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矫情的故事》吃一颗荔枝

19、第 19 章

　　林星已经很久没感觉到这么累了。好像昨晚和顾野的对峙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心力。就连简书发来的信息都让她觉得烦躁不已。她现在的状态就是：根本就不想理睬任何一人。

　　其实林星很清楚，顾野的那句“我对你并非没有感觉”不是欺骗，但她不能信。一句“感觉”是虚无缥缈的，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又会发生什么。

　　万一这个“感觉”消失了，觉得厌倦了，那谁来为这场没有任何基石堆砌的婚姻买单？

　　这就是一场豪赌，谁都可以用来当做筹码，唯独顾野不行。

　　和他对阵，林星赌不起。

　　八月很快就从指缝间悄悄溜走，转眼间，林彦辰要开学了，并在开学初华丽丽地成为了一名高三党。

　　林星把林彦辰送进学校的时候，这家伙居然哭着喊着说舍不得离开这么漂亮的姐姐，她一脸嫌弃地挣开了自家傻弟弟的怀抱，并格外大度地赏了他一拳头。

　　“二货林辰辰，你是幼稚三岁么？居然朝我撒娇！”

　　“是啊。”阳光下，林彦辰微微抬了抬下巴，十分坦然地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似乎一点都不以此为耻，“谁让你是我姐来着。”

　　林星无语了。

　　林彦辰却仍是笑嘻嘻的没个正经模样。而片刻之后，他忽然将头上的鸭舌帽拿下来，扣在了自家阿姐的头上，表情和语气皆变得成熟稳重起来，“笨蛋老姐，别再生气了，跟顾哥和好吧。”

　　林星没说话，只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大男孩，表情逐渐变得奇怪，“林辰辰，你在说什么呀。”

　　“我不傻，看得出你跟顾哥两人之间简直形同陌路的关系……是吵架了吧，那天晚上你回来之后整个人就怪怪的，甚至从第二天以后，基本就不回来住，好像是故意逃避一样。”

　　在这点上，林彦辰从不掩饰自己的观察能力。因为了解自家阿姐，所以他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可就算他猜对了又能怎样。林星受不了这种被所有人都期待自己与那个男人和好的感觉，更接受不了所有人都在说：“跟他和好吧，你们不应该吵架的。”

　　这种话，根本就是不负责任的敷衍，更是令人发指的忽悠。

　　“林彦辰，你是我弟弟，能不能总是胳膊肘往外拐？”林星终于忍不住发火了。语气之中皆是暴躁和不满，“张口闭口的，全都是顾野！你烦不烦啊！”

　　林彦辰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在怒火全开的姐姐面前，他不得不立即服软，“是我的错。好了，姐，你别气了，我不说就是了。”

　　林星则是眯着眼睛看他，心里早就起了怀疑，她压着声音质问道，“林彦辰，你是不是故意来试探我的态度的？”

　　“啊？”林彦辰装傻。

　　林星却越发觉得不对劲。她沉默几秒钟之后，忽然语气拔高道，“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旅行写书的时候就没少听你有意无意地打听我的行踪，又十分巧妙地和我不断提起以前的事情。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可自从我回来见到顾野之后，你的态度和行动就越发奇怪。不仅总是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地谈论顾野，甚至对我和他之间的动静掌握得如此清楚……林彦辰，你是不是！”

　　“不是！没有！哪会！”林星越说越多，听得林彦辰心惊胆跳的，不得不立即出言打断对方的话语。

　　可他急慌慌的这样子简直是不打自招。

　　林星见此，立马炸毛，“林彦辰！要是让我知道你敢背后卖我，我绝对会把你当成毛团拆成线扔进臭水沟，让你生不如死！”

　　林彦辰听着冷汗都下来了，表面上却不得不表现得十分镇定，“哪有，怎么会。你可是我亲姐。好了，不能多说了，开学典礼即将要开始，我得赶紧进去会场。你就先回去吧。记得想我就行，拜拜。”

　　说完之后，大高个少年连忙转身就跑。

　　林星则是更加确定这二货真的在背后卖了自己。而且，卖给的对象极有可能就是顾野！

　　想到这一点的林星恨不得冲进礼堂，把林彦辰这个二缺弟弟揪出来狠狠地暴打一顿。不然，简直难以解心头之怒。

　　当然最后，她并没有这么做。

　　林星情愿自己的猜测是错的。不然的话，她可能永远都无法原谅顾野。

　　期间，简书给她来过电话，不过林星没接。这态度显然是在拒绝。简书大概猜到了，所以便没再打过电话来。

　　说不上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像是失落又像是自责，或许还有一些懊悔。林星对简书还是挺有好感的，可惜这样的好感同样虚无缥缈。她发现自己果然还是适合一个人生活，突然有一个人如此靠近自己的话，会令她无所适从，甚至是落荒而逃。

　　有个词怎么形容来着？

　　哦，对了，是叫做孤独烈酒吧。只是如果是用来形容林星的话，更贴切的说法应该叫做孤独“冷”酒。像她这样性情冷淡的女人犹如高山清泉，会品的人知道她的魅力，不会品的人则只看得到她的孤冷。

　　但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让林星陷入狂躁久久不能平静。孤冷的气质最终被搅乱，成一汪浑水的同时也让她心绪不宁，甚至连新书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即便写出来几个短篇，字里行间融入进去的也全部都是偏执的怒火。

　　这样的状态不能不管。于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林星就去了人群涌动的广场。

　　这是她常爱做的事情：坐在喧闹的广场座椅上，手捧一杯奶茶，不加掩饰又坦然自若地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他们每个人不同的年龄，不同的穿着，不同的表情，在心中一一分析和猜想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故事。

　　这么做，似乎终于让林星的心情和思绪得到了安宁。

　　虽然只是片刻。但足以让她不再去胡思乱想。

　　身边人来人往，源源不断。在众人不一样的表情一一从眼前闪过的时候，时间也在一点一点流逝。

　　眼看着天际边上的烈日慢慢西斜，久坐不动的林星这才舒展了身子，看样子是打算今天就此打住。趁着天还没黑透，早点回去休息。

　　但是很快，林星原本起身的动作忽然顿住了。她缓慢地抬眸，静静地在人群之中准确地找到一个不太熟悉却也不是十分陌生的身影——高大，帅气，内敛但气场十足的男人。

　　即便只是一个侧面的影子，但对她来说已经不再是难题。

　　“那个是……”

　　谭一鸣？

　　得出结论之后的林星有一刻的怔愣。原因无他：谭一鸣是华尚娱乐的新任总经理。

　　平日里见惯了这个男人的光鲜亮丽和行事雷厉风行，不曾想到对方也会穿着日常居家服，在平庸的人群中提拎着一大袋满满物品购物袋的模样。尤其是在看出来那个购物袋里装着的似乎是婴儿用品之后，林星更加觉得诧异：谭总有孩子了？

　　她还从未听过这件事情。更别提是否知道谭一鸣的对象会是谁。

　　不过，根本不用林星操心这个问题。因为很快地，她看到了谭一鸣朝另外一个人身边走去。

　　而这个人，林星很熟悉，是方雅雅。

　　大概是林星的视线太过直白，人群之中原本正和谭一鸣有说有笑的总编方雅雅忽然十分敏感地转过头来。然后，隔着不算近的距离，她们遥遥地对视了一眼。

　　这时，林星恍然想起方雅雅似乎有一个半岁大的孩子来着。

　　不知道方雅雅究竟和谭一鸣说了什么，在那个男人不满地侧身让开路之后，她主动走了过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抬头仰望总编大人，林星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雅姐……”她叫了一声，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朝对方身后看了一眼——谭总并没有跟过来，而是拎着那堆东西先行离开了。

　　这让林星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愣住了。她移开视线，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但心里已然清楚总编和谭总的关系应该不简单。

　　至于是如何不一般，毕竟方雅雅既是自己的恩师，也是益友。她并不会恶意揣测。

　　不过，方雅雅注意到了林星的欲言又止，她笑得坦然又大方，“怎么，很好奇我们的关系？”

　　虽然对方用的是调侃的语气，但是林星还是心中一紧，毕竟两人一个是华尚的总经理，一个是华尚的主编，关系密切被曝光的话自然会惹上很多麻烦事。便一个生怕对方误会自己。但她没有急急忙忙地开口解释，只是看着方雅雅，一句话都没说。

　　好在方雅雅了解她，“好啦，不用紧张，我还不知道你么。”

　　方雅雅一直都很看好很照顾林星，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这一点让林星觉得很感动。所以今天看到总编和谭总一起，她自然不会对这件事发表任何说法。

　　但方雅雅好像并不在意在林星面前说实话，“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之前没人问过，所以也就一直没主动公开……我们啊，是夫妻。”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是从亲耳听到对方这么承认还是会觉得很惊讶。

　　而看到林星不知所措的表情时，方雅雅大笑了两声，看得出来她今天的心情很好，“真是难得，竟然能看到你这种呆呆的表情。平时的你啊，总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无趣得很。也不知道这样的你是怎么写出那样光怪陆离的故事的。”

　　林星觉得有些难为情，“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谭总看上去似乎很强势，而我记得你似乎不太喜欢强势的人。”

　　方雅雅听完之后，忽然“噗嗤”一声笑了。搞得林星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我也曾犹豫过。”

　　林星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方雅雅嫣然笑道，“我和谭一鸣是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那家伙呢，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强势霸道，其实只是性格内敛，不善言辞。不过，在和他结婚之前我确实很不安，因为这家伙连告白都没有，又什么话也不多说，很难弄懂他究竟在想什么。我甚至都怀疑他究竟懂不懂什么爱情，但是啊……他仍然跟我求婚了。我这个人，你知道的，害怕寂寞，不管什么时候都怕，偏又喜欢豪赌，所以就……最后你也看到了，我赌赢了。”

　　方雅雅说得轻松，但林星却觉得这个故事意外地……怎么说呢，就是有种“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确实是最开始彼此相知相熟，最终相濡以沫一起生活的美好结局。

　　这很美满，也看得出来方雅雅现在生活得确实很幸福。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赌赢了。但他们俩的故事让林星一下子想起来自己和顾野现在尴尬的处境。

　　其实说起来，林星和顾野的经历与方雅雅和谭一鸣的经历极其相似。同样青梅竹马，同样被求婚，同样充满纠结和犹豫。

　　可林星不是方雅雅，她小心又谨慎，这么多年宁缺毋滥，哪里会有那样不理智的想法，自然也不会那么冲动。

　　但若真的论起结婚对象来，顾野确实是最佳人选。只是林星不敢想，一场没有爱与陪伴为基石的婚姻，要怎么做才能变得稳固。

　　“说说看吧，你的事。”方雅雅忽然话锋一转，看向林星的眼神知性而充满耐心。像是随时都愿意倾听对方的故事。

　　林星意识到对方可能察觉出来自己最近不正常的状态。心想也是，原本自己也没有要刻意隐瞒。方雅雅又一向心细如尘，说不察觉倒显得虚伪了些。

　　“我……”

　　结果最后，她什么都没说出口。

　　倒不是说不信任，只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

　　方雅雅没有生气，在人群涌动之中，她静静地看着林星，说了一句，“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自己不后悔就行……”

　　仿佛一语道破。

　　–

　　林星独自回到公寓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换了一套衣服，温上一杯牛奶，倚在窗前的吊椅上。她安静地凝视着窗外绚烂的夜晚，好像内心一阵平和。

　　但实际上，规矩跳动的心脏早已不再规律，许是寂寞久了，就在这么一个夜深人静孤枕难眠的时刻，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过去的很多事情——她在想着顾野。准确点说，是在想着过去年少的顾野。

　　林星并不是一个偏执抓着过去不放的人。只不过因为记忆中有关少年的全部影像与情感显得过于浓烈，所以时时惹得她心情不定。

　　这大概是心理上的落差吧。

　　在林星心中，顾野永远都是那个活在聚光灯下的天之骄子，闪闪发亮，既耀眼又遥远。

　　因为如此，所以导致她无法接受对方突然又强势的靠近。

　　甚至是，排斥——全部都是因为她在害怕着。害怕顾野是那条说谎的鱼，安然自若地游近自己身边，又兴致缺缺地游离不归……

　　这样的结局，林星受不了的。

　　一人在寂静的窗前自怨自艾地很久，当杯中的牛奶一点一点地喝完之后，她像是才醒神过来一般，想起来了一件事情——林彦辰曾说过地那个装满礼物的箱子。

　　还没有拆开过。

　　显然，林星又忘记了这件事情，就好像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过。

　　好在她今天有足够的时间。而且，已经没有理由再逃避了。

　　打开储藏室。在一堆拆封的，未拆封的物品当中，林星翻了一会儿才找到那个箱子。

　　不算大，但是很有重量。

　　她拿出拆信刀将那个箱子小心翼翼地划开，然后打开，里面的东西一览无遗。

　　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盒子整齐划一地码放着，像是堆砌堡垒的坚实地基。

　　林星表情怔愣了一会儿，才记得放下拆信刀。尔后，她将里面所有的礼物拿了出来，并一一整齐地摆放在自己的身边。全过程中，她没有停顿，动作仿佛机械了似的。

　　直到将所有的礼物都拿了出来，一字排开之后。她拿开已经空掉的箱子，又盯着身边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动手将这些盒子一一打开。

　　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什么样的礼物林星没有注意去看，因为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盒子里附着的信封吸引过去了。

　　是的。

　　每一个装着礼物的盒子里都附上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