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童磨一辈子》三十六姓守灵人

6、第五章 幸子 借大人的眼，让我注视宝宝长大

　　制扇的匠人接了贵客的活是因为需要钱。
　　他缺钱，很缺很缺钱。因为他儿媳病了，怀着孩子，要喝很贵很贵的药。
　　“你就要不行了，”童磨平静的道，“你身子弱，胎儿又吸收了太多营养——你就要死了。”
　　她脸颊凹陷瘦骨嶙峋，发烫的脸颊是疾病的证明，是一眼就能看到的死期将至。也许她本不该这么早死，也许不出来寻医她还能再捱一段时日，但她就是出来了，于是她就是要死了。
　　多么不幸，苦难总爱光顾这一家人。
　　“是这样啊，辛苦您了。”她沙哑着嗓子，还在为童磨的诊断轻声道谢。
　　他们栖身的是路边的一座野庙。因为临镇上来了个医生，准备投奔极乐教的一家子绕路先去了临镇。
　　却扑了个空。
　　就像所有的坏事都是扎堆出现一样，幸子的肚子开始发动，单这本身问题是不大的，偏又淋了雨，但这问题也不大，可她却点开了最不幸的选项，她发了烧，千难万难寻到了个破庙，正见到了一天前分开的教祖大人。
　　他也在避雨。背对着他们注视着高台上残缺的神像，听到声音童磨回头视线落在左太郎一家身上，热情的道。
　　“这段时间雨水是真的多呀，总是在下雨，路都难走了呢。”
　　一点儿也没有上次见面时的那种可怕的气场。
　　“教祖大人！”左太郎一惊一怕，然后所有的情绪都被转化为惊喜。他大叫着，踉跄的松开握着的板车把手向童磨奔去，在童磨几步外捂着脸跪下，“帮忙看看她！她的状态很不好！请您帮忙救救幸子！”
　　他看起来又脏又狼狈，泪水和泥水混在一起，像条癞皮狗一样。左太郎也完全是急病乱投医了，他不晓得童磨不懂什么医术、尤其是那生产的医术——没有需要谁会去了解它呢。他只能欺骗自己告诉自己童磨有办法，寄希望于别人身上。而童磨会怎么做？
　　童磨习以为常的看着这样的场景，他从左太郎身边走过去注视着停靠在门边的板车上的虚弱的女人，对她微笑，沉稳的语气让人安心：
　　“那我就来瞧瞧吧。”
　　泥泞被左太郎从手上蹭到脸上，他这才感觉到身上、手肘火辣辣的痛，那是他在路上护着板车滑的跤，伤口一直在渗血，又被雨水泡的失去颜色。
　　见得童磨答应了，他顾不上自己、忙又奔过去，和良子一同将板车往里推——这样粗糙的活计总不好还让教祖来做，但教祖还是帮着扶了一把——看着童磨动作左太郎更觉惶恐，心情焦急他的动作也粗鲁了些，板车上的幸子哀哀叫了声痛，他又小心翼翼的放慢了动作。
　　他也是尽力了。

　　板车被众人合力推到神像下。怀着孕的女人被扶着从板车上下来，寻了个稍微干燥些的地方平躺着。
　　“你叫什么名字？”童磨打量着女子。
　　“幸子。”
　　女人的声音发颤，她一路都躺在板车上，雨水将全身都浇得湿透，她的婆婆攥着她的头发帮忙拧水，两个人都冻得脸色青白。
　　而左太郎在板车一侧摸索着，“良子，包裹呢？装着备用衣服的包裹没带吗？”
　　“带了啊就绑在车上，”良子放下幸子，“让我来找。”
　　她蹲下来，皱着眉翻来翻去，“不对，我就绑在这儿啦。哪去了呢？”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脱力的后坐在地上，无助的看着左太郎，声音里都带了颤抖的哭腔。
　　为什么不幸总是接踵而至，怎么挣扎都得不到喘息的机会？

　　“……是摔的那下掉的吧。”左太郎苦笑，撑着膝盖站起来，“你待在这里，我去看看能不能把东西找回来。”
　　“哪有那么容易找，雨下这么大，你也出事怎么办？”良子抓住左太郎的手腕，哀声道。
　　左太郎闭了下眼，“……包裹里有我出发时藏的些面饼，你知道不能饿着幸子，”他掰开良子冰凉湿冷的手指，“我去找一下。”
　　他冲入风雨中。
　　良子哭了。
　　童磨环顾着他们的悲喜，站在一旁倒当真有几分冷硬无情的神像样子。只觉得他们狼狈得连备用的衣服都没了，真是太悲惨了。
　　他看向躺在那里的幸子——
　　她脸上是灰蒙蒙的死气。让人一眼就看得出她活不久了。
　　她的公婆尽力了，她也是尽力了，但又有什么办法？她只能哀叹自己的运道不好——可这生孩子的事又能去求助谁呢？她只能捱着，可能是腹中的孩子先死，也可能她先没了力气——她救不了自己的孩子。
　　她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到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细细地喘着，朝童磨悲哀的微笑。
　　——她曾是健康的，现在却快要死去。
　　应该是让人惋惜的。
　　童磨便表现得有些伤心。
　　他上去捉住女人的手，彼此注视着，像是要代女人哭泣似的，他无声地落了泪来。
　　“真想活下去啊。”女人疲惫的说。
　　“你已经很努力了，足够了，现在可以稍微歇歇了。”
　　女人微微一笑。
　　“宝宝会是个男孩吗？”
　　童磨握着她的手，俯身在女人肚子上听了听。
　　“不仅是男孩，身体还很健康呢。”
　　“是啊，他刚才又动了一下，真调皮呀，”幸子眼神温柔，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真想活下去，看到他长大后的样子啊。”她叹息。

　　童磨思索了一下。“伟大的母爱总是让人动容，”他伸手盖住幸子的眼睛，“神听到了你的声音，闭上眼，再睁开，你的心愿都能得到实现。”
　　他的声音很温柔。
　　“大人要变戏法吗？”幸子轻轻的问道。
　　“是啊，一个能够起死回生的小戏法。”
　　狂风暴雨下，良子看得清楚，童磨划开了自己的手腕，浓稠的鬼血从他伤口涌出顺着他的手背流淌而下。
　　在指尖汇成殷红的血滴。
　　“乖哦，不要睁开眼。”
　　童磨另一只手鬼化成利爪竖在她的肚子上方。
　　“也许会有些痛，但你会活下去的。”

　　孩子也会活下去，幸子可以作为鬼与孩子一同生活。这是童磨想到的唯一能完美兼容幸子的事实和心愿的方法。
　　想要活下去的人，不该死去。多么幸运，她们遇到了他。而他能实现她的愿望，即使那会分薄他本就不多的力量——但谁让童磨是个大善人呢。
　　他真是太聪明也太伟大了！既救了人又捆绑了武器的锻造者。一举两得！

　　但一双手却阻止了童磨、握住了他滴血的利爪。
　　童磨低头看去。是幸子。
　　“孩子不可以有一个为鬼的母亲哦。让我保留人类的身份死去吧，大人。”她说。

　　“为何？”
　　殷红的鬼血顺着相交的手掌滑落晕染了幸子的衣袖。

　　良子身子一震，后退几步不敢看童磨的表情，颤抖着远离了童磨。
　　只有幸子，似死期将至其人也真，只剩遗憾的心里竟不觉得有多恐惧，就算面对的是吃人鬼，她依旧露出了微笑。
　　“鬼总也要吃人的吧，不吃也会活不下去，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要吃，”幸子轻声道，“我想活，可也不想做出那样的榜样，我希望他是一个尊重生命的人，以人的身份。就算不能照顾我的小孩，也是因为我爱他。”她痛苦的咳了两声。“所以、变成鬼是不可以的、不可以让他有一个吃人的母亲。”
　　“幸子，你……”她的婆婆结结巴巴的问。
　　“怎么知道的？”她转过头朝婆婆微笑，“屋子的隔音太不好啦——那天鬼杀队剑士说的话，我其实也有听到哦。”
　　似是回光返照，她的精神头开始高昂起来。
　　良子捂着嘴巴泪水涌出。

　　童磨平静的操纵着伤口愈合。
　　他并没有感到生气，或者说，他也不知道什么是生气。他只是反思自己的行为有些鲁莽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变成一个异类的。下次再这样做，要提前确认对方的心意才行。而且还不能是单纯的确认，他想，这世上叶公好龙的也不在少数。
　　他想，自己的存在果然是特别的，在成为鬼前就具有了“非凡”的才能，进而被鬼的始祖赏识，这样的自己一路走下去会走得很远吧，成为十二鬼月也不是遥不可及的幻想。不出意外自己能活很久，也意味着他能帮助更多的人。而如何行之有效的去帮助他们，也要开始有一个思想的雏形了。
　　如此想着，童磨露出一如既往让人安心的笑容，问幸子，“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放弃了活下去的机会，你心中的想法是——？

　　“辜负了大人的厚爱，非常非常对不起，但即使如此我也有想请求大人答应的过分的请求——请剖开我的肚子，将孩子取出来吧。”
　　幸子回头。她温柔又歉疚的看着童磨，好像那是她的另一个孩子，许是从短暂的接触中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她的眼中充满了爱怜与温柔。
　　她看着他，就像他看着信徒，如照着镜子——为什么要这样看他？她不是更应该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
　　又笨又温柔的人，会过的很辛苦。单凭他们自己无法扭转不幸的生活，死亡对她来讲或许是种解脱。

　　童磨尊重幸子的选择。但接下来有出乎他预料的话从幸子嘴里说出，“——然后把我吃掉吧，大人。”
　　童磨切实的感到了惊讶。几乎是以一种惊奇的心态重新认识一样打量着幸子。之前怎么没意识到，她是个这么有趣的女人。
　　看来以后用餐前要和她们多聊聊。这种在石头缝中发现宝石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焕发出了活力。
　　他精神起来，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热情。
　　“我会满足幸子的心愿——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想。”
　　童磨眼底的七彩流光，于闪电划过天地一瞬间照亮。
　　“我只是想着，如果被大人吃掉的话，是不是就能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于大人的体内，来注视着我的孩子？思想、血肉以及存在，我通通都交给大人。只为了一个小小又贪婪的愿望：我想借着大人的眼睛，注视着宝宝一天天长大。”
　　她扯住童磨的袖子，“这个原因大人会不会觉得冒犯？”

　　左太郎喘息着赶回来，提着包裹浑身湿透地扶着门框，他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了幸子和童磨的最后的这番对话。
　　力一泄，手一松，包裹摔在地上。
　　五大三粗的汉子呆立在门口。冰凉的雨水都不觉得冷了。

　　“不会的。你是位出色的女性。我想我会一直记得你。”
　　幸子朝他笑笑，但她没能回答教祖的话，因为这时从她的肚子传来了阵痛，她倒吸着冷气。“剖……剖开我的肚子，”她请求着，眼中汹涌着的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话。
　　“就现在，拜托了。”
　　“好啊。”
　　童磨没有迟疑。他一向如此温柔。
　　他走过来，毫不迟疑将女人肚皮撕开，女人凄厉的惨叫着。童磨把手伸进去摸索到婴童就一把拽出——剜肉一般，女人又是一声惨叫，不过这回声音一下低弱了许多。

　　手脚紫绀的婴儿在童磨手中颤抖着，然后发出初生的啼哭，童磨用自己的外衣将婴童包裹住。然后看向幸子。她还有意识，眼神温柔朝他轻声道，“轮到我了。吃了我吧，大人。”
　　说实在的女人现在很丑，她的身上全是血污和泥泞，突然瘪下去的肚子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掏空了似的，瘦弱得惊人。单这样论，是不能让鬼升起太大食欲的。
　　但她是幸子，是他的信徒，渴望与他融为一体。
　　这样微小的愿望，如何能置之不理？

　　他俯下身，而幸子鼓励的看着他，他一口一口撕咬着。直到那呼吸的力道越来越弱，近不可闻，童磨才抬起了头。
　　你看，她的眼神是多么温柔与幸福，她在他耳边念着她孩子的名字，童磨几乎都有些伤心了。
　　他尊重她的心愿，将她一口一口吞下去。
　　她还没死。

　　藏在这个女人羸弱体内的爱意似是海洋般汹涌不息，吊着她一口气始终活着，所以肉质也鲜美。在她体内储藏有生小宝宝的能量，所以也营养。
　　但究竟是□□鲜美还是眼神难忘，混嚼在津液间已是难以分清，只记得那充满了爱意的□□，是最鲜滑最美味的料理，以至于让他口齿留香，从此百年念念不忘。

　　“不如……归，”幸子嘴唇翕动念着孩子的名字。
　　回光返照！
　　她用她最后的力气向天上抓去，是凶狠不甘的抓挠——她喉咙里咯咯响着。光的神采消失了。她死了。
　　于是现在，无论难过、痛苦还是恐惧，都已经离她而去了。
　　童磨跪在那里完整的将女人吃干抹净，然后抱着婴孩站起身，他的嘴和下巴全是血迹，前襟也沾了斑斑点点。他的手臂间有轻微的呼吸起伏。
　　是不如归啊。
　　被神袍包裹的婴童在恶鬼的怀抱中睡得香甜，嘴角还吐出了小泡泡。
　　让这血腥的场景生生多了些神圣的味道。

　　血沿着他的下巴滴落。他转身看向左太郎和良子。这两个人要不要也吃掉？
　　他咽下嘴里的肉块，向他们走去。

　　童磨想，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惧怕死亡，所以他才会将他们吃掉，这样他们就能与自己一起永生，而他会全盘接受信徒们的一切，思想，血肉。并在永恒的时光之中，引领他们得到最崇高的救赎。
　　血肉被消化，有奇异的力量在体内滋生，童磨伸出手——
　　在他的掌心上，孤零零躺着片洁白的冰晶。

　　“……就此，鬼剖开了女人的肚子，将健壮的婴童取出，他降生在野庙里，被白橡发色的鬼托举在手上发出新生的啼哭，而他的母亲躺在地上，身体随着他的降生逐渐变得冰凉。那位先祖被取名不如归。”贺子讲述着。
　　“不如归，是杜鹃啊……很贴切的名字了。”有信郎在本子上勾写着，他偏好这样传统的记录方式。

　　“教祖遵从幸子的愿望吃了她。从此，她活在他的体内，二者一同存在。不如归在教主的身上寻找妈妈的影子，他在极乐教长大，和这里的女人成婚，一代一代生活下去。”
　　贺子喝了口茶水，“这就是我家族的故事了。”
　　“左太郎和良子被吃掉了吗？”有信郎问道。
　　“谁知道，许是被吃了，又许是隐姓埋名或者没出现在流传下来的故事里，古人的事谁说得清，就连我讲述的，也不一定是真实的。”贺子道，“不过我知道想要知道答案，在一个地方最可能找到。”
　　“哪里？”
　　贺子站起身，“仓库。极乐教堆放杂物的仓库。要是有什么尘封的故事的话，就一定是在那里了。”
　　她瞥了一眼有信郎，“里面很久没整理了，正好打扫一下。你应该不反对帮这个忙吧。”
　　有信郎兴奋的站起来，眼睛亮晶晶的道，“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