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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留下 ...

  •   季雪泽在屋里头躺的几天里,魏医生来瞧过几次,那张豹也随着魏医生来看过两次,韩春城那些兄弟也客气客气的来看过。

      季雪泽本是个厌烦繁文缛节的人,因此他很是疲于应对那些来往探病的。而且他本就与韩春城那众兄弟互相看不上眼的,加上此时又带着病,所以对方来时,他就闭着双眼假装晕沉,让小虫去应付他们。

      张豹来的时候,倒是像是带着心事的。魏医生给季雪泽开药叮嘱的时候,他也总是伸着脖子往帐子里头望,像是有话要讲却又噎住似的。但季雪泽不爱多管韩春城弟弟们的闲事,也就闭眼假装不知。

      才顺虽然没有照顾病中的季雪泽,但也没有闲着,天天夜里头跑来跑去的问季雪泽啥时候回南京城,要带什么东西好提前准备。

      季雪泽身体不舒适,也不愿多想这烦人的事情,但才顺就好像脑子里缺根弦似的不厌其烦的夜夜问着,直到最后季雪泽受不了的向他发了一通火,并直直的把他撵走。

      这时才顺才呆呆的闭了嘴,但心里的盘算却没有停止过,因为在他心里,还是南京好吧。他可是真的受不了日日吃大蒜煎饼的日子,他就想天天吃鸭子。

      等又过了两天时间,季雪泽病好的差不多了,他又开始叫小虫把书桌搬到韩春城院子里去,在那枣树下练字画画看书,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将韩春城以前画的俗画拿出来点评点评。

      入去年年末韩春城画的一幅小兔子,模样活泼灵动,很是不错,他自己平时也很喜欢拿出来自恋一番。

      此时季雪泽捧着那幅画,微皱着眉,撇了撇嘴道:“功力尚可,不过笔走的不太行,有的地方起笔轻了,收笔却重了。”说道这里还略表遗憾的感叹一句:“但你也不是专门学过画画的。这样看来,你的野路也算走的不错了。不错,不错,可教也。”

      让他全夸韩春城是不可能的,所以末了他也必须添了句:“可你不画山水,不画鸟兽,非要捡个拉屎的兔子去画,也只能说明你韩春城格调不好!不雅、不雅!”

      要是平时,也能有个受训的,可惜着韩春城都走了十来天了,期间只来过一封信,信里字迹潦草,内容简短,说的无非就是路上平安,争取早日回来的无聊话。

      季雪泽推窗,望那在嫩绿枣树树端叫唤的红翅凤头鹃。那红翅凤头鹃长的五颜六色的,叫声也清脆,可惜就是喜欢往树顶端飞去。

      有时季雪泽一人看书无聊了,也会撅着嘴吹上两句口哨,像是在求与那鸟儿合鸣。可惜那红翅凤头鹃可不是韩春城那样的好人,人家是个脾气坏的,见季雪泽无聊且烦人,便一震翅膀,轻轻一压那细长的枝头便飞得远远的了,唯一留下的便是方才临飞前的排泄物了。这幅场景,看的季雪泽脸都黑了,他就知道这围虎山的尽都是和他相冲的,人是,现在动物也是。都看他不顺眼。

      当他一人坐在院子里头冥想时,才顺又静悄悄的走近了,一声声试探性的唤着少爷。

      等季雪泽慢慢睁开眼,眼中恢复清明时才见着那满脸委屈的才顺。倒是把他给震惊了,这都十来天了才顺是还生着闷气呢?还是自己又怎么着他了,他怎么又一脸喝不上稀饭的样子?

      没等他开问,才顺便自己哭诉起来:“少爷,我还是想回南京城去,这地方住着太难受了,你看我手都看干裂掉了。还有,唔实在受不了天天吃大葱煎饼的日子咯,难受死人的了。”说到这里,才顺委屈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看的季雪泽心里一阵不好意思。

      本来是季雪泽自己五次三番说要离开,结果每次都放人家鸽子。

      才顺和他差不多大,都是十八、九岁的,再加上在南京主家对下人和善,宅子里也没有多少勾心斗角的事情,所以那才顺心里还是很单纯易信人话的。

      现在季雪泽天天骗他说要和他回南京,可又不回去,他一次次高兴,又一次次失落。今天实在受不了了,一鼓气的来到少爷面前,求个准话,要是少爷不回去,自己也要回去的,要不能急死了。

      见季雪泽不说话,才顺也着急道:“少爷,我们到这块差不多十来个月咯,南京那块老太爷和先生都没收到我们的信什么的,说不定他们会以为我们路上没了地咯。再说,北平那头肯定也急死撂,你说十来个月没得消息,姑夫人不得着急死地咯?现在金家这头和季家那头肯定找你都找疯地咯。少爷你不捉急嘛?”

      季雪泽本看那扣着手指头,眼眶红彤彤,鼻孔冒着鼻涕泡的才顺有些好玩的,却在听到自己家里人捉急时一激灵,感叹着自己这真是被爱情蒙蔽住了双眼,忘了爸爸妈妈此时可能还在盼着自己呢!

      但,爸爸妈妈是真的找不来这里,因为自己才到围虎山时曾经在韩春城嘴里套过话得出从南京到北平其实是不需要经过枣庄的。这就是说明他们走岔路,跑偏了。当时听到这话时,季雪泽简直气的想立刻把那才顺来过来“刮,刮”给他两掌,带路都能带斜了,那走路上怎么不先叫你被那大盗给杀死呢?

      其实才顺也是冤枉的,本来护送季少爷得这个队伍里各个都是人才,才顺在这队伍里唯一的作用就是做个能陪季雪泽讲话聊天的同龄人,论本事,他是连个屁也放不出花样来的。

      现在,眼前这人是铁定了心想回去,又一边抽泣一边用衣袖抹鼻涕眼泪的哭诉,看的季雪泽又好笑,又撇嘴。

      最后却又望着远处地上那一滩圆圈,敷衍着答应对方,说明天夜里和他一起回去。但回去之前要准备准备,收拾收拾行李。得了这话,才顺便咧了咧,露出个不大好看的微笑,低着头走出去。留下季雪泽一人盯着那枣树发呆。

      吃过晚饭后,季雪泽又回韩春城屋里去了,屋里小虫正在细心的做着打扫,见季雪泽到来,小虫又立即倒水给他洗漱,接着又帮他铺被褥,同时又将干净衣物放在床头,最后才准备告辞。

      但季雪泽没让他走,却随口问了句:“小虫,你今年多大啊?”

      “回师爷,十五了!”

      呀!季雪泽心里惊叹,看不出来啊!去年自己才来这围虎山的时候,那小虫才到自己胸口,又瘦又矮,还有些哮喘看着就像是活不了多久的样子。那时,他还以为这孩子不到十岁呢!没想到那时都十四了!

      不过季雪泽心里也是懂些的,特别是来到围虎山,见着了各种各样平苦家庭出来的孩子,他们小时候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天天嘴里含不上两口东西,又怎么能长大长壮实?

      记得自己初见小虫时,还在心里诽谤韩春城虐待下人,没想到那时小虫是与自己一样,都是才来的,不过小虫比自己来的早几个月。

      “那你来之前家里头是做什么的?”

      季雪泽从来没有主动细问过围虎山任何一个人的家事,也许是今天小虫的周到让他感到有些亲近,所以他难得的多问了几句。

      小虫虽不爱讲话,但也不是木讷之人,所以他还是毕恭毕敬答道:“家中本是开染房的,奈何父亲后来染上赌瘾,卖掉了妈妈又准备卖我,大当家在枣庄城里见我可怜,便将我买回来了。”呵,原来小虫的悲哀是来自个卖妻售子的老赌父,这样比起来,韩春城倒是很有几分仁慈。

      季雪泽拧了一把毛巾道:“卖你回来做跟班使唤?”

      “回师爷,大当家的本不是这样想的,去年我哮喘严重的差点死掉,大当家的慈善,让寨子里的医生帮我治病,还答应我等我好了以后带我练武。”

      “那后来呢?你怎么没有和他学武功?”

      听到对方问这话,小虫慢慢低下了头,盯着自己那双黑布鞋道:“我身体不好,受不了那些武功。”

      听到这里,季雪泽突然恍然大悟,觉得自己这问题很是唐突,小虫是有哮喘的,这病不能根治,还会经常发作的,所以他是做不了重活的,更不要说练武了。想到这里,季雪泽又想起平常韩春城要是有什么重物要拿,都是自己上手的,从不麻烦小虫。想在想来,韩春城倒是个好人了。

      见小虫满了通红,头都要栽到胸口了,季雪泽便结巴道:“回…回头,我帮你问问魏医生,看他能不能开点西药给你吃吃,西药治病厉害,有些病是可以治好的。”

      小虫见季雪泽要帮自己忙,就赶忙摆手作揖,嘴里一并念叨:“谢谢季师爷,但大当家的已经帮我问过魏医生了,魏医生说这病不能一次性根治,要缓着治。还说这病和体质有关,说是因为我以前营养不够好才老犯。现在体格健壮些了,营养也跟得上了,以后可能也就逐渐好了,那时我依旧可以习武的。”

      听到这话,季雪泽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毕竟他觉得小虫还是个很靠谱很不错的孩子,要是一辈子都困于韩春城的屋里头,那也不是好事。一开始他还以为韩春城不作为与自私才让小虫留在身边,现在看来这韩春城也是个心细善良的主。

      夜里,季雪泽躺在韩春城的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心里恼人的事一大堆,他知道围虎山多数人都看出来自己与韩春城的关系了,虽不说,但各人心里都有数,也不知道谁心里此时正骂着自己是变态呢!

      他也不是多顾着围虎山里人的眼光的,但他还是害怕父母的看法,或者怕让父母蒙羞。他喜欢韩春城,不是“狎玩”,而是喜欢,是要能上台面的那一种,而不是秘密在被窝里偷半个时辰的欢,出了被窝就一脸不认识的样子的那一种。

      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应该离开了,就在这个最好的时期。韩春城不在,无人阻拦,也不用面临分别的痛苦,这样最好,就这样永远不见才更好端了念想。

      就这样,季雪泽在这迷迷茫茫间睡着了。

      第二日小虫早早就静悄悄的来帮季雪泽收拾东西。背着小虫,有些偷鸡摸狗的样子,但他眼睛里又满是喜意。

      季雪泽伏在书桌前,把以往韩春城画的画,韩春城练的字帖,还有韩春城练铅笔字的本子,以及被他没收的小人书都拿出来了,一张一张的翻,回忆着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日子,有些回忆当时看着极为普通,现在却觉得很是快乐好玩。把那蜷着页脚的本子一合,他又想起韩春城在自己眼前嗑瓜子的样子,那双杏眼浑圆可爱,远离冷兵器,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充满活力的漂亮大男孩。

      哈!原来这个男人还是很优秀的,只不过自己平常总是嫌他笨,天天欺负他嫌弃他,所以又很难看到他的优点,但他的优点还着实不少。

      现在看着这些回忆倒是有些香消玉殒的意思。

      中午用完午饭,他便让小虫和才顺都不给跟着,自己又独自爬上了后山,走那条他与韩春城最常散步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嬉戏打闹过,十来天前还在这里接过吻,又差点在这草地里野合!但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做。

      看完了这一切,他又默默回去了,见着路上那可樱桃树上的绿果儿感叹到,自己是吃不上这红果了。

      等他会到韩春城院子里,却又碰见以为不速之客,是那最能称得上“莽夫”的张豹。手里难得的握着一本书,见到他时面上还有些扭捏。

      季雪泽素来不与这些人交好,本来他也知道对方嫌自己傲气,自己呢,也嫌对方粗俗。所以二人私下对话几乎是没有的,但如今对方自动上门,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一番盘问后,季雪泽才得知,张豹是来向自己请教一些生字和诗句的。

      季雪泽一边教他,一边心里纳闷,这人为什么不去问魏医生反而来麻烦自己?

      直到最后季雪泽才得知,这些东西都是那位儒雅漂亮的魏医生叫他的,可惜张豹天赋浅短,难以触及知识核心,但又不想让那魏医生心里失落,便又下定决心在暗处偷学来补充自己天赋的不足同时也让魏医生心里不那么劳累。

      听到这里,季雪泽搁置下铅笔,望了望那搁在桌角的韩春城的习字本。破破烂烂,想着也是翻过好多次了。记得季雪泽在教韩春城练写字的时候总是被逼的失去耐心,有时候气的大吼,更过分的是有时候自己还会拿着本子往他后背上打,虽说不重,但也有些驳人面子。一开始韩春城面上还有些难堪,到后来,他却变得更加积极,写的也更认真了,虽说那字还是一般。但也明显可以看出对方的用心了。

      送走张豹后,季雪泽一人在这屋里徘徊了许久,想了很多事情。他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重视理性但又是个爱肆意的人。最后他还是叫来才顺。

      才顺推门就见到少爷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刚想张嘴,对方便先发了话。

      季雪泽凑近道:“才顺,我先不与你回去了。我们二人走的话,路上也很危险。韩春城留给我一队人,我拨些人送你回南京,你帮我带两份信,一份给南京舅舅,一封叫舅舅寄给北平。”听到少爷不和自己走了,才顺本还有些失落,但又听到还能有人护送自己回去,他又有些兴奋。

      没等才顺点头,季雪泽又道:“你回南京后,要记得,千万别说我们是被绑来围虎山的,你就说我们半路遇到劫匪,被围虎山的给救下的。但这山路难走,所以我们难以寄信出来。还有……”

      听到对方停下,才顺突然抬头,直到季雪泽吐出那句:“我在这里的情况你不要乱讲。你记住,你只要说,我是在这里与人一同做生意。手里也赚了些钱,而且很安全就可以了,同时让家里的不要担心。别的话,一概不允许讲,听懂了吗?”

      听到这里,就算才顺笨的像小猪也能听明白了,原来少爷不走的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那个韩春城!不过少爷不给自己说,自己也就不多嘴,这个自己还是能做到的!

      接着季雪泽便叫小虫回去收拾东西,自己坐在书桌前写起了家书,等到天黑了,他也终于忙好,最后将两封信封起来后,喊才顺来揣在怀里。

      又叫来韩春城留下那队人的队长,派了三四个懂地图,脚步快的。配上大马,下了山。

      那才顺一开始是笑嘻嘻的,但真的要走时又抱着行礼三步一回头的,看的季雪泽连忙向他白手气,叫他快滚。

      到夜里,季雪泽躺在那张他曾经与韩春城翻云覆雨的床上,心里无比踏实,想着,他最终还能能等上那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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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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