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七杂八短篇》石渌渌

2、河神的新娘

　　1

　　异时空考古调查总局。

　　被学生们戏称是穿越总局的地方，我是这边的新进调查员之一，与我的男友一起。

　　然而，上个月的时候我的男友在进行任务时，却出了意外——经推测，他的意识是被留在了当地的时空之中没有回来。

　　原因不明，在任务时期调查员意识遗留在任务世界，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在穿越总局进行调查任务，调查员与专属调查系统绑定，每一个人都必须配戴个人系统，系统与中央主控系统连接，方便调查员收集纪录异时空的资料，这些第一手资料都会储存在调查系统中，同时还兼具四维录制的黑盒子功能……最重要的是，调查系统能帮助调查员穿越各个时空之中，并将调查员的意识成功带回。

　　只要系统跟调查员连结，不管出任何状况，任务世界的载体出意外或者死亡，都能将调查员的意识立刻传送回身体里。

　　穿越总局的所有系统，传闻是高维生命体遗留下来的科技，总之没人能明白远古文明是怎么发明出这个系统的。

　　虽说是穿越，但调查员前往的异时空，其实都是中央系统按考古资料模拟出来的虚拟运行世界，安全性极高，并且没有产生祖父悖论、蝴蝶效应的危险。

　　如今异时空考古调查总局已经成为我们考古历史相关系所最理想的就职单位没有之一。

　　安全、薪资丰厚、异时空体验，在穿越总局历任调查员的完善下，甚至开发了新的一套系统，区别专业枯燥的考古调查，融入许多天马行空的幻想设定，是主攻娱乐向的异时空穿越体验系统。

　　毕竟科研也是需要经费的，别看异时空考古调查的系统已经发展了几个世纪，它的系统功能拓展研究一直非常火爆，也具备极大的商业价值。

　　娱乐向穿越系统开发至今，已经经过许多专业人士的测试，我们这一批有过调查经验的年轻的调查员，则是第一批以体验为主要目的，附带帮忙检验异时空穿帮状况的测试人员。

　　简直是员工福利，这项体验实在非常愉快，比起在调查时大多都是敬业地搜罗模拟时空中各层级各方面的资料，在穿越系统中的更能享受异时空的特殊风情，与调查时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刚穿越回来的时候，我还兴高采烈地想找人分享不同异时空的体验，甚至打定主意要在穿越系统推出时抢第一波注册会员的优惠。

　　但是，当我将时空穿帮点整理成报告递交上去的时候，却听到了让我震惊的消息……

　　我男友的意识消失了。

　　整批参与测试的共有几百人，所有人都平安回来了，独独只有他一个人，遗留在异时空，没有回归。

　　2

　　睁开眼，整个人都异常地难受，呼吸重一点都全身发疼，旁边还有个女人一直哭哭啼啼，声音造作的让人烦躁……艰难地转头，试图让她停下，才开口，喉咙涩得只能发出沙哑、不成音节的声音。

　　女人听到声音猛地看过来，像是被我的举止吓到一般，一把将我整个人按回床上，说话还带着哭腔。

　　“你不躺好休息爬起来做什么？你要什么跟娘说，娘在这呢！”

　　娘？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个人让我觉得非常陌生。

　　“娘”紧张地望着我，见我的视线一直落在茶壶上，才赶紧让人倒了杯茶过来，亲自将茶水喂进我的嘴里。

　　润了润喉，我终于不那么难受。

　　“娘？”我问。

　　“欸！”

　　“我、”话到嘴边顿了顿，再组织问句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这是怎么了？”

　　“娘”听到我的问话后，面容一瞬间因为愤怒而扭曲：“你难不成是忘了？”

　　我被她的脸孔吓一跳，这话又让我心里一紧，这是被发现了？那我是坦白还是继续隐瞒？

　　我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这个人可以信任吗？

　　“娘”倒是没有发现我的异常，她虽然愤怒却没忘了给我解释，苦着脸说：“你这是落水了！这么冷的天！可怜见的，都昏了三天了！幸好你醒过来了，不然我可怎么办才好？我每天烧香拜佛，就求佛祖赶紧把你带回到我身边！”

　　落水？是掉进水里了？屋里烧着炭，还算温暖，外面不知道有多冷。

　　说着她又带上了怒气：“那两贱婢不知道干什么吃的，两个人看你一个都护不住，要她们有什么用！我就该将她们乱棍打死！”

　　我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眉头：“她们两个呢？”

　　也许可以问问他们当时的经过？

　　她听见我问，赶紧缓了缓语气：“茹儿别怕，那两个贱婢娘不会让他们继续留在府里，已经把她们都发卖了，过几日再挑两个好的给我们茹儿，你就暂时委屈一下？”

　　“……好吧。”

　　“娘”这才满意地点头，喊了她身后的婢女小绿上前。

　　“这是小绿，还算机伶，你先用着，娘过几日肯定帮茹儿好好挑两个得用的人！”

　　她又交代了小绿好好照顾我，才离开。

　　2

　　我不知道自己姓什名谁，不知道这是什么朝代，不知道我顶着的是哪家小姐的身份，虽然刚刚那个女人说是我娘，但我却觉得她很陌生……就像是才第一次见面那样？

　　喊了声，让小绿扶我坐起来。

　　“房里可有书籍？去取几本来。”

　　小绿应了声便去取书，我一边留意她拿书的地方，一边打量房内的摆设……

　　嗯，看起来很贵，不知为何感觉是年代悠久的，我数都数不过来的超级老古董？不过材质看上去是新的，没有放置很久的年代感，我又为什么会觉得这是古董呢？

　　吊诡。

　　小绿拿了三五本书过来，让我挑。

　　我扫了眼封面的书名，多是才子佳人的话本小说，还有一本像是女德之类的书。

　　我没有犹豫点了两本，让小绿把其他本拿回去。

　　小绿愣了下，我抬头看她，倒是见到她还没来得及掩饰好的吃惊。

　　“怎么？”

　　“没、没什么，只是小姐才醒，看这个是不是有些劳神？”小绿边说，视线落在女德那本书上。

　　“……”这个婢女识字？

　　我以为她就是随便挑的几本书，没想到还知道书里写的是什么。

　　不明所以的，吊诡感。

　　我随口说了有点饿，打发她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让她帮我拿来，趁这段期间赶紧把女德随意翻过一遍，第一时间确认这个世界的女性规范……这个举动倒是让我感到异常的熟悉？

　　里头内容有不少让我不以为然，但总体而言还是有些熟悉的，那种研读过的熟悉……看来我以前读过这本书？

　　接着我又翻了翻话本，倒是千篇一律的才子佳人互相倾慕，突破重重阻碍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唯一不同的是，到了结尾方才知晓，这个才子原是河神所化，佳人曾经借河神的庙檐避雨，此女甚妙，姿态窈窕娉娉婷婷，河神遂化出一缕神识成貌美青年，与佳人结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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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我没看错，这佳人知道才子是神明所化之后，为了跟他在一起，投身入河……河神因此荷泽佳人出生的城镇，镇民无不感激爱戴之，还特地为河神立庙以祭拜之。

　　活、活人献祭？

　　3

　　这内容着实让人心惊，就这样还能让人写成话本流传于世？甚至书中人物对女主的举止都颇为颂赞……莫不是这边还有献祭这等陋习？

　　那……我落河一事是否与此有关？

　　知道这边有这个陋习之后，着实让我感到不安……得弄清楚才行。

　　如果是“我”之前受话本内容影响，为了与潇洒倜傥的河神结缘而自己跳入河中，那么身边两个婢女拉不住我一个人，似乎也能得到解释？

　　不过，我是这么愚蠢的人吗？

　　房门喀哒一声被人推开，沉浸在思绪中的我被声响惊了一下。

　　猛地抬头一看，是小绿端着托盘回来。

　　“小姐？”

　　“……你拿了什么回来？”

　　“是夫人吩咐厨房煮的粥，小姐要现在用吗？”

　　我点点头，小绿盛了碗粥过来，我伸手要接，被避了开。

　　“小姐才醒，怕是端不住，还是让奴婢来吧。”

　　我握了握拳，虽然有点不适，但还好……不过小绿却很坚持，自己吃饭还行，若是跟她抢碗可就难了，只好老实地让她一勺一勺将粥喂了过来。

　　“外面很冷？”

　　“是呢，方才奴婢拿了粥就赶紧回来，怕走得慢些粥就这天气冻凉了。”

　　……这么冷的天，人掉进水里还救得活，那应该是刚进水没多久就被捞上来了？

　　“我落水的事，你知道些什么吗？”

　　小绿持勺的手顿了顿，眼转向我看了看，才无奈笑道：“这事奴婢也不清楚……”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小姐是不记得当时的事了？”

　　我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

　　“那之前跟在我身边的两个婢女呢？她们有说什么吗？”

　　“哪能啊？护主不力已是她们有错，哪还敢乱嚼舌根说小姐的事？”

　　“……”

　　那我要怎么才能知道落水的前因后果，我现在没有任何记忆，对这个地方又太过陌生，就算是失忆，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甚至让我觉得我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时空？

　　我还没理清楚思绪，小绿不知道被什么吓了一跳，手一抖，手上的勺子便砸到了地上，端着的粥倒是没洒，手却抖得不行。

　　她的反应太过剧烈，把我吓了一大跳，深怕她把还端着的粥打翻，我赶紧让她把碗给放下，她却迟疑着不敢动，两只手捧着碗，边抖边缓慢地递给我。

　　干麻……难道是粥里有虫子？想想就觉得反胃。

　　我伸头一看没有看到虫子，但所见却一下子炸得我头皮发麻。

　　粥面上赫然是漂浮着的两个鲜红色的汉字——娘子。

　　一股寒气从尾椎上窜，让我整个人浑身发冷。

　　脑子里回响着话本里见到的：

　　茹儿纵身入河，刺骨寒意冻坏皮肉，河水灌进鼻肺，呛了几口，将死之际，恍惚间只见一玉面男子迎她而来，执手，道一声——

　　娘子，你来了。

　　3

　　碗被放下，小绿整个人跪在地上，发着抖。

　　“小、小姐？”小绿看着我的双眼已经盈满恐惧的泪水。

　　我虽然内心惊惧，更多的却是怀疑，看着小绿的反应，我咬紧下唇，问：“还有汤勺吗？”

　　“小、小姐是还要吃粥吗？不、不太好吧？”小绿看看我又看看碗，像是在衡量这两者哪个更恐怖一样。

　　见我没有说话，她又小心翼翼地问：“这、这可是河神显灵？”

　　“河神……可有什么说法？”

　　小绿迟疑了下才回道：“奴婢曾听我娘说过，之所以不管什么灾年，我们镇始终都风调雨顺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有河神庇佑……小姐知道河神祭祀吗？我们每年都会向河神祭祀，感谢祂过去一年的庇护，并且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

　　“这条河是只经过我们镇？”

　　“这倒不是。”

　　“那怎么只庇护我们镇呢？其他镇难道就不是他的管辖范围？”

　　“相传河神曾与一凡间女子相恋，那名女子就是我们镇的人。可惜那名女子与神仙不同，只是肉体凡胎，虽然跳入河中与河神相守一生，但奈何人的寿限至多不过百年……在那名女子逝去之后，河神便只能等她投胎转世，方可再续前缘。”

　　这么听起来河神是不是有点low啊？娶了老婆还不能让人延年益寿的吗？还得等老婆死了才来苦苦寻找她有没有投胎？这老婆也是倒霉，怎么好不容易敖到投胎了还只能一直在这个镇上呢？

　　感觉就很假。

　　我内心吐槽着，忍下翻白眼的冲动，问：“可是每年都要向河神献祭一名女子？”

　　小绿听到这问题倒是非常坚定地否认。

　　“哪能呢！我们河神可不是什么邪祟！只有亲眼见过河神显灵的人才有此殊荣！”小绿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小声说着，“就，就像小姐这样的……”

　　看现在这样子我是祭品候选了？

　　这种殊荣要不你自己享受了吧？看你的样子还挺羡慕。真是无语。

　　我故作姿态地捂住嘴，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是你，是你！既然是你第一眼看到的河神显灵，你就是河神夫人投胎！”

　　我大喊大叫让外面的人进来，一边不顾小绿阻止，硬是从床上爬下来，硬要拜倒在她的脚边。

　　呵呵，河神显灵我们受过科学薰陶的大好青年，封建迷信什么的完全要不得。

　　虽然我不知道科学是什么，又为什么觉得河神显灵是封建迷信，不过……

　　既然别人都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我难道还继续躺平等死吗？

　　4

　　河神祭品这样的大事，当然不可能因为我一个人的说词，就轻易下定论。

　　因为我的叫唤，屋外的人闯了进来，小姐的闺房外面当然也只有婢女，我在她们看到碗里的字之前，就抢先说：“河神显灵了！小绿是河神夫人转世！”

　　“你胡说！”被我抢去话头的小绿赶紧跳出来反驳。

　　我没有理她，我在观察其他人的表情。大家在听到我的话之后，第一眼就看向小绿，与其说是在怀疑我说的话的真实性，倒不如说像是在寻她拿主意？

　　我心里冷笑了一下，看来我是祭品这件事，还是府上默契了？

　　我把粥碗捧高过头，毕恭毕敬地放到桌上让她们看：“你看，方才小绿亲手喂的我，就是那时候，她看见了碗里的字！那是河神在唤祂的夫人，由此可见小绿就是我们河神夫人投胎！”

　　才说到这里的时候，“娘”急冲冲地推门而入：“都在闹什么？”

　　我拦着不让人离开。

　　“别！这可是河神显灵，千载难逢，当然要让更多人见证才好，娘，您说是不是？”

　　她的脸色彻底黑了。

　　“娘，河神显灵是因着小绿，她是河神夫人！我们府上竟然让河神夫人做我的婢女，这对河神太不敬了！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既已知晓，万不可再让河神夫人做下人的差使！”

　　“茹儿你究竟在说什么胡话？”

　　我瞪大眼睛：“这怎么是我胡言乱语？河神显灵的事我怎敢胡乱搬弄！证据就在桌上，要不娘您亲自去看看？还是小绿在这，我才有幸一睹。”

　　她说不过我，只能转头看向小绿问她要个说法。

　　小绿这时才终于如蒙大赦地解释：“夫人，不是这样的，这是小姐的粥，小姐才是真正的河神夫人！”

　　“小绿你不要慌！你就是河神夫人，不会弄错的！”

　　“怎么会呢！那粥是给小姐喝的！”

　　“不这你就弄错了，你看看，这粥是端在你手里时浮现的字，那就是给你看的，况且我还看不太明白，那明明是红蜡浮在粥上，可你却一眼便知那是河神显灵！你若不是河神夫人，哪能跟河神大人有如此默契呢？”

　　我安抚地朝她笑了一下，她踉跄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柜子上。

　　“河神夫人当心！”我赶紧上前扶助她，却被她恶狠狠地甩开了手。

　　看着空落落的手，我又忍不住抬头朝她笑了一下。

　　那位自称是我娘的贵夫人，环顾了一周，都没有人敢有动作，甚至在夫人看过来的时候赶紧低下头。

　　这可是欺瞒神仙的事，她们怕河神降罪，却也怕夫人处罚她们。

　　贵夫人平缓了呼吸，换了副和蔼的表情。

　　“茹儿莫要胡闹，那可是娘给你准备的粥。”

　　……

　　“这，这该不会吧？”

　　“是娘亲手给你熬的粥，那可是你的粥啊，既然是在你的粥里显的灵、”

　　“难道娘才是河神夫人？！”

　　“！”众人倒抽一口气！

　　“你乱说什么！敢对河神不敬？！”

　　我歉意地笑笑：“那是娘您准备的粥，你亲自过的手？又是小绿第一个见到的显灵，总有你们两个的份，反正不可能是我……”

　　“怎么不能是你？你不从小想当河神的新娘子吗？早前总说你胡言乱语是娘的不对，如今河神显灵，娘才知道我们茹儿就是河神新娘投胎，才会打小说些痴话……前几日不还自己跳水，说要去找河神吗？”

　　亲娘对女儿说这种话可不正常，看来这个贵夫人，是一开始就打着把女儿养成祭品的主意，为了防止她逃跑，才给她灌输一些神仙娶妻的故事。

　　我忍不住加深了嘴角的笑意：“啊，娘说的是……可我毕竟落过水啊，河神祭祀准备还需几日，总不会河神大人见了娘子自己回来了，还要送还人间，让人们再多此一举地将人又送回河里吧？

　　那又怎么可能会是我呢？”

　　“……河神大人可是讲究的神明。河神祭祀时亲自迎娶，是对‘你’的重视。”

　　“是嘛？”

　　夫人挑起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那我们不得比河神大人更加郑重？万一搞错了人，恐怕河神大人气得降祸于我们身上。娘您超龄了，又已嫁人，就姑且先行排除吧，那么我跟小绿，都有可能是河神的娘子。”

　　夫人眯着眼打量我，突地笑了：

　　“来人，把茹儿跟小绿伺候好了，这可是河神显灵选中的人。”

　　5

　　软禁。

　　小绿倒没有跟我一起，他们一离开，我就把书箱里的书都拿出来速速翻过一遍，好歹了解了一些情况。

　　除了女子戒律之类的书，大多是歌颂河神的话本，其他才子佳人中，不是青年才俊是河神本人，便是有情人得河神帮助而能过渡难关相守一生。

　　最让我在意的地方是，里面提到的河神的聘礼。

　　泼天富贵、官运亨通，嫁给河神作妇，这个人原本的家庭都会在之后不管做什么事都非常顺遂。

　　“封建迷信还不够，还是卖女求荣的，呕。”

　　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就感到各种不对劲。

　　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那个流着鳄鱼眼泪的女人自称是我的亲娘，落水的事一概不提，不仅打发了我之前的婢女让我无人可用，还派了一个奇怪的婢女给我，如果简单的识字也就罢了，这个婢女懂女德？

　　不是我瞧不起婢女，而是时代受限，读书识字还就不是需要卖身的穷人家学得起的。

　　……那个女人的话我一个字也不敢信。

　　这可不，我才刚醒过来一碗粥都还没有喝完，就给我安排上了河神娶妻的戏码。

　　神奇。

　　人祭就人祭，还新娘？噁不噁心。

　　我虽然把小绿也扯了下水，但这事情可不是这样就完了，没有记忆，还性命堪忧，要真是被当成祭品丢到海里，我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跟谁丢脸？我是不是被吓傻了？摇摇头。

　　糊涂地睡了一觉，才醒来就被一群人吵醒，郑重地请出了房门。

　　“河神又显灵啦！河神又显灵啦！”

　　我被拉到据说是我落水地点的湖泊旁，水面上还结着一层薄冰。

　　寒风刺骨，即便是高挂空中的艳阳，都驱散不了从心底发散出来的寒意。

　　这湖上、冰面下还看得到活蹦乱跳的鱼，拼了命地往上撞，那成群的鱼，洽好排成几个字：“茹儿娘子”。

　　……这回倒是记得带上大名。

　　夫人见我怔在原地，满意地笑了，扬声说道：“这下可以确定了，茹儿就是河神夫人的转世！能够抚养茹儿成人是我府之幸！你们，在此期间伺候好河神夫人，让河神能在明天祭祀大典迎娶祂的新娘。”

　　呸，杀人犯。

　　6

　　夫人又拨了两个人给我，美其名是伺候，其实谁都清楚是监视。

　　既然昨天那碗粥上的字是腊化的，这次的鱼排成字肯定也是人为的……但就算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房间的看守很严，就算我闹着要出房间，周围也会跟着两三个人以上，说着要去人多的地方就会被压着请回房间，根本没有趁乱逃跑的机会。

　　还三不五时有所谓的河神显灵的话题不断传到耳中。

　　“能被河神大人如此宠爱可真让人羡慕！”

　　“今年怕弄错还又多显灵了一次，河神大人是真的很疼爱祂的夫人呢。”

　　“我们帮忙找到河神夫人，河神大人肯定也会很高兴，继续赐予我们丰饶！”

　　她们不只洗脑自己，还不停地说着我以前为了成为河神的新娘有多么努力，特别是善泳这点。

　　听说落水那天，是我自己游上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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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等到了河神祭祀的那天，我被迫换上新娘的嫁服，画上最精致的妆容，被一群人恭敬地请到河神祭祀的地点。

　　镇长也来了，带着镇民们低下头屈膝向我跪拜……比之府上夫人，倒是非常真诚地表达崇敬的模样。

　　不过这一点也让人高兴不起来。

　　有喜服的长裙子遮掩，从外面看不出来，其实我的脚已经被绑上了绳索，至多只能小步幅移动，逃跑是不可能的，大吼大叫的话会被直接用药晕倒。

　　这不是我的猜测，而是夫人亲口威胁。想来也是，毕竟我是河神亲自点名要的人，就算不是清醒的，也仍然是河神大人跑不了的新娘，啧。

　　被推上祭台前我很快地打量了整条河，思考着还有没有机会自救……结果就看到他们抱了个大石头，似乎是准备跟我绑在一起……

　　绝望。

　　我在他们动手前放声大叫：“河神大人，您换个人做新娘吧！你新娘生生世世投胎，还不准她换个新郎吗！”

　　我边说，还重重地往左边那人身上撞！就地一滚，终于脱离了身后两人的辖制。

　　“！”

　　“你这疯女人在胡说什么！请河神大人不要责罚我们！”

　　村民朝河边拜倒，一群人嘴里不停地告饶，嗡嗡声齐齐响起，合成令人发寒的乐曲。

　　我趁他们混乱的时候也没敢停下脚步，一边小碎步跑一边大喊：“河神大人您可真聪明！给不了自己的新娘长生，眼睁睁看她受肉体凡胎生老病死之苦也就罢了，还用转世投胎的说法光明正大的娶了一个又一个的媳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人实属罕见！”

　　村民被我的话吓得直抖，他们向河神告饶了，抬头恶狠狠瞪着我，彷佛我已经杀了他们全家！

　　一群人冲上来要抓我，我也不怵！

　　“要是天上有神明！给我睁大眼睛看看啊，这里有个无赖自封为神作威作福你们也不知道管管，什么狗屁河神！还有这些愚民你们也不治治，啥傻逼样啊？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丢进河里淹死，还能换得富贵？！是什么因果？这是什么逻辑！你们跟河神一样通通都是狗屁！”

　　话音未落，天上轰隆隆电闪雷鸣！这巧合吓了我一跳，也吓得所有村民更疯了似地挤上来要拿我祭天！

　　我站的位置已经离河很近了，靠近一个我撞一个，把人通通撞进水里，终于我也被推下水里……不过趁着混乱人挤人的时候，我已经把脚上的绳索解开了。

　　赶在水里的人围上来之前，把繁冗的嫁衣脱了，整个人如蛟龙入海，一窜游得老远。

　　得在风雨变大之前逃上岸才行！

　　7

　　唯恐有人追上来，特地潜得深一点，让岸上的人不容易发现我在河中的位置，结果没想到，才稍微将头往底下一探，河底竟然还有富丽堂皇的建筑在闪闪发着光？

　　难道真的有河神？

　　我估算一下距离，直接游过去我要气不够的，游到差不多位置再下潜可能可以，不过这样的话就会被岸上的人发现……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就得去那里一趟！

　　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我失忆又身无分文，对这周遭的环境也不熟悉，这个村子究竟有多大？我得游多远才能躲过村民的追捕？又即便我逃离了村子，我又该何去何从？

　　还有河神……如果河神真实存在，祂能放过我这到嘴边的祭品吗？

　　与其如此，不如进这龙潭虎穴闯一闯，我笃定去了这里我就能找到自救之法！

　　做了决定，又往前游了一段才浮出水面换气，回头一看，村民却没有追来……围在岸上，黑压压一片，这个距离已经看不清楚他们脸上的表情，但依稀能感觉得到他们阴冷的视线还紧追着我不放，恨不得将我抓起来扒皮抽筋，却又对河里的东西忌惮。

　　他们这个举动让我有一瞬的犹豫，我强自镇定下来，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既然他们不追，我也更轻松，重新分配了速度跟力气，稳稳地潜入河中，游到了宫殿的门口，我原本还怕这宫殿有什么虾兵蟹将巡逻之类的，但看上去更像空无一人？我没有迟疑地游进了宫殿中。

　　像是穿过了一层膜。

　　手才伸入宫殿范围就感觉不对，我又赶紧退出去往下游了游，接近河底才又进去……果然是有空气的，刚刚要是直接进来就摔惨了。

　　当我整个人都进来之后，才走了没两步。

　　“呼叫测试员A39！听到请立刻回答！”

　　一道声音在脑海响起，整个人愣了一下，记忆回笼。

　　“A39收到。”

　　“回覆了！她回覆了！她还在！”

　　8

　　我，异时空调查总局调查员，自请进入异常时空调查系统问题状况，为了找回男友的意识。

　　为了确保我的安全，绑定的是原本穿越总局的系统，稳定性要比娱乐系统高出不少，就是以防出了意外我不能即时将意识抽回。

　　没有想到这个世界能出这么大的问题，还能直接屏蔽系统，进而导致测试员记忆丢失……

　　这个世界确实是有河神设定的，但只是传说，河神的才子佳人话本也不过就是渲染传说的一部分。

　　但似乎是在进行资料模拟的时候出了bug，导致话本里的河神与世界河神错置，使得河神在河底里有宫殿……

　　是的，没错，bug就只是这个宫殿。

　　镇民大概也是看见过这个宫殿的，所以对河神的存在深信不疑，才会有一连串荒谬的举动。

　　因为bug在河底，触发防止溺毙机制的同时，却又因为这是块置于水中的空白区域，在水中又有空气，分支系统判断失灵，阻断了测试员意识召回，使得分支系统与中央主控系统断联，才导致测试员的意识在异时空滞留。

　　……现在原因已经知道了，那么只要回报上去就行了，debug之后，这个模拟时空就能恢复正常。

　　至于我的男友……

　　我走进宫殿里，果不其然，看到因为bug，意识召回出了问题被强制进入沉睡状态的男人。

　　这时候我终于松了一口气，笑了开来，我上前轻轻吻了他的唇。

　　该醒了，我的睡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