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和唐》日月曰明

1、第零章

　　太宰治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时，是在一个阴暗的巷子里。

　　虽说黑夜是独属于黑手党的时间，可黑手党的行动时间却也并不总是黑夜。

　　说来也是巧，那次那种完全没什么意思也没什么挑战的单方面剿杀他向来不感兴趣——那天估计是太无聊了吧。

　　啊，蛞蝓是不是快回来了？正好可以趁着这几天好好构思一下给对方准备一个怎样的“接风宴”……
　　太宰治背靠着墙听着耳边渐渐停息的枪声这么想到。

　　等到最后一声枪响落下，他才睁开眼扫了一眼狼藉的现场和站的笔直的手下。
　　“太慢了。”太宰治漫不经心地开口，全然不顾手下听到这句话后如何变化的神色继续道：“联系叫人收尾吧，今天——”

　　那道断断续续的敲打声就是在这个时候传到太宰治耳边的，在那之前引起他的注意力的是耳边依稀的一声铃响。

　　这种时候怎么还会有人到这里来？一般不用听到枪声，单是看到他们这一群“黑色”的人都该加快步子逃开了，就像横滨的居住者所做的一样。
　　太宰治偏头朝巷口看了一眼，裸露的那只眼睛忽就流露出几分兴味来。
　　还真是“不长眼”。
　　太宰治挥手制止了手下想要扣动扳机的动作。

　　来人性别女，穿着一件不合身的风衣。相貌看不出，年纪也无法确认，不过大概没有成年。纤细的右手手腕上有一个银色手镯，手镯再通过一根链条连接的就是一根正被握在手里的导盲杖。
　　是的，导盲杖。
　　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眼盲，现在也该是看不见的。毕竟那人眼前还蒙着一条白色的绸带。

　　目前巷子里的这条路对于盲人来说实在不算友好，不说站在巷子里人高马大的一群黑西装，就是那些已经倒在地上的“障碍物”也有十几。

　　整个小巷里都是浓厚的血腥味，

　　可来人却似乎什么都没有闻到一样，自顾自前行，行动间就有些尚未干涸的血液自她脚跟还有导盲杖的末端滴下，似乎都要溅到那件过大的风衣上了。

　　太宰治就这样看着对方慢慢靠近了那一具正好挡在对方前进路线上的尸体，然后那根导盲杖就在左右移动间落在了尸体的肩上。

　　看着对方忽然顿住的脚步，太宰治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趣味。
　　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就算这个障碍绕过去了，那在发现本该平坦的路上突然多出了这么多的障碍时，总该有些要不得的好奇心吧？
　　如果发现这些障碍不仅碍事，而且还带着潮湿、黏腻、冰冷又肮脏的液体时又该怎样呢？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并不顺应太宰治的意愿，对方只是稍作停顿后利用导盲杖找到了可以下脚的空隙后一步步靠近，再远离。

　　“啧。”
　　太宰治轻拍了拍离他最近的人的肩膀，黑色外套下裹着绷带的另一条手臂一闪而过。在越过那位下属身旁时他的手里就多出了一盒烟外加一盒火柴。
　　他点燃了烟后随手扔掉烟盒并将那根烟放到嘴里吸了一口，接着就措不及防地呛住了。
　　“咳咳咳……”
　　这种东西……真是和蛞蝓一样惹人厌烦啊……

　　“小姐~”太宰治拉长了声音朝那道暂时还未远离的身影跑去。
　　来到近旁时他发现对方仍旧一无所动时便直接上手抓住了她空着的另一只手。
　　“我叫了小姐几声，可小姐都不理我啊。”太宰治一边说一边晃动了下两人交叠的手，语气温柔：“只有这样，小姐才会为我停住脚步吧？”

　　“说是几声，实际上先生只叫了一声吧？”那人不得不停下来了，翻转手腕想要将自己的左手解脱出来。“看不见的我怎么知道先生是在叫我？”
　　“啊啊，那种事情小姐就不要追究了嘛~”太宰治凑到她跟前，细细看着对方眼上蒙着的白绸。
　　“刚才就发现了，小姐眼睛上的那个果然绣着花纹啊。”
　　说着话的时候，太宰治尤为注意对方的神情，也因此没有错过对方忽然停滞一瞬而后刻意放缓的呼吸。
　　待到太宰治这句话落的时候，对方似是不能忍受一样把头偏到一旁轻咳了几声。

　　太宰治说着：“抱歉抱歉。”余光瞥及方才被自己扔到地上尚未熄灭的那根烟。
　　能闻到烟味啊……

　　“看到小姐平安无事我就安心了啊。”太宰治顺着对方的力道松开了她的手。
　　“怎么说？”她朝着太宰治的方向稍微偏了偏头，似乎有些好奇。
　　“诶？小姐不知道吗？你刚才走过的那条巷子里之前有黑手党火并哦！”太宰治语带惊奇，裸露出的那只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情绪。“死了十一个人，那股味道估计好几天都消不掉吧？”
　　她顿住了，好像正在回忆什么。
　　“这么说……刚才那个果然是尸体啊。”
　　“小姐已经碰到尸体了？”太宰治语带惊讶道。
　　“触感很像。”她答说。
　　虽然是在谈论着带有不祥意味的尸体，她的语气却稀疏平常，像是早已习惯之后的那种无动于衷。

　　触感，不是气味。所以……
　　仅仅闻不到血腥味吗？

　　太宰治抓住了对方话语里未尽的意思，同样也没有忽略那种太过平淡的语气。

　　“先生。”她忽然伸手抓住了太宰治的手腕。被她握住的那只手里还拿着一柄带着寒光的匕首。那柄匕首此时正对着她脆弱的脖颈。
　　“你打不过我。”她还是那样的语气。

　　太宰治笑了，尽管对方看不见。他一边说着：“一时习惯，还请小姐原谅啦。”一边抽出了被对方抓着的手。

　　“当啷”一声，那是匕首落在地上的声音。

　　“我叫太宰，太宰治。”
　　“如果是小姐你的话，不论是叫我‘太宰’还是‘治’我都会很开心哦~”太宰治站定，两人之间的距离恢复正常。
　　“当然如果叫我‘治’并且还愿意和我殉情就再好不过了！”

　　“太宰先生。”她顺着太宰治的自我介绍叫了一声，并没有对他之后的话发表看法。
　　“我的话，还没有名字。”她开口说明。

　　“不过你可以叫我‘唐’。”

　　这就是太宰治和唐的初见。事实上这个初见甚至不用转天就被回去复命的太宰治忘记了——因为虽然此时此刻的太宰治对这个自称没有名字的人有了一点兴趣，可两人经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有见过面。

　　在那段回忆起来格外漫长的时间里，足够发生很多能够消弭这点兴趣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