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才知曾经》鱼头小闲

16、误会

　　说是要买换洗衣服，结果翁顾给她领到一个最近声名鹊起的设计师的个人工作室去了：“认个门，以后参加活动，录节目什么的，借不到大牌超季、当季款，不如就穿他家的。”

　　这个道理岑今自然是懂的，大品牌借衣服，都要分个亲疏贵贱的，同一场活动，别人穿某牌高定，你穿同牌成衣，别人穿秋冬秀款，你还在穿春夏，那就真的是被人贴着脸打耳光了，还不如另辟蹊径，穿独立设计师的个人品牌，要是效果好，也是个双赢的买卖。谢鸣意虽然红，但也只是在他同年龄段的小生里一骑绝尘罢了，跟前辈们还有差距，她在B城又毫无根基，时尚资源上抢不到什么好的，翁顾领她来认识设计师，又是在帮她的忙。

　　她心里矛盾得很，一面知道单靠自己没法这么顺利地进入B城的这个圈子，一面又垂头丧气——翁顾真的是个好人，更衬托得她蛮不讲理。

　　拿人手短，要是他像陈鹏似的直接提出无理的要求来，她还知道怎么应对，可他一直这么好，除了让她羞愧心虚、不知所措外，竟然什么也没做。

　　“登记一下，订两套衣服吧，没几天那个选秀综艺就要就要开拍了吧？”翁顾告诉她，“平时穿你自己的私服，但是几次公演还是要穿正式点，也不能太正式，不要抢艺人和选手们的风头，会挨骂的。”

　　不用他提醒，岑今也记得几年前和岑明翔一起陪他手底下的艺人去巴黎时装周看秀，结果自己穿得花里胡哨地抢镜的事儿，那时候不觉得自己喧宾夺主的行为招事儿反而还挺骄傲，现在想想都头大，只得尴尬地摸了摸发尾：“哎，好。”

　　她在设计师助理的推荐下选了两套衣服，登记了自己的尺寸和要用的日期，助理笑着问：“可以登记一下地址的，我们会把衣服寄给你。”

　　岑今还没有租好房子，正遗憾地表示还是回头自己来取，翁顾慢悠悠地报了锦洲花苑的地址。

　　妈耶，刚才说他做好事不求回报呢，这就来了。

　　在S城的四年里也不是没人给她抛过这方面的“橄榄枝”，只是她早年也没打算在这行干多久，为了艺人的星途坦荡牺牲自己的身体？她可没那么无私奉献，星响那么点工资，她连酒局饭局都懒得去，觉得不值得出那个打车费。后来张辰跳槽，她负责起谢鸣意来，这小孩越来越红，她才算真真正正地融入了这个圈子。不过前两年冷艳高贵的名声已经打出来了，又因为赵太太无处安放的嫉妒心，传出了她和赵天成的小道消息，娱乐圈愿意为了上位出卖自己的人可太多了，大佬们的兴趣稍纵即逝，可能也觉得为了她这么个人耍手段、得罪人不值当，于是轻而易举地放过了她。她安全了几年，又重新收到了邀请，还来自前男友，感觉不可谓不新奇。

　　翁顾还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岑今苦笑：“你这方面的经验多吗？”

　　翁顾挑眉：“什么经验？”

　　什么经验？被拒绝的经验呗！岑今盯着他那张俊朗疏阔、棱角分明的脸，再想想他福布斯富豪榜上的排名，直觉应该不多。先不说他这大方的劲儿，就单靠这张脸，都能有小姑娘前赴后继地扑上去。

　　作为当年前赴后继大军中的一员，岑今觉得有些难堪。

　　当年她人傻钱多，眼睛长在天上，觉得除了自己没人配得上翁顾，被明里暗里、或认真或玩笑地拒绝了那么多回，每一次都跟四五个水煮蛋的蛋黄一起噎在心口似的憋得慌，可还是抹抹眼泪当没事人似的继续跟在他屁股后头转。那时候多年轻啊，哭一晚上第二天敷个脸，眼睛都不用肿。

　　她不后悔哭过这么多回，也不后悔后来分手的结局。因为翁顾是个好人，他值得任何一个女孩儿毫无保留的爱恋。那也是她的青春，傻逼是傻逼了点，可是谁年轻的时候没傻逼过？她完完整整地爱过一个人，六十年后回想起来都不觉得牙疼，只会觉得不枉年少的满足。

　　但那时候的舍得和满足都是因为年轻。她现在正儿八经地奔三了，和她一样大的结婚早的都当妈了，别人开启人生新阶段，她退回到学生时代和那时候的前男友继续玩你追我赶的小游戏？还能不能有点长进了？

　　况且，还是那句老话，艺人几百万几千万地赚钱，她跟在后头几千几万地拿点抽成，为了这么点零头就去卖身换资源，她可没这么大的牺牲精神。

　　但是跟翁顾，那能叫牺牲吗？

　　翁顾也没管她脑子里天雷勾地火地在纠结个什么劲儿，直接把她拉回了车上，往锦洲花苑开。

　　岑今还在盘算呢，手机先响了，结束了一天拍摄工作的谢鸣意打过来兴师问罪了，声音大得整个车厢都听得见，活像开了免提：“说好的今天就回来陪我搬家呢！说话不算话，你个渣女！”

　　翁顾皱起了眉。

　　谢鸣意今年十七岁，他们看他像小孩，他自己可未必这么觉得。翁顾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青春期躁动的男孩子对年长他几岁、无微不至地关照自己的经纪人，真能保持纯粹的工作伙伴情绪吗？

　　他心神不宁地听见岑今对着手机骂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妈宝男没有好下场！你打来干啥？哎是不是高考分数今天就能查到了，你是不是自己紧张，要我帮你打电话？”

　　谢鸣意不耐烦听到这个，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岑今还意犹未尽，在工作群里发了条语音，问张进和阚小岚要到行远的营销部门的联系方式没有：“等咱谢少分数出来，不咋的就算了，要是还行，就发个新闻宣传下。”

　　翁顾听她的口气，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就只是拿谢鸣意当半个儿子看，不由地松了口气。其实仔细一想，小孩子的心事又藏不住，他隐隐约约都能感觉得到，岑今未必看不出来，只是她也长大了，四两拨千斤地堵住了，还不影响工作，也挺好。

　　他心里高兴，笑着问：“宣传稿准备发多少个网站？要去微博上买个热门吗？”

　　“不用不用，”岑今连忙道，“我说的考的还成，也就是在艺术生里考的还行了，放在普通考生里肯定没法看的，高考是全国瞩目的大事，人家正儿八经的高考状元都没上热搜，他上了，准得挨骂。我也就先要着宣传那边的联系方式，回头等电影学院录取了，再发新闻，就说他是电影学院今年的第几名好了。咱一高的学弟，他专业分又是第一，怎么着都能混个电影学院的前几名不是？”

　　她又补充道：“你也知道啦，电影学院要求的文化分不高，当初你不是还劝我别报财大，说恐怕考不上，考上了也浪费四年，不如去报电影学院或者舞蹈学院吗？”

　　翁顾问：“你后悔吗？”

　　“啥？”

　　“你要是录取了电影学院或者舞蹈学院，现在在这个圈子里的人脉可就不一样了，走哪儿都是你的老师、同学，本来不认识的人也能靠母校搭上关系了。”翁顾的手指在方向盘上不自然地敲了敲，“说不定还能自己当明星呢，以你爸那时候的能力，大一大二就能把你塞剧组里去，自己风光，后面经济压力也小点。”

　　岑今苦笑道：“算了吧，我能当什么电影演员啊，我妈比我长得还和善些呢，也就一直演六七番外的配角，年纪大了被夸两句‘老戏骨’，出了丑闻离了婚就连配角戏都没的演了，我还能强过她？”

　　翁顾替她不平：“你长得就像当明星的啊。”

　　“我长着明星脸？”岑今笑开了，“我刚开始在星响工作的时候，有个人想包我，跟我说，长着张姨太太的脸，就别想着当正室了，人清纯小白花才玩清高那套，你玩这套太假了。”

　　翁顾捏紧了方向盘。

　　岑今自曝其短后，才慢吞吞地进入正题：“所以，你懂得吧，这个圈里本来就不干净，乱七八糟想什么的都有，传什么的也都有，瓜田李下的，我本来就不占优势，撑了这么些年面子，要是真跟了你吧，回头散了，就真没法做人了。”她倒也不是多清高，只是基本的是非观还是有的，况且小时候心高气傲地嘲人家为了点资源脸面都不要了，一样的情况轮到自己身上总不能打脸。

　　翁顾这回终于听明白了她想说什么，趁着红灯的间隙拧过头来问她：“你以为我想包x养你？”

　　岑今尴尬地看着他：“啊，不是，是·····你看吧，你一气儿帮了我这么多忙，我现在也没钱，就是有你也看不上，这，我······”

　　翁顾冷笑：“合着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啊。”

　　绿灯亮了，后面的车按了下喇叭，他才起步继续开，心烦地想要踩油门，可惜晚高峰的B城交通才不给他这个机会。

　　见鬼的，确实不该去锦洲花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