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朝朝暮暮》清暄

4、改变

　　短暂的犹豫之后，邝露还是跟着父亲来到了栖梧宫。

　　不同于璇玑宫的清冷，这昨日才刚刚颁赐给战神的栖梧宫已经是宫人来往不绝，一副忙碌而又井然的景象了。

　　太巳仙人毕竟也是天帝近臣，引路的仙侍十分客气，一路殷勤备至，邝露的目光但凡在哪片瓦哪朵花上略作留连，都会被热情介绍一番此物的来历特性。总而言之，肯定是最珍稀最难得就对了。

　　邝露听得头疼，只得作出一副端庄女仙的样子，规规矩矩，目不斜视。终于行到洗尘殿前，这才得以吁出一口长气。

　　二殿下旭凤坐在桌前，手里还在批阅公文，抬眼见两人在阶下行礼，忙丢下笔抬手道，“太巳仙人请坐。”说罢看了看邝露，“这便是您的掌珠了？”

　　太巳仙人连忙拱手，“不敢。小女邝露，日后在璇玑宫当差，若有不当之处，殿下只管教训便是。”

　　旭凤便笑，“我看令嫒生得伶俐，仙人大可放心。”

　　邝露本来对旭凤并没有什么敬畏，只是慑于父亲在旁，怕他回头絮叨，不得不颔首静立一旁，做出一副老实模样。

　　二人来回客气了几句，太巳仙人告辞离去，邝露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这如今正是意气风发的二殿下。

　　便见他又坐回了桌前，拿起一卷文书，一面批示，一面随口问，“未知仙子平日长于何事？”

　　“唔——”邝露回思了一下自己这许多年来毫无亮点的女官生涯，迟疑道，“案牍？”

　　“哦？”旭凤轻笑一声，将手里的文卷掷回了桌面，挑挑拣拣又翻出一卷批阅起来，漫不经心道，“你名中既有个‘露’字，泡一壶甘冽茶水想必是能的。外面找了听去吧，让他教你洗尘殿用茶的规矩。”

　　“……”也行吧。邝露蹲身告退，遵令成了专司洗尘殿茶水的闲散女官。旭凤在时，约半个时辰换一盏茶，旭凤不在时，爱干什么去便都随她。

　　当然，作为六界有口皆碑的战神，旭凤殿下基本上不是在外练兵，便是在九霄云殿开会，再不然也还要刻苦修练，用得着邝露的时候实在有限。

　　因此邝露许多万年以来，倒是头一遭过上了活儿少钱多没人管的日子，当真是快活赛神仙。

　　这般快活了一阵儿，忽有一日入殿斟茶，恰逢穗禾公主到访。

　　两个人照面俱是一怔。

　　“哎？”穗禾张口结舌，“你你你，你怎么在栖梧宫。”

　　邝露敛衽一礼，“小仙日后都在栖梧宫当值了。穗禾公主有什么见教么？”

　　“哎，不是。”穗禾一跺脚，将邝露拽出殿外，总算还记得回头向旭凤报备了一声，“表哥，将你这仙侍借我一用。”旭凤从卷牍中抬眉撩了一眼，淡淡“嗯”了一声权作答应。

　　邝露思及穗禾身上的诸多怪异之处，索性也不挣扎，老老实实被她一路拽到了暗林。

　　穗禾这才松了手，上下打量她道，“上元仙子为何不在璇玑宫，却在栖梧宫。”

　　邝露犹记得她上次大言不惭管自己叫闺女露珠儿，掸了掸袍袖懒得理她，反而转身望向身后的大树，扬声问，“蛇仙还不下来？”

　　彦佑应声从树上滚了下来，拱手道，“姑奶奶小声些，勿惊动了大殿下。”

　　邝露睨他一眼，“那我且问问你，穗禾公主前番对大殿下下药，殿下是什么处置？”

　　彦佑眼神闪烁并不作答。倒是穗禾上前道，“他怕我受责罚，将此事瞒下了。我们怕那解药有什么不对，近来日日在此盯着。好在润玉仙看上去似乎并无什么妨碍。”

　　说着又绕回了原来的问题，“可是，上元仙子为何去了栖梧宫？”

　　观穗禾的言行，莫名一副与她甚是推心置腹的样子，邝露却深觉消受不起，反问道，“我为何不能去栖梧宫？”

　　“这不对啊。”穗禾又开始原地转起了圈子，“你不是应该在五百年征兵之时去了璇玑宫吗？”

　　邝露眯了眯眼，欺身上前，并指为剑挟住了穗禾的喉咙，指尖灵力微吐，“你到底是谁？”

　　穗禾痛叫一声。彦佑急道，“你莫伤她！”

　　邝露并不理他，指下反而更用力了些，“我该去璇玑宫？你批命倒比缘机仙子还确凿呢。”

　　穗禾颤着手想去扳她手臂，语中已唬得带了哭腔，“我真的没有恶意。我不是你们的敌人。我，我是来成全你们的……”

　　邝露皱眉，“说说看。”

　　穗禾顿时“汪”地一声哭出来，“你为什么是这样子的？我那么喜欢你，你们，爱你们……”

　　“……”邝露听得拧眉，瞪了伺机想要上前抢人的彦佑一眼，在穗禾耳边凉凉道，“容你三句话，说得不好不清楚，拧断你的脖子。”

　　“嗝儿——”穗禾吓得一噎，哭声顿止，急道，“我看过你们的故事！”

　　“一。”邝露一弹指，一道水波将蠢蠢欲动的彦佑挡在原地，“还有两句。”
　　穗禾更急，一股脑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你们是书里的人。爱而不得，结局特别不好。呜……我许愿来成全你们，然后就变成了穗禾。呜呜……我都说了，别打我……”

　　邝露将她说的话前后想想，暗道佛说三千世界，难道这个穗禾原来所在的世界，不知为何得知了此间诸事，还写进了书里？

　　她自己重回少年已是奇事一桩，心下不由对穗禾的说法多信了几分。当下撤回手来，看看穗禾哭得抽抽嗒嗒的样子，终究忍不住拧眉问，“你几岁？”

　　“呜……”这穗禾浑没一点鸟族公主的气度，哭得倒好似一只奶狗崽子，“十五。”

　　“……”怎么看都不能是十五万岁。那难道是十五岁？邝露眨巴眨巴眼睛，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手下得略重，对于一个刚破壳的鸟宝宝，似乎是有点残忍了。

　　又看看抢上前来给人治伤擦泪的彦佑，心中叹服，“果然蛇这个物种，对鸟蛋就是比较情有独钟的吗？这姑娘的年纪，它等于还是个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