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个新娘》酒逍遥

6、不知日夜

　　“江徵——小心身后——”季青一个翻身从高处落下，然而还是慢了一步，那怪物已经一只手勒住江徵的脖子，另一只手更加疯狂地撕扯头皮，直到目眦尽裂，瞳孔向着相反的方向分离。

　　江徵在那一瞬间窒息，两腿一软跪了下去。季青冲上来一刀砍下，那怪物的反应比他想象得更为灵敏，一个侧身躲过季青的攻击，拽着江徵的衣领就往黑暗处拖去。

　　这一系列动作快的惊奇，季青追上去又是一刀，这一刀精准地砍中怪物的后颈。乌黑的鲜血喷洒而出，怪物松开了江徵的衣领，吱哇乱叫着消失在黑暗中。

　　江徵瘫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他的脖子被勒出惊悚的指痕，季青相信只要那怪物稍一用力，江徵的脖子就会被扭断。

　　横梁上响起了成群的爬行声，无数双眼睛在屋缝后闪烁，压抑的笑声在地板下蔓延。

　　季青抬头一看，房梁上竟然爬满了怪物，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只是无一例外地赤身裸体，一只手扯住发梢，没有焦距的瞳孔呆滞地注视着季青二人。

　　“遭了，快跑！”季青一把提起地上的江徵，拖着他向前跑。那些怪物纷纷从房梁上跳下来，一个踩着一个，以惊人的速度向他们扑来。

　　季青挥手砍了几个离得最近的怪物，又从包中甩出几张符纸，这才堪堪拉出一小段可贵的距离。他跳进来时的甬道，将落在身后的江徵拖进来。

　　那些怪物伸出一只手在陡坡口探寻着，却没有一只能够出来。看来他们的活动范围也是有限的。季青带着江徵在甬道里奔跑了一段时间，确认没有怪物追上来后才松了口气。

　　季青刚刚停下，身后的江徵就支撑不住倒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到底做了多年的文官，身体素质自然远远比不上季青。

　　“那些东西应该没有追上来。”季青也撑着刀柄坐下来，“休息一会吧。”

　　黑暗里，季青又点了一只火折子，一点点温暖的光晕照亮了江徵苍白的脸。他面颊上的血痕刚刚止了血，脖子上又多了几道指痕，此刻显得十分病态，在光晕下散发出一点妖冶的气息。

　　“道长，是本官拖累你了。”江徵歉意地苦笑。

　　“降妖除魔是我的职责，没有拖不拖累的话。”季青用衣角擦拭着刀刃上的血迹，锋利的刀面反射出他充斥着血色的眼睛。

　　“道长，既然现下只有你我二人，那我也不必隐瞒什么。陈老爷的这座宅子，藏了太多杀孽，是我太天真，以为请道长来便能平息一切。”江徵突然认真了起来，连本官二字也不用，言语间似将季青看作与他平等的同类。

　　“你什么意思？”

　　“这宅子，死过不止一两个人了。尔虞我诈也好，色欲熏心也罢。”江徵怔怔地看着季青手上的千斩刀，“有太多不该枉死的冤魂聚集于此，那些生前最为善良的，死后反而化作厉鬼。”

　　“陈老爷家财万贯，妻妾成群，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
　　江徵的话刚刚讲到一半，一阵低低的笑声从角落里冒出来，季青立刻伸手示意江徵安静。只闻见狭长的甬道里，似乎又有什么向这里涌来。

　　“不能再停留了，有东西追上来了。”季青提刀立身，领着江徵继续向与笑声相反的地方跑去，甬道在眼前延伸，越走越长，看不见尽头。

　　二人不知走了多久，久到已无法分辨日夜，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季青尚且可以支撑，江徵早已是裹挟最后一口气在行进了。

　　他们都明白，自己现在走的路，已经不是来时的那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