢，让四肢都平白多了几分力气，脚步都轻快了几分。那一瞬间似乎连周遭的低温也不足为惧。
只可惜，这样的笑意停留了没多久，就被彻底打碎了。
风雅静沉默地看着眼前如同人间地狱的画面。隔着一道玻璃墙，那惨剧般的场景，令人难以确信自己还活在人间。
【“我看见一位妇人坐在桌旁，一双粗糙发红的手上到处是针扎的伤痕，因为她是一位裁缝。在房间角落的一张床上躺着她生病的小儿子。这孩子在发烧，他的母亲却除了喂他几口河水外什么也没有，因此孩子哭个不停。燕子，燕子，小燕子，你愿意把我左眼的那颗蓝宝石拿下来送给她吗？我的脚被钉牢在这基座上，寸步难行啊。”】
——于是浑身长出缝纫针的“裁缝”得到了左眼。
【“我看见住在阁楼中的一个年轻男子，他趴在一张铺满纸张的桌上，埋头工作。他正在努力为剧院导演完成一个剧本，但天气太冷了，壁炉里没生火，饥饿又弄得他头昏眼花，他实在写不下去了。燕子，燕子，小燕子，你愿意把我右眼的那颗蓝宝石拿下来送给他吗？我的脚被钉牢在这基座上，寸步难行啊。”】
——于是割开身体用鲜血涂满墙壁的“剧作家”得到了右眼。
【“在下面的广场上，站着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她不小心把火柴掉进沟里打湿了，都不能用了。如果她没有钱拿回家，她父亲就要打她，她正在哭着呢。她既没有穿鞋，也没穿袜子，头上什么也没戴。但我没有眼睛了，燕子，燕子，小燕子，你愿意把我身上的纯金箔取下来送给她吗？世人似乎都认为黄金就是幸福，这样她的父亲就不会再打她了。”】
——于是浑身冻伤、失去双足的“小女孩”得到了皮肤。
风雅静张着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面前的玻璃墙的那一边，十几个在泡祸中彻底异形化的异形共同演绎着取悦恶魔的惨剧。
“为什么……为什么这里还会有人在啊？！不是废弃医院吗？！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啊？！”风雅静感觉自己填充着义眼的眼眶传来酸涩的感觉，似乎再过一会儿，就会不堪重负地掉下眼泪。
本以为这里只会有一个潜有者在，原本还天真地以为还来得及在潜有者变成异端之前保护好他直到泡祸结束，还以为这次不会再有牺牲者，眼前这一画面却像给了她一记重锤，把她所有侥幸全部击碎。
这样不行，必须得做些什么……
当风雅静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习惯性地提起裙摆，解开卡扣，将那柄柴刀抽了出来。
仿佛按下了什么开关，当她的手握住柴刀的把手的时候，风雅静脸上的表情顿时从泫然欲泣恢复成了优雅端庄的微笑。要不是眼眶中还残留水汽，就好像之前那个表情从未出现过。
“对不起，很痛苦吧。我马上就让你们解脱哦……”
风雅静微笑着举起了柴刀。
佐佐城信子感到很烦躁。
她黑发柔顺，五官秀美，只要眉头轻蹙，便有一股忧郁轻愁笼罩眉宇。这样的她实在与烦躁搭不上边，毕竟，谁愿意让这样的美人忧愁呢？
但是，但是啊！按照她的计划，武装侦探社的人早就该到了，她连苦肉计的准备都做好了，水缸里放好了水，连衣服都换好了，可是武装侦探社的人就是不进来！来的反而是一个与此无关的女人！
难道他们发现我的计划了？佐佐城信子不由自主地这么想着，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对，就算他们发现了我的计划，这里还有诱拐案的受害者在，他们也得进来啊。那他们在外面磨蹭半天，到底在干什么？
佐佐城信子百思不得其解。但这不妨碍她在那个黑裙子的女人经过时，把自己藏起来。
她在原地又想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跟上去看看那个女人要做什么。
这是佐佐城信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自出生以来，她第一次发出如此响亮的惨叫声。她的大脑无法描述、也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到底为何物。
这幅景象太过疯狂，她的眼睛因为恐惧而痉挛，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
在一片黑黑红红的混杂色块中，只有一样东西无比清晰——那个女人、那个黑裙子的女子提着的柴刀！
无法理解眼前画面的佐佐城信子将自己全部的恐惧归咎于这个女人。
啊啊，想必她就是用这个杀掉他们的吧。
那刀尖滚落的殷红液体，毫无疑问就是铁证。
下一个会是谁？我吗？我会被她杀掉吗？
“那个——”
得快点逃出去才行！
“停一下！麻烦你停一下！”
不行，不能听！会被杀掉的！
佐佐城信子再也无法思考自己的计划，无法去揣测外面的人的想法，无法顾及地面上如水流般涌过的红色小虫，她只能如同被老虎追赶的小鹿一般拼尽全力地逃跑。
逃出去，我得逃出去！
为了、为了——
——为了【他】的理想。
武装侦探社一行人的出租车已经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很长时间，国木田看着自己写好的时间表，想到已经无法完成既定的计划，心中满是郁卒。
就在这时，司机余光瞥见车灯白光映照出一个仓皇的人影，多年开车的经验让他下意识地转开方向盘踩死了刹车。出租车猛地停下，让车内几人差点来了个人仰马翻。
“发生了什么？！”国木田沉声问道。
“有……有一个人突然窜了出来……”司机结结巴巴地回答。
国木田连忙下车，见一个脸色惨白、满脸泪痕的女子无力地坐在一边。她见到国木田，仿佛见到救星一般，不顾自己衣着清凉，拉着他的衣摆哭着说道：“请救救我！请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太宰治和中岛敦也下了车，见此情景，太宰治连忙脱下风衣盖在女子身上，温声说道：“小姐，请冷静一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女子用瑟缩的手扯过风衣衣领遮住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缩成一团：“有个，有个黑裙子的女人，拿着柴刀，把其他人都杀了，接下来就要到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静静不知道这里是诱拐案的受害者被囚禁的地方，她只是因为看得见这里就来了。静静这次反应比警察局那次大那么多还是因为心理落差过大的原因。她原先一直以为这里只有潜有者一个人，还觉得能把人救出去。就像相信自己考了80分，那真的考了80分就不会太难过。要是确信自己考了100分，结果只考了60分，那就很难过了，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