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如玉》八戒的小靴子

1、橘香

　　“咱这花朝啊！自打开国以来，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不是刚建国就打了一年的多的仗吗？”“嘿，哪个朝代开国不打仗啊！这是正常事，当年那外族多凶猛啊！也就咱太祖，牛啊！狠狠削了几回——”“哼！十年前不也打仗了吗？我家那院墙上到现在还有那马刀砍得印子呢！”“那是，不是这么回事！唉！我说你这丫头，怎么每次听故事都要插嘴啊？插嘴就罢了，还捣乱。”“谁叫你瞎编来着，你就不能实话实说嘛！”“我这是故事，故事懂吗？就话本，不加点料，谁爱听啊！你当茶肆不要赚钱的！那一壶老叶子，泡几回也就给一回钱。人就等着跟说书人分账呢！”“咦～你这话本不也叫茶肆退回来了么！看来你这料加的不够足啊！”“滚滚滚！回家去吧！再不与你讲了。”
　　一座破旧的老院子，葡萄藤张牙舞爪的爬在架子上。这架子搭的够大，但是边陲小镇的烈风已经将它吹的歪七扭八。架子下有张藤椅，一个衣衫灰白的老头躺在上边。刚才说故事的就是他，上了年岁，胡子拉碴须发皆白。脸上也叫这边陲的烈风吹的皱巴巴的。与他争吵的是个小丫头，十五六的年纪，还梳着未出阁的包头。素净的小脸白的很，倒是不像这每日大风狂沙的天气里长大的。小丫头见他撵自己，干脆利落的站起身来就走。嘴里还念叨:“鞋子给你补好了，给你做了几双新袜子，放这篮子里了。回头把那之前的，太破旧的都扔了。年前我再给你做几双——”老头打断她的话头:“不用了，有多余的布料，给你爹做几双。省的你娘老是指桑骂槐，这袜子我留下，年底给你一并结账。”小丫头转过身:“要什的钱，你就留着喝酒吃橘子吧！不是我说你，那南边来的橘子又贵又小，每每花那大价钱在吃上，这院子墙都要倒了，也不见你花钱修葺修葺！还有那橘子，你平日里少吃点，省的总是上火。人黄郎中的清火药都被你包圆了！”小丫头把那针线剪刀的，整整齐齐放进小篮子里，挎在臂弯。又嘱咐他几句:“那女人说什么，你别理她。这些个碎布头，连管事姑姑都不要，我与你做几双袜子怎了。你是我干爷，受我点孝敬还要她说什么？”停了一下，又很气愤道:“就她成天的斤斤计较，前些时候，把我哥那活计都搅和没了。可把她能的！哼！”
　　老头瞪着眼，道:“她是你娘，就算不是亲生的，她也能借着名义上的由头整治你。以后这话少说！我给你钱，你就拿着。自个儿攒点嫁妆，你家那情况，别到时候一根鸡毛都不给你。哼，到时候你就哭着到婆家去吧！”“别操心你不在行的！我有这手艺，到哪都有饭吃！”小丫头插着腰，说起自己的手艺，下巴抬得老高，她这是骄傲呢！老头哼哼唧唧，不在多言，挥挥手:“知道了，走吧！桌上的橘子带几个回去，那几个小的吃了甜甜嘴。出来这半天功夫了，回去贿赂贿赂，免得他们告状！”小丫头捡那最小的，皮最皱的捡了两个，这才骄傲的抬着下巴走了。
　　老头闭目躺在藤椅上，一会儿摸出个跟他一样皱巴巴的橘子出来。剥了橘皮，随手甩在石桌上，把那已经干瘪的橘瓣一点点抿在口中吃了。那啧啧声，又大又吵又吓人。待一个橘子吃完，老头等待了一会，才开口:“哎呀！老头我家徒四壁，最值钱的也就几个橘子。梁上君子若不介意，下来吃个橘子吧！”话音未落，有暗器破风的声音，中途被另一道指风扫落。“叮当”一声，暗处的人原也没想着一直猫着，便出来了。“季先生倒是好雅趣！”清越的男声响起，这声音令人心生好感。唤做季先生的老头，抬眼打量一下。脸色变换几次，才开口:“好久不见，不知南宸王到此，有失远迎！”老头话说的客气，可身子没挪动半分，依旧躺在藤椅上。来人只好落座于边上的石凳，眼前的男子约摸二十多岁，贵气天成，最完美的还是那张艳过三春桃李的脸。他也不说话，只看着桌上干巴巴的橘子。季老头暗悔，刚才忘了把果子收起来，这会儿叫他看见了，不知道要多想多少事。
　　半响，男子悠悠开口:“季先生依然喜爱橘子啊！巧了，母妃令我带来几筐橘子。皆是万果园这几年的新品种。个个皮薄肉厚，甘甜多汁！”季老头急忙打断他:“咳！吃惯了，闲着无事啃两个意思意思。再说，我年纪大了，大夫说我阳气不足，要找点旺火的东西食补。”他越说越虚，信口开河的瞎说一通。男子看着他屋檐下晒得一溜橘皮橘络，茶杯里的清火药材。淡淡的笑着。季老头索性闭上眼睛，他最怕此人笑。京里传言，南宸王一笑，有人要死！季老头内心呐喊“这话不是传言啊！每次笑成这样都没好事啊！”
　　“来人，把季先生的寿礼抬过来！”男子吩咐道。很快有隐在暗处的人，抬着箱子，箩筐过来。东西放稳，人就不见了。季老头眯着眼夸了几句:“这南宁军的功夫，倒是没落下。漂亮的很！”“呵！比不得季先生在的时候了！也就这轻功还能看些。季先生，这橘子母妃叫它‘朝阳’，您尝尝这橘子！”男子亲自递过来一个橘子，橘子有成人拳头大，橘红色的表皮比一般的橘子光滑，还散发出阵阵清香。季老头接过来，扒拉橘皮，果真皮薄肉厚。尝一粒橘瓣，满口的清甜汁水，果肉竟然入口即化。
　　季老头吃完一整个橘子，叹了口气:“这万果园出品，果真不同凡响！”男子摩挲着一只橘子，闻言问他:“季先生觉得，比之当年的‘余晖’如何？”‘余晖’二字在季老头耳中如同炸雷，好在他已经为此修养了十年，还能不跳起来打人。“不如何！‘余晖’已经一把火烧干净了！就算有漏网之鱼，也不成气候。”男子轻声笑起来，季先生看似不在意了，但是习武之人，有点波动还是能感觉出来的。他家季先生啊！分明还是在意的，非常在意！这样，接下来的事也许好办多了！
　　“季先生，你莫要多想。本王此番前来，只是听闻南边的番医有能医治心病。本王是来修养的！”男子淡淡解释，又补了句“也是母妃说您在此修养，叫我来找您！”季老头压根不信，但是他把师妹搬出来，还真叫他没办法，但是嘴上还是要找回来:“这番医若真有这本事，王爷可以请他上京。这里是边陲小镇，哪有京都好啊！”哼，你接着编啊！男子执着橘子，放在鼻前轻嗅。“京都是好，可是架不住总有人爱往本王汤药里加药，本王只好避开点了！”说着定定看向季老头，道:“本王私人出行，若要隐蔽些，还要劳烦季先生一段时间！”这是要在他家安营扎寨的意思？季老头有点傻了。“王，王爷！我这破院子，怕是住不下这么多精兵强将。您——”“不碍事，他们自有去处，季先生只需安排本王即可。啊！还有位小仆。阿北，你过来，叫季先生认认。以后本王和季先生的衣食住行就交给你了！”男子叫来的小仆，约摸十大几岁，人高马大，只是满脸稚气。
　　南宸王强住，季老头也没办法。他心里自我安慰“我是看在师妹的面上！”，殊不知南宸王也是这样想的——恩！还是我母妃，您的师妹名头好用！千里送橘子，可不是大面子嘛！天色渐暗，烈风夹着沙土狂躁起来，季老头最烦这样的天气，索性裹紧了衣裳回屋去睡觉。这边季老头不大痛快的回屋了。依旧坐着的王爷正吩咐人，准备修整一下这间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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