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海棠》叶凌岚

12、水鬼索命

　　在天旋地转之中，李雨棠知道自己应该是被卷进了水底暗流的漩涡之中，但却不知道这个暗流将会通向何处。只记得自己在失去意识之前，身体已经被卷进一个狭窄的，四壁皆是岩石的水道之中。

　　过了许久，当她醒过来时已然弄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了。，只是发现自己仍旧在水中载浮载沉，但怀中却不知何时多出了半截碗口粗的枯木。李雨棠不觉露出一丝苦笑，看来自己的求生意志果然很强，即使在昏迷之中也会尽可能地把握一切求生的机会，在无意识状态下竟居然还能抓到了一段救命的浮木。

　　初春的河水冷得刺骨，挂在枯木上的李雨棠此时手脚已经被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吃力地仰头望向夜空，此时的月亮已被乌云遮住，只剩零星的几点星光。这样的光亮之下，尚未完全清醒的她根本无法判断此时自己距离岸边有多远，更不知道这河水究竟有多宽。但是从风吹着树叶发出的沙沙响声判断，应该算不上太远。

　　李雨棠尝试着抬了抬胳膊，想借着枯木的浮力划到岸边。然而手脚却早已被冻得完全不听使唤，此时根本使不上半分力气。她努力了一次又一次，最后不得不认清这个现实，那就是此时此刻，除了意识跟眼皮，她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任何一个部位的控制能力。

　　现在若是能借来一阵“东风”就好了，能借着风势将她吹到岸边。李雨棠叹了口气，泡在水中的她已经渐渐感觉不到河水的冰冷了，眼皮也变得越来越重，若再不上岸取暖，怕是当她再次失去意识的时候，就不会再有醒过来的机会了。

　　突然，水中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小腿，紧接着另一只手也紧紧地抓住了她。两只手迟滞而执着地缓缓攀了上来，一点一点爬向了她的后背。

　　哗啦……

　　那东西从她的身后冒出水面，紧紧贴着她的背后，并死死锁住了她的脖子！

　　那个冰冷的东西贴着李雨棠僵硬的脖颈缓缓向前蹭了过来……一个湿漉漉的，披头散发的脑袋出现在她的眼前，那张全是眼白且毫无血色的脸几乎就贴在了她的脸上！

　　“鬼啊！”

　　李雨棠吓得尖叫一声，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脚踹了过去。让她感到意外的是，那东西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踹进了水里。

　　望着荡着涟漪却还算得上平静的水面，李雨棠有点发蒙，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但很快的，那个东西就以行动证实了她的想法是错的。因为李雨棠又再次感觉到被那东西在水下死死抱住了她的腰，并重新执拗地向她身上爬来。这一次，她真切地感觉到那东西似乎是想要将她按进水里！

　　这一定是水鬼在抓替身！

　　记得小时候孤儿院的阿婆就讲过水鬼抓交替的故事。一个人被淹死了，就要一直停在淹死他的那个地方受苦。直到有另一个人在同样的地方淹死，因而顶替他的位置，只有这样他才能离开那里去转世投胎。

　　从前对于这种东西她是绝对不会信的，一直都当是吓唬小孩的恐怖故事来听的。然而如今她连这种狗血穿越时空的事情都亲身经历了，那么世上有一两只水鬼也就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李雨棠几乎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对那又缠上来的水鬼很是一顿拳打脚踢，而后又将它狠狠地踹开了。几番之后，那“水鬼”终于没有再缠上来，她抱着浮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此时她发现摆在自己面前的有两件事，一喜一悲。喜的是自己的手脚经过一番激战，居然已经恢复了知觉！而悲的则是——在刚刚与水鬼的搏斗中，她已经耗尽了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就快要抓不住怀里的那块浮木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人生终于要落幕的时候，突然一抹白影自头顶掠过，她便被人像抓小鸡儿一样从水里拎到了岸边。

　　此时的她脆弱得就像一个随时可能散掉的泥团儿，终于感受到身下坚实而冰冷的大地，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份微薄的感动，虚弱而贪婪地趴俯在地面上。

　　人类果然还是适合脚踏实地生活在陆地上的生物，李雨棠在心中感叹着。竭力撑着早已疲惫不堪的眼皮，努力在意识彻底涣散的最后一刻，将救她之人的影像看入眼中——那是一张精致的银白色面具……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雨棠渐渐感觉到一阵暖流自背心缓缓流经全身，这让她原本僵冷无力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一些生气。那暖流浑厚而轻缓，流经之处如沐浴着春天的阳光，暖暖的甚是舒畅，她甚至有些贪恋地不愿意将眼睛睁开。

　　“醒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那语气不像是在质问，而像是在陈述她已然醒来的事实。

　　李雨棠睁开眼睛，不远处一身白衣，头戴银质面具，站在水边负手而立背向她的男子，正是刚刚在瀑布之下抚琴的镇元真人。

　　“多谢真人相救，刚刚……”

　　想到刚刚自己偷偷潜入人家的园子偷听人家对话，又被白虎惊吓落水，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李雨棠正不知接下来要如何开口的时候，那镇元真人却先开了口：

　　“那个……跟你是一起的？”

　　“什么？”

　　李雨棠见他下巴微扬，视线望向河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棵半身探入水面的树杈上挂着一个白花花的东西。

　　李雨棠摇了摇脑袋，盯着那东西看了半晌，不太确定地说道：

　　“那个……好像是个人？”

　　“嗯，是人。”

　　镇元真人认同地点了下头。

　　“不过已经被你打晕了。”

　　“被我打晕了？！”

　　李雨棠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当机，努力想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地叫惊呼道：

　　“难道，他是刚刚的那个水鬼？”

　　见镇元真人摇头，李雨棠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跟自己没有关系。谁知紧接着他却语气悠长地继续说道：

　　“不是鬼……是人。”

　　“……，您说话能别大喘气吗？还有……您怎么光站在着看啊？快救人啊。”

　　谁知镇元真人却摇头拒绝道：

　　“挂住了，死不了。男女授受不亲，未免累及此女清誉，还是你去救吧。”

　　“我去……你……您——”

　　李雨棠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这位白衣胜雪，飘然若仙的道家高祖……刚刚您不是像拎小鸡崽儿一样吧我给拎上岸了么，现在要再救一个怎么就分什么男女？况且这黑灯瞎火的，对方披头散发地大半个身子泡在水里，您是怎么看出来人家是女人的？

　　彼此静默了片刻，李雨棠也见对方没有半丝要动手的意思。算了，这老道士不救，那她就自己来救吧。若真是刚才的那只“水鬼”，那她此时这副处境，多半也算拜她所赐。强撑着站起身走向那水中被树杈挂住的人，费力地将其拖上了岸边。

　　落水之人身上只穿着白色的中衣中裙，早已被河水浸湿，此时正紧紧地贴服在她身上。瞧着这玲珑有致的曲线，还真是个女子。难怪那镇元真人能从她这副披头散发的模样辨别出性别，这身段儿，再加上这水中的□□，啧啧……看得她一个女人都快要喷鼻血了。

　　等等，既然说男女授受不亲不方便出手相救，那他刚刚对自己出手相救……难道是因为……李雨棠低头朝自己的胸前看去，那尚不足半个拳头的凸起，顿时让她第一次因为身材被人“歧视”，而体验到了难以言喻的羞愤之感。

　　“自己”现在的身体才刚刚十五岁，还只是个孩子……李雨棠深吸了一口气，如此安慰着自己。

　　撩开落水女子脸上的乱发，露出一张精致秀美却惨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伸手探了下鼻息，竟已没了呼吸。李雨棠急忙按向她的颈动脉，脉搏似乎……也没了！

　　“真人！”

　　李雨棠抬头想向镇元真人求助，却发现哪里还有他的人影？她急忙连喊了数声，却没有收到半点回应。

　　不是吧……这就走了？那现在干怎么办？她不确定这女子是不是真的已经彻底死了，但不到最后一刻，她不能就这么放弃。毕竟要不是自己刚刚的一顿拳脚，人家还是有活命的机会的。

　　李雨棠立即捏开落水女子的口鼻，确认没有被淤泥或水草等杂物堵塞。再让其仰卧在地面上，将脖颈至胸口处的扣子一一解开，以便最大范围地保证气道畅通。

　　接下来开始进行心肺复苏的急救。她先是用拳头在落水女胸口处重力叩击了两次，再将对方的双手重叠，放在胸骨下三分之一的交界处进行按压。而后又将落水女的头向后仰，捏住鼻子向口内开始吹气。

　　如此不厌其烦地反复地做了二十几次，就在李雨棠再次捏开落水女子的嘴巴，俯身向内吹气的时候，对方的眼睫突然颤了几颤，旋即猛地张开了双眼。剧烈的呛咳，使她连带着大口大口呕出了腹中的污水。

　　李雨棠擦了擦嘴角，十分欣喜地说道：

　　“你醒了？”

　　落水女抬头看向她，眼中先露出一片迷茫，然而她似乎很快地想起了什么。低头看向自己胸前半敞的衣衫下露出的大片凝白，连忙将其揪合在一起，一脸悲愤地瞪向李雨棠。

　　“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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