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doctorNano

43、第 43 章

　　见齐若瑾说得认真，詹予也不好打扰她学习的兴致。

　　尽管学习已经离她很远了，可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两人吃过饭后在图书馆坐下。齐若瑾埋头看书，詹予心思浮躁地坐了一会儿，连打开笔记本的劲儿都没有。

　　最后她只好趴在桌上，眼睛在齐若瑾身上到处瞄。

　　话说这个趴着的姿势挺不舒服的。

　　詹予胳膊上没什么肉，手肘抵在坚硬的木桌上，硌得生疼。于是她接连换了好几个姿势，身子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齐若瑾看在眼里，没什么表情。她只是轻轻动了动眉毛，抬起手，默不作声地摁住了躁动的詹予。

　　詹予立马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木雕一样定住了。

　　只有镜片后的大眼睛依旧扑闪着。

　　两人就这么瞪眼对峙了一阵，詹予终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回荡，一下子引来了一连串的目光。詹予立马敛了笑，红着脸，局促地缩了缩脖子。

　　齐若瑾倒是不以为然。她的手依旧放在詹予头上，手掌在她的刘海上抚过，渐渐向下，又揉了揉耳朵和脸颊。直到詹予小声抗议，她才勾了勾唇，慢悠悠地收回手。

　　“哎，我还以为你进步了呢。”齐若瑾眯着眼睛说。

　　詹予撇撇嘴没说话。

　　“好啦，不逗你了。”齐若瑾压低嗓子又问，“你不干活？”

　　詹予看了眼面前合上的笔记本。“不想动。”

　　“那我帮你动。”齐若瑾“无情”地伸手，给她打开了笔记本。

　　“呃……”

　　詹予只好不情不愿地直起身子，生无可恋地看向刚打开的电脑桌面，假装在学习。

　　其实也没什么好假装的，反正齐若瑾也知道她不爱学了……

　　想到这里，她瞥了眼身旁的齐若瑾。此时她低头翻着书，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认真的表情中带着些许严肃，好像在思考什么复杂的问题。

　　詹予咽了咽唾沫。为了给对象营造一个良好的学习氛围，她还是做做样子吧。

　　说起来，她本来就不太敢打扰齐若瑾。齐若瑾这学期开始就研三了，临近毕业，确实该忙碌起来了。找工作，写论文，她要操心的事情有很多。

　　只可惜她俩的节奏不同步。对比之下，詹予很清闲——这个才刚刚踏入第二年的小博士生一点儿也不着急。

　　不仅不着急，她还很抗拒。

　　一晚上过去了，齐若瑾整理了好几页笔记，而詹予只给笔记本更换了一张桌面图片。

　　等到图书馆闭馆音乐响起，踏着旋律走出大门，詹予望着小路上零星的人群，后知后觉有点不可思议。

　　“今天图书馆人好少。”她说。

　　“对呀，每学期初图书馆人都很少。”齐若瑾回答，仿佛对此习以为常。

　　詹予顿时有点恍惚。想到自己本科时发呆神游的那会儿，齐若瑾还在日复一日地坚持看书学习；想到自己立志当一条咸鱼，瞎折腾了一个暑假，如今却又坐在图书馆……

　　好家伙。詹予回过神。

　　她居然在图书馆度过了开学的第一个夜晚。

　　-

　　早晨七点不到，詹予坐在床头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你早上要去做什么？”

　　“去办公室找个资料。”齐若瑾将睡衣甩在椅子上，往身上套上一件T恤。

　　“要一起去吃早餐吗？”

　　“可以呀。”

　　“那我现在就起来。”詹予摇摇晃晃地下了床，猛地撞到了一旁的椅子。

　　为了适应齐若瑾的作息，詹予觉得自己起得有点过早。坐在办公室，她对着文献的同一页看了一个多小时，等到接近九点，同组的同学才陆续来到办公室。

　　“詹予，来得很早啊。”秦静瑶从门边飞快跑过，冷不丁抛下一句话。

　　詹予想要叫住她，谁知她走得匆忙，一下子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怎么回事。詹予无聊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接着和文献僵持着。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詹予闲得做起了笔记。直到接近十二点，齐若瑾才过来找她去吃饭。

　　下午的经历也是如此相似。

　　晚上在图书馆继续发呆的时候，詹予盯着身旁专心学习的齐若瑾，思考着明天要不就留在宿舍看小说或者画画。

　　可她还是想和齐若瑾一起出门吃早饭。可如果是这样，她就得和齐若瑾保持相似的生活状态。

　　毕竟，不能影响她学习对不对？

　　换位思考，如果自己在学习，齐若瑾在一旁玩游戏，她一定会很郁闷。

　　放纵的想法在脑海中停留片刻，立马就被否决。

　　于是，齐若瑾睡前看书的时候，詹予虽然心里不情愿，却还是拿起一本物理书，和她并排坐着，装模做样地研究起来。

　　第二天又一次坐在办公室里，詹予忍不住又起了摸鱼的心思。

　　可望着身旁新来的学妹，她又放不下包袱当众玩游戏看电影。这个新手学渣还未学会如何在办公室里快乐地摸鱼。她在电脑前坐立难安，随后在走廊里逛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灵机一动，终于想起了秦静瑶。

　　不知道这条熟练的咸鱼现在在做什么。

　　詹予像找到希望了一般，立马厚着脸皮去敲秦静瑶办公室的门。

　　木门推开，秦静瑶偏过头，像往常一样和她嘻嘻哈哈地打招呼。“学神，有何贵干啊？”

　　詹予轻嗤：“没什么，过来问候一下你。”

　　“那太好了，我正好有问题要问你。”

　　詹予疑惑地看过去，秦静瑶顺势把手上的书递给她，指了指其中一条划线的句子：“你帮我看看这个零点能的解释……”

　　接过沉甸甸的理论书籍，看着上头密密麻麻的笔记，詹予十分讶异，抬头把面前的人仔细打量了一遍。

　　确实是秦静瑶没错，就是黑眼圈重了些。

　　詹予憋着自己的疑问，给秦静瑶解答后，还是忍不住问：“你最近怎么这么勤奋，被导师骂了？”

　　秦静瑶愣了愣，随后摆手笑了：“什么呀，他什么时候催过我啦。”

　　“那是怎么回事？”詹予有点摸不着头脑。两人相处五年，秦静瑶认真学习这个画面实在违和，也过于新鲜。

　　“哎——”秦静瑶长叹一口气，身子往椅子上重重一倒，把书盖在脸上。

　　随后是几声闷闷的嘀咕：“我对象每天都发微信问我，学得怎么样啦？什么时候发文章呀？能发Science吗……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所以，能发Science吗？”詹予憋着笑。

　　“发什么发！”秦静瑶大叫，“我能毕业就不错了，压力好大啊！”

　　“你干嘛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秦静瑶从椅子上跳起：“不行，我得维护我在她心中的美好形象。詹予，你要不监督我学习吧？从今天开始，每次见到我，我只能和你谈论学习的话题。”

　　“这……”

　　“我一定能做到的！”秦静瑶充满了斗志。

　　-

　　詹予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孤独的学渣——女友每天雷打不动准时早起，好友张口闭口只谈学习。

　　她想黏着齐若瑾，只好被迫早睡早起，每天不是窝在办公室就是待在图书馆；为了回答秦静瑶的问题，她只能硬着头皮拿起书，现学现卖。

　　如今的作息习惯竟然比以往刻苦学习时还要感人。

　　尽管她学习效率很低，也丝毫不在意，这段时间却多少看进去了几个字，课题也有了些许的进展。

　　偶尔她会回想起自己假期在家时的那番折腾，想起自己不想再做科研的“雄心壮志”，渐渐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早就偏离了预期的轨道。

　　——她每天过得过分充实了。

　　陪齐若瑾看书、陪她散步、和她一起规律作息。每当她抽空想起从家里带来的画笔和游戏机，就已经到了准备睡觉的时间。就算是想玩，也不过玩上半小时。

　　睡前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抓紧时间干点别的。

　　于是这段时间里，这些游戏她一次都没碰过。

　　齐若瑾以往去实习的时候，詹予还没什么体会。如今新学期开始，她总算见识到齐若瑾在生活中颇为独特的一面。

　　实在是太自律了。跟着齐若瑾生活，詹予觉得自己仿佛在静心修炼。黑眼圈消了，心也静了，睡眠充足后脑子也清醒了。

　　日子清净后，每天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多。

　　她坐在电脑前，慢悠悠地推进王逸娟安排好的工作，不考虑未来，不考虑现实的压力。来到办公室就干活，下了班就去找齐若瑾吃饭。

　　日子一天天过去，调试的代码终于运行了，一个小的推导难题被她无意之中想到了，看文献时她又有了一个新的主意……仿佛是平静生活中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点缀，等到新的数据整理完毕，詹予修饰着自己的新论文，有个想法在脑海中一晃而过。

　　——科研也许也是有意思的，美好的。

　　她会出于好奇做一系列的测试，也会为了文献中一点新奇的想法而感到高兴。而撇开了发文章的压力，科研中的困难就像谜题一样，等着她去探索和挑战。

　　也许，她还是喜欢科研的。

　　正如她喜欢乱涂乱画，喜欢玩没有意义的游戏。对未来产生“自暴自弃”的想法以后，没了对结果的执着，科研开始向她展现出它的美。

　　詹予不禁思考，倘若她假期时静心画画，熬过枯燥的练习阶段，而不是一味想着提高技术、学有所成，她是否也能爱上这门艺术。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她唯一知道的是，倘若她愿意，她就应该去尝试去体验，自己去寻找答案。

　　兜兜转转后，她似乎回到了原点。詹予又想了想，这其实是一个新的起点。

　　她有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