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蜜》锦葵A

48、发酵

　　金医生看了检查单，眉头上的皱纹愈加明显。
　　生了病的罗雪茜，再也不能像往常那样气焰跋扈，即使是牢骚满腹，对着金医生也无力埋怨。平时的对象是静雪，她不怕得罪。
　　“咳咳咳。”罗雪茜捂着嘴咳嗽，吃了药的她，逐渐感到乏力。金医生劝她躺下休息，而他自己拿着检查单出了门，门口是惠楠阿姨和厉秉然，同样听到屋里的咳嗽声，于是更加地紧张不安。
　　金医生示意厉秉然随他下了楼。
　　“病菌很容易击垮她的身体。”金医生在院子里和厉秉然同行，两人探讨罗雪茜的病况。
　　“情况很糟糕？”
　　“可以说，一场小小的感冒都能让她下不了床。”金医生摇了摇头，“心脏已经很不好，目前两个肾也出了问题，感冒引起的肺部感染，几乎耗尽她体内的能量，长久下去，她早晚会心力交瘁，拖垮整个身体。”
　　“也就是说，就算现在找到匹配的心脏，她也没办法做手术？”厉秉然谨慎地问。
　　“上次过来，我就跟罗小姐说过这个问题。”金医生平静地说，“罗小姐应该好生休养，无论是饮食还是心情，她一定要遵照营养师的安排来实行，平日里，情绪上的波动也要控制一些，等各项指数达到最佳状态，她才能动手术换心脏，否则她的身体无法扛过术后的风险。”
　　厉秉然自责地叹息，“近来厉家是多事之秋，我确实做得不够好，也许是因为我的事，她才生了病，情绪不太稳定。”
　　“熬了这么多年，你已经够好了。人们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你只是哥哥，竭尽全力地照顾她，一如既往地关心关爱，可以说是仁至义尽，我觉得有些事不必太执着，你不但要看开些，还要劝罗小姐看得开。”金医生是厉秉然的挚友，他陪着他们一路走来，是最有资格劝他们放弃的人。

　　送走金医生，厉秉然端着鸡汤去了罗雪茜的房间。
　　只是疲倦无力，罗雪茜根本睡不着，她本想找出另一台手机给“朋友”打电话，可就在这时，外面的动静吓得她赶紧藏好了手机。
　　“我以为你还在睡觉。”厉秉然将鸡汤放在离床铺不远的木桌上，自己则走近床边坐下。
　　苍白的小脸，挂着灿笑的面具，是秉哥哥独享的面具，从未在第二个人面前展现。
　　“我闻到鸡汤的香，不舍得睡着。”故意俏皮，说话娇嗔，她知道，一生病她便是这庄园的女王。
　　“饿不饿？我拿来给你。”
　　“不急。”罗雪茜拽着厉秉然的手腕，她将自己的小手钻进对方的掌心，温暖的掌心，是她梦寐以求的港湾，她就是想要占有，无时无刻不想得发狂。
　　“怎么了？”厉秉然没有企图心，对这样的举动是另一种宠爱。
　　“没什么。”罗雪茜鼻音很重，眼眶含着泪，楚楚动人。
　　“还说没什么。”厉秉然靠过去，伸手擦拭眼角，安慰她，“是小病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
　　“秉哥哥，其实我不是怕死。”罗雪茜趁势倒进厉秉然的怀中，哽咽，“我是害怕，我死了，你怎么办？我记得秉哥哥说过，我是你唯一的亲人，所以我努力活着，我不想这个‘唯一’化为乌有，我不忍心秉哥哥孤独地活着。”
　　厉秉然苦笑，“原来是我的这句话，把你害苦了。”
　　罗雪茜突然坐直，注视着厉秉然，认真地问：“秉哥哥，但凡有一点儿机会，你是不是都不会放弃我？”
　　“这是当然。”
　　“如果有匹配的心脏，你会不会倾尽所有地得到？”
　　厉秉然一怔，心思沉重地想了想，犹豫地回应，“雪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罗雪茜急切地追问。
　　“我的回答……”厉秉然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说，“我会倾尽所有地争取这颗心脏，但前提是，对方的家人可以接受捐献，这样才不违背法律法规，不违背道德。”
　　罗雪茜满意地笑了笑，“嗯，这个是当然。”如果不是因为害怕秉哥哥责怪，罗雪茜是有想过出高价在黑市买颗心脏，但她没有这么做，一来是顾及心脏来源的不干净，二来是担心事后厉秉然不高兴，几经周折才选中了静雪，罗雪茜怎会放弃。
　　她会按照秉哥哥的“要求”行事，她会让一切顺理成章，那颗心，注定了是来拯救自己。

　　“告我？”江旭愤怒咆哮，“那女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她想告我？”
　　女警官正颜厉色地回答他，“你企图对他人不轨，还强行掳走她，她不告你，告谁？”
　　“混蛋。她算老几，她说告我就告我？老子摸过的女人多了去，怎么不见其他女人告我？哼，这个婊子分明就是想陷害我，她现在说告我，找老子要钱的时候怎么不说告我？”江旭虽然是有些生气，但他脑子清醒着。
　　另一位男警官也说话了，“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静雪和你……”
　　“就是嫖客和ji女的关系。”江旭不惜自毁，越说越离谱，“听说这个女人还是厉秉然的小情妇，你们可以查查他们的关系，像这种女人，不说大家也明白，就是陪了这个陪那个，换男人就跟翻书一样简单。”
　　“你跟我们说这些做什么。”女警官压制怒火。
　　“我说这些嘛。”江旭舔着脸，厚颜无耻地笑道，“其实那天晚上，我跟静雪是因为价钱没有谈好，她威胁我，说我不给她一笔钱，她就喊厉先生教训我，唉，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我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姑娘吓到，我当然也不会在小弟面前示弱，于是呢……”
　　“于是我就一咬牙，硬气地跟她杠上了。”江旭绘声绘色地编故事，“厉秉然到底也是血气方刚，恐怕受人挑拨，才会对我有了误会。”
　　“江先生，我们是警察，现在是对你取证，你的供词会作为呈堂证供，所以你一定要清楚，你的一言一语，都必须对自己，对整件事负责。”男警官郑重其事地提醒。
　　江旭轻蔑地一笑，“我说警察同志，你们应该也知道，我江氏在这里的地位，我有必要为了一个不起眼的丫头自毁前程吗？”
　　“也就是说，你没有对静雪女士不轨，你掳走她，完全是被对方激怒？”
　　“啧啧啧。”江旭吧唧一下嘴唇，继续颠倒是非，“我可没有说掳走了静雪，这女人说了，她一个电话就能让厉秉然对付我，我不信，她偏要拉着我打赌，说是赌赢了就要我兑现之前谈好的价钱，其实吧，我也不是不给她钱，就是觉得她太低廉了，不值这个数。”
　　“可是……”
　　“多谢江先生。”女警官打断了同事的疑问，她合上记录本，又拿了文件给江旭过目，确定没问题，江旭便在文件的下方签了字。

　　医院是江氏的产业，江旭治伤所住的这一层，是按照七星级酒店的格局规划，并且医生护士保镖，一应俱全。刚开始来到这里，两位警官就感叹有钱人的奢侈，这会儿离开，依旧是不变的心情，而女警官的心里，更多了一丝愤慨。
　　同时步入电梯，男警官忍不住问：“被师父看到你刚才的表现，肯定又是一顿骂。”
　　“你的表现也不见得有多好。”
　　“江旭太狡猾了。”
　　“所以继续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女警官抱着双臂，“他已经成功地推翻静雪的供词，按他的说法，不管是猥亵妇女还是掳人行为，都是静雪自编自导自演的戏码。”
　　“在场还有其他人。”
　　“都是江旭的狗腿子，你觉得他们的供词，有多少可信度？”
　　“这么说，你相信静雪女士多于江旭？”
　　女警官黑着脸，沉默片刻，等电梯准备开门之际，意味深长地说：“江旭的名声，我听说过一二，可是那个静雪小姐，她的养母是慈善家，最近刚被人挖出内幕，好像也不简单啊。”
　　电梯门打开，两位警官迅速迈步离开，与楼上不同的是，楼下的诊室十分热闹，大家看到穿着制服的警官，都纷纷避让。

　　门锁有声响，是明秀买了早餐回来，她开门后，静雪煮的绿豆粥也差不多可以起锅了。
　　风风火火的明秀，一放下早餐袋子，便拿着时尚杂志奔去厨房。
　　“静雪，静雪，是不是真的啊？”
　　明秀没头没脑地问她，而静雪正小心翼翼地把绿豆粥盛在碗里。
　　“什么真的假的？”
　　“就是，就是你老板，厉先生，他是不是和江氏的二小姐在恋爱？”明秀把杂志伸到静雪的眼前，一走神，眼睛没看准碗的位置，滚烫的粥，直接倒在厨台的柜子上，柜子上的粥水是流动的，不一会儿，粥水溅到静雪的脚背，烫得她浑身一抖。
　　“哎呀，你怎么没穿鞋？”明秀把杂志搁一边，她蹲下来检查烫伤，然后着急忙慌地去找烫伤药膏。
　　静雪一瘸一拐地挪动两步，将柜子上的杂志拿起来。
　　什么商界翘楚，什么秀外慧中，什么郎才女貌，又是什么珠联璧合……
　　一切美好的词语都用在了他们身上，而他们的完美，确实也实至名归。
　　“疼吗？”明秀找到药膏，她蹲下来擦了烫伤红肿的地方，抬头又问，“疼就告诉我。”
　　疼的是心，怎么说？让她如何开口？
　　杂志封面是偷拍的照片，却拍得真真切切，是厉先生坐在车里，和江小姐谈笑风生。
　　“我还以为他会接你出院，毕竟你的证词对他很重要，你还冒着危险告发江旭，他应该要关心一点。”明秀无意间添油加醋，“没想到他已经有了别的打算，所以才会忙得忘了你什么时候出院吧。”
　　“我跟他不是很熟，他没理由来接我出院。”
　　“可是他怎么不事先说明情况，害得你得罪江氏。”
　　静雪也蹲下来，抢走明秀手中的棉签，一本正经地说：“我告发江旭，并不完全是为了厉先生。我知道江旭的德行，可以前的女孩都不敢站出来，导致他对女性变本加厉地伤害，不知收敛。这回我站了出来，就是为了震慑他，免得他日后继续欺负女性。”
　　明秀抿着嘴，不悦地皱眉头，“我看花姨说的没错，你真是疯了，还是个不自量力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