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私人护士的杨先生》兔叉子

58、第 58 章

　　第一笔钱进来的时候，吕哲正在赴约去见“秦总”的路上。他自觉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但潜意识里在不断压抑着期待值。到了约定地点，有专人引着他到了包间门口，他推门进去，正对着门是一面巨大的玻璃窗，窗外是全景的中式庭院。
　　一个穿香芋色无袖真丝长裙的女人坐在八仙桌的一侧，纤长的手指拈着茶盏，卷发垂肩，正对着窗外出神。她没注意到背后来人，喝了口茶，叹一口气。
　　“秦总，”吕哲把一个盒子放在桌子上，“您好。”
　　女人被猝不及防的问候吓到了似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才回过头来。吕哲正把盒子往她面前推：“这幅任伯年的册页，就当见面礼...”
　　香风若轻纱拂面，吕哲的瞳孔散大了一些。可能是因为来之前把期待值放得过低，眼前的女人让他着实为之一叹。
　　寡淡的香芋色和透气的妆容也压不住女人的艳丽，艳丽之下，一点忧伤的底色透露出来。在江南景致中，她像一朵色彩变幻、令人眩晕的花。吕哲伸出手，说：
　　“在下吕哲，闲人一个。冒昧问下，我是不是在哪见过您？秦总的大名是？”
　　秦樱轻轻回握，手指细软、冰凉。
　　“应该没见过。”她笑道，“我叫秦樱。”
　　秦樱轻轻后撤，吕哲才松开了握着的手。大脑重新运转，这位秦樱，不就是在s省为杨易深制造了无数麻烦的那位秦晔的妹妹，以及...
　　...何梦川的情人。

　　身在生意场，阅人无数。能让洁身自好将近二十年的人飞蛾扑火地爱上，原来如此。从今天开始，吕哲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
　　“那天听到是您，我觉得很巧。”秦樱捕捉到了吕哲神色的变化，给他斟了一杯茶。“您是心图景的副总，我哥的公司在s省，跟心图景有些交集。”
　　吕哲坐下，喝茶。
　　“你说赤诚心啊。我没有参与赤诚心，一直都是梦川在s省盯着。”说这话时，吕哲暗中观察，发现女人的神色一黯。他摇头道：“梦川...跟我是十几年的朋友。我到现在还觉得...很不真实。”
　　这家淮扬菜走的是西餐的就餐流程，说到此处，前菜和红酒来了。秦樱让侍应给两人倒上酒，她托起酒杯，说：“敬你十几年的朋友。”
　　吕哲：“敬我的朋友。”
　　秦樱一饮而尽。吕哲用余光注视着她，他觉得，明丽的外表之下，隐藏着脆弱的内心。
　　他们之后没再提起何梦川。秦樱双颊微红，第一杯之后似乎就是微醺的状态了。吕哲一扫刚见面时的满腹狐疑，话也逐渐多了起来。秦樱打开了吕哲的见面礼，就着任伯年的册页聊了很多，秦樱爱花鸟，喜欢画家色彩淡雅但不单调，信手拈来中见深厚功力；吕哲喜欢人物，钉头鼠尾的画法让人物古拙可爱，有童趣。俩人又为任伯年因存世很多，卖不上价而叹息。

　　“我要在S市做个画廊，”秦樱靠在大窗子边，神态妩媚，与窗外的景观相映成画。“这里是任的家乡，画作好找一些。此外...”
　　秦樱抬起眼睫，看向吕哲：“我也就有经常过来的理由了。”
　　吕哲：“接受入股吗？我做第二股东。还能给你打工，做个职业经理人。以我的经验，帮你管个画廊，应该绰绰有余。”
　　“求之不得呀。”
　　秦樱一笑，整个人也就被笑容点亮了。

　　“回来之后有去复诊吗？”
　　张曦酝酿了很久才发出了这样一条信息，他最近都在尽量避免跟杨易深互发信息。文字内容看似平平无奇，其实包含了两层意思：1.我知道你回来了，2.你还好吧？
　　没有回应。
　　大概是在开会吧，他不好意思再打扰前老板，往前翻了翻，原来每次结束对话的，都是杨易深。他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从新闻里下载的合照，继续研究杨易深的体态和面色。
　　很难从一张像素不高的照片里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只有面对面才能望闻问切。张曦矛盾，距离和时间冲淡了他对杨易深莫可名状的情感，他不想再度陷入到那个情境里。可照片里的样子确实令人担忧，张曦想亲眼看看本人。
　　今天是周五，施盈盈周末休息，发消息让他早点回。
　　张曦停止了胡思乱想，回了个“好嘞”，翻身下床，收拾收拾，去碧波园找施盈盈。

　　吕哲一路相送，一直来到到酒店的房间门口。秦樱没有邀请他一起进去，吕哲有些悻悻然。
　　“那…我就等着做画廊大股东了。”他依然醉意盎然，递出一个飞吻。
　　秦樱目送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在门口站了一会才刷卡进门。整间屋子只开着门灯，她坐到窗子前，默默注视窗外灯火。曾几何时，这样的灯火里也有属于她的一方。
　　她拿起手机，消息栏很安静，但刘明翰一定在焦灼地等。她给他发了条语音，告诉他刚吃过饭，已经到酒店了。
　　“好，好好休息，明天见面？”对面秒回。
　　一两分钟就要看一眼手机，提示音一来，立即回复。秦樱想到这个场景，觉得刘明翰有些可爱。
　　第二天，刘明翰九点不到就过来了。因为时间太早，俩人只能约早饭。秦樱一直在说，刘明翰很认真地听。
　　“…他没有得到应得的位置，所以心有不甘。”秦樱说，“最近很多人联系他，求他投资。”
　　“这些企业都不太大。砥锋国际实际上没有主营业务，他更想借壳上市，找机会跟心图景抗衡。”
　　“但商场上的事，谁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走向。看得出来，他迫切想报复杨易深，但还没什么头绪。”
　　“现在至少有人跟我站在一起。”
　　“还有...他对字画确实有些研究，不是附庸风雅。”

　　听秦樱说完，刘明翰问：“他能帮上忙吗？”
　　秦樱：“眼下还不能。但他有两点好处，第一，他了解心图景；第二，他了解杨易深。我打算把画廊开起来，让他做大股东。以后常常见面，就能多知道些心图景和杨易深的弱点。”
　　刘明翰不说话了。他早几年把自己的黑/道背景洗白了，台面上的事情，他是以一个生意人该有的样子来处理。他想要不为秦樱破个戒，去做些以前做的那种事儿。褪去企业家的身份，杨易深不就是个人吗。对付一个人，要这么曲折迂回吗？
　　他想到了这些，但没有宣之于口。

　　他换了个话题：“对了，那天的通话记录名单还在吗？”
　　秦樱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当然。”
　　刘明翰有指甲在其中一个名字下划了条线：“他们把目标收窄到了这个人身上。”
　　秦樱看了下名字，李子涛，没有印象。
　　“怎么这么快？怎么查到的？”
　　“这个李子涛在案发之后，就失踪了。”

　　张曦给杨易深发信息时，后者正在顾祎的东郊别墅里。他依旧坐在老地方，眼前是比几个月前更浓墨重彩的绿。顾祎对附近的小山上建了一座“沉浸式”陵园耿耿于怀，所谓沉浸式陵园，就是墓穴结构不突出地面，与景观融为一体。
　　“他妈的还沉浸式，设计师是自己沉浸过？”顾祎都气笑了。
　　杨易深似有若无地笑。他刚从“沉浸式”墓园过来，吕哲没说假话，吕如砥就葬在那里。墓地四周风景跟顾祎的别墅没什么区别，风水极佳。杨易深想着，张曦一定也会想来看看老吕头的。
　　“喝什么？”顾祎看着恒温酒柜，没有特别满意的。杨易深摇头，他不喝酒了，他的身体不允许。
　　顾祎想，局面稳住了，对手赶走了，你杨易深得了便宜买了乖。
　　变化是双向的。杨易深发现，顾祎从s省回来之后，更加地肆无忌惮。他好像有什么情绪，一定要在这个过程中发泄出来。
　　一边不再全盘接受，一边是变本加厉的索取，至少在这件事上，两个人的龃龉越来越深。
　　s省是顾祎不太喜欢的地方，究其原因，自然是因为程宁死在那里。愚昧，腐败，懒惰，顾祎形容那些边远地区，他完全无法理解程宁和杨易深做的那些努力，他觉得就是泥牛入海，白费力气。
　　没有喝酒，杨易深事后还是觉得昏昏沉沉，大概是顾祎喝了太多的缘故。他躺在榻榻米上，浑身无力，双腿疼到几乎要失去知觉。眼前依然是延伸到很远的竹林和枫树，能看到一些蓝天。
　　他想，我这是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