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蜜》锦葵A

4、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用餐时，静雪再次见到了厉先生。
　　他依旧很淡漠。

　　来到厉家五天，她也就见过两次。一次在过道，阴雨沉沉的环境下，初遇显得那么随意和不愉快。
　　到了第五天，总算一同坐下来用餐，倒是能够一饱眼福，可惜气氛死气沉沉，她像贼一般，心虚地偷看。

　　厉秉然并不是想端着身份出现，他只是很厌烦被人关注的感觉，无奈他与生俱来的气质正是引人注目，所谓的“天之骄子”，也就是被人当猴看。不同的看官，眼光还不一样，但都俗不可耐，大抵也就是外协，要不就是拜金。如此这般，恶循环永不止境。
　　不过，她有什么好？
　　罗雪茜的性格，厉先生最为了解。说她挑剔不为过，曾经自己的确打算招募合适的私人看护，一来陪护治疗，二来解闷消遣，可罗雪茜变本加厉的要求，直接扼杀了厉秉然的耐心，他不想自找麻烦。

　　雪茜说，她喜欢她，一个被雪茜“喜欢”的女人，多少有点意思。
　　同性之间的吸引，微妙而单纯，如果她能改善雪茜枯燥的生活，那么聘请她的这点钱，根本不足挂齿。
　　但他很想找机会警告她，能不能不要在吃饭的时候偷看他，真是浑身不自在，吃什么都索然无味。

　　男人中看不中用。
　　花姨是这样教她的，她还说，十个男人，九个好色，还有一个说不定好男色。
　　好男色？
　　静雪想，有了未婚妻也迟迟不公开，莫不是难道有隐情？

　　这个女人搞什么？
　　厉秉然只想吃了饭赶紧离开。至于对面的目光，他可以无所谓地冷处理。
　　只是对方，越来越放肆，她竟然直接对准他的下方。
　　看一眼也就罢了，趁着自己不吭声，她无所顾忌。

　　“你吃的什么？”
　　“额？”

　　冷不丁冒出来一句疑问。
　　剑眉一簇，厉先生不怒自威。
　　静雪无辜地眨巴秋水黑眸，小唇叼着半截香肠。

　　此情此景，浮想联翩。

　　怎么会往那方面遐想？静雪倏然一惊，绯红双颊，无地自容。
　　果然是往那方面乱想。厉秉然厌弃鄙夷，怒火目中烧，情不自禁滑动喉结。

　　“我，咳咳咳……”慌张一咬，香肠滚落桌面。
　　顿时，两人的脸上，都不太好看。

　　“静雪小姐，还需不需要加餐？”惠楠阿姨真是体贴得及时。
　　还没等静雪做出回应，却见厉先生绿着脸扔掉刀叉，扭头离去。

　　“他生气了吗？”静雪怔怔地看着惠楠阿姨。
　　惠楠阿姨微笑安慰，“厉先生很少和别人一起用餐，恐怕有点不习惯。”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吃饭？”静雪吃惊地追问。
　　“厉先生习惯思考，无论是吃饭，还是看书，他都如此，所以跟太多人一起用餐，会打乱他的思绪。”
　　“上厕所也思考？”静雪不解地问，然后小声嘀咕，“思考什么？思考便秘吗？”

　　很显然，两人一同用餐，只会互相打扰。
　　厉秉然自认为自己的定力还是可以的，他又不是刚入社会的小青年，更不是贪恋美色的轻浮大叔。
　　她的目光，既不是热情如火，也不止于平淡如水。
　　是恰好在干涸之地，涌出的一股清泉。
　　很难不被打扰。
　　他也正偷看她。如此而已，他又有什么资格讨厌她？
　　或许，他只是利用讨厌的情绪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面对直接的静雪，厉秉然反倒觉得自己矫情。

　　不不不。她一个俗不可耐的女人，直接是惯性。
　　她伪装得极好，被抓之后的窘迫，那楚楚的眼神，羞红的脸颊，还有樱桃般的小嘴……

　　“为什么要跟她一起用餐？”书房们被撞开，罗雪茜恃宠而骄，根本不顾家里的规矩。
　　“等你，你不下楼。”厉秉然收回游离的心情，瞬间冷静。
　　“我接到欧弗的电话，一时走不开。”罗雪茜很在意细节，只要是跟厉先生有关的事，她都在意，“静雪是个孤儿，她跟着那个姨妈养母生活，网上又传出她姨妈是个骗子，她可能也不干净，所以……”
　　“所以你不必总是提醒。”厉秉然不悦地打断，“人是你找来的，不满意你可以随时赶她走，没必要在我耳边说故事。”
　　“她只是我的看护，也只能是看护，她改不了她下贱的身份，以后她没有资格跟你同座用餐。”罗雪茜骄横地埋怨。
　　为了自己的太平日子，厉秉然几乎对罗雪茜是有求必应。
　　早餐后，厉先生离开了家，静雪的工作就是陪着罗小姐。阴雨降了几日，难得转晴，厉家的花圃透口气，一夜之间，姹紫嫣红，争相斗艳。

　　“这么说，你没有谈过恋爱？”
　　“爱情浪费时间，所以姨妈一般不会允许我们偷偷谈恋爱。”
　　“我还听说，你姨妈打算建个希望小学？”
　　“弟弟妹妹需要学习，姨妈一个人的负担太重了。”
　　“你以为建小学也很容易？”
　　“可能有人想投资，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我很少过问姨妈的事，如果罗小姐还想了解，不如直接问她。”
　　“不好意思，我只是好奇，没有想冒犯的意思，请你不要介意。”话虽如此，其实罗雪茜的脸上根本不可能有歉意和内疚。

　　花姨的培养，严格按照九年义务教育的要求，她的一举一动都是榜样，她不会落下把柄，只有严密的控制才能有这番成就，因此，在花姨心目中，她认定自己就是慈善事业，绝不会道德绑架。
　　“砰砰砰——”
　　敲门声惊醒了静雪，她穿好外套去开门，还没回过神，门口的花姨气冲冲地闯入，同时将静雪推倒在地。
　　“这是什么？”花姨气急败坏，一双因疲惫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努力瞪得很圆。
　　一张纸飞下来，落在静雪的大腿上，定睛一看，是新闻简报。
　　“姨妈，你听我说，我没有……”静雪紧张地爬起来。
　　“给钱的记者说明了就是一个叫静雪的女孩卖的资料，不是你还有谁？”花姨恼羞成怒，对着静雪就是一嘴巴，“我中饱私囊？”
　　“我……”
　　“你睁眼说瞎话，我什么时候中饱私囊？这么多年，我的辛苦，就因为你的一句话而毁于一旦。你啊你，你怎么就是个白眼狼。”
　　“不是这样，我真的没有出卖你。”
　　“静雪，我是老了，可我没有老糊涂。”
　　静雪哑口无言，也不想解释了。她再三确认简报上的截图，被采访者的ID 确实是她的信息，别人看不出来，可她自己能够分辨真假。
　　由于之前委托静雪处理过网络上的事，因此花姨也一眼认出ID 信息的幕后人。如今百口莫辩，只能等花姨消了气，舆论平静下来才好澄清误会。

　　新闻出来后，花姨更忙，她的手机没有听过骚扰。接了电话，她又离开了静雪的小屋。
　　静雪从冰箱拿了冰袋敷面，虽然疼痛感不在，可是指印还在。
　　她从浴室出来，一只手护着冰袋，另一只手敲着房门。

　　“看戏看够了吗？”静雪斜身靠墙，不悦质问，“我知道，你动过我的电脑，只有你，有足够的时间进行不光彩的行为。”
　　“咔嚓——”房门缓慢开启，门口那女人高挑性感，吊带背心娃娃头，她傲慢不屑的目光，不客气地打量静雪，“怎么？小矮子还想跟我打一架吗？”
　　“大家都是一家人的姐妹，没必要做到这份上。”静雪不甘示弱。
　　女人双臂抱胸，嗤笑道：“你真是想多了，谁跟你姐妹，少在这里攀亲戚，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占着姨妈的好资源。”

　　静雪警告后，不想再纠缠。
　　新搬来的女孩，叫薇薇，说是花姨的外甥女，刚从日本留学回国。
　　洛洛离开后，薇薇马上搬来住下，这地方靠市区，算是不错的公寓。
　　回到自己房间，静雪丧气地坐在床尾，她床上还放着一份房屋中介的广告纸。
　　薇薇的攻击力太强，静雪不想自找麻烦，所以她本打算搬出去，可是如今又被她陷害，她搬出去必定会引来花姨的强烈反对。

　　中介的广告纸揉成团，被静雪扔在了角落。她突然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冷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