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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过往疑云 ...

  •   病床上捆绑着躁动不安的年轻人,然而他却并未清醒。
      安侑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作为政府高级研究人员他入院之初就被送到了特护病房享受轮番的专家会诊,然而医生们除了给他推注大量的镇定剂外什么也做不了。既不能使安侑停止抽搐与躁动,也不能使他醒过来。
      安侑的父母手足无措的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墙看着这个使他们感到陌生的儿子,以往无论是毒打还是羞辱安侑的表情都无外乎两种——略带奚落与怜悯的微笑到后来的低眉顺眼。但是作为父母他们感觉得到无论是哪一种表情的背后都是儿子的不屑或者说是不以为意,这种感觉总能恰到好处的激起他们的愤怒——这种高高在上的略带怜悯与无奈既视感总能使他们生活在社会底层的阴暗心理无所遁形。他们以爱为名义的惩罚背后隐藏的是不甘与愤怒,安侑就仿佛出淤泥而不染的高贵白莲——亭亭净植,让人想要催折。高贵如他也不得不屈服于我们的权威,这是一件多么另安父安母快乐的事情!孩子,不要怪我们,要怪罪就去怪罪之前领养你的家庭好了,谁让他们给你如此优渥的生活又抛弃了你?而你又泯顽不灵的带着这一身金钱洗礼出的高贵来刺激我们,你从未选过融入我们这个家庭。在回到家的这么长时间以来安侑也依然熠熠生辉,永远都游刃有余的完成一切,家庭经济的不景气以及周围人恶意的对待都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然而就是这样一贯强大自持的儿子,此时却像一个幼童一样不知所措的抽噎不安的翻滚······就像他五岁那年被丢在医院时那样惊慌失措。
      是的,安侑可并非是什么走失的幼童。作为一个有不明有遗传病孩子,自从大概三岁开始一次荨麻疹让他的皮肤再也无法愈合,反复的感染高热让他奄奄一息,哪怕是无菌病房也不能阻止它的生命一点点流逝,也使他的父母一点点失去耐心——毕竟对这个家庭来说在一个治不好的孩子身上花费如此多的费用甚至背负上巨额贷款太不划算了,他们还年轻完全可以再要一个正常的孩子。起初这对父母还是非常的不忍,安侑毕竟是他们的孩子,然而随着医院越来越频繁的催费通知以及安侑越来越溃烂可憎的死气沉沉的面容,他们的不忍渐渐消失。天知道,他们只想赶快摆脱这个天生病弱的异色瞳孔的不详的讨债鬼。直到安侑五岁生日那天,他们打算最后一次来看他之后把他丢在医院,那天他们走的时候安侑冥冥之中似乎有预感,那时安侑的状态就像是现在一样抽噎翻滚。
      事实上,安侑此时就是在梦境中重复这段过往。那是弱小,孤独,无助的自己。不仅受父母的厌恶,连安侑自己都痛恨他以前这副样子,这种撕裂般的痛苦使他开始剧烈的挣扎仿佛溺水了一样。现实中安侑癫痫发作,医生们鱼贯而入开始实施抢救。
      安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十八层地狱,地狱中的每一个受难者都是过往的一个片段,正向自己展示的这个年仅25岁的年轻人所遭受过的苦难,心脏仿佛在遭受凌迟一般的剧痛。眼睁睁的看着婴儿时期的自己因为这双异瞳被嫌恶的丢在工棚冷硬粗糙的水泥地板上;幼年的自己明明全身溃烂无法愈合还要强挤出一幅讨好的童真的笑容企图打动这对父母;青少年时期流浪的自己不得不接受那个恶心的恋童癖地头蛇的咸猪手;再次回到家的自己被醉酒的父亲扭到手肘脱臼还要不停的说着俏皮话服软试图得到点零用钱,而弟弟妹妹们却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想要的电子设备······“我他妈到底做错了什么啊?!”安侑终于撑不住体面的外壳了,颓然却又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是啊,没有什么留恋的了,安侑的意识开始模糊渐渐堕入更深层的黑暗。现实中,安侑停止了抽搐与挣扎,心电图成了波澜不惊的一条线,医生们手忙脚乱的开始电击。
      还在下沉,“我现在大概是在第19层地狱了吧?”安侑心想。他此时有些走神,“第十九层地狱会有什么呢?大家不是经常会唱那首歌《天使在第十九层地狱》。算了,等着我的恐怕只能是恶魔吧。”
      “这些片段,难道是?”安侑无意间瞥了一眼周围出现的过往片段马上惊醒了。没错,这是他失去的五到十二岁的那段记忆。这氛围似乎与他预想中的狗血八点档完全不同——就是那种被富有家庭收养,然后养父母意外有了自己的孩子,然后自己就被理所当然的抛弃了。画面中他看到在一个装饰的古色古香的大房间中,他和一个面容清秀充满古典气息的男子半躺在一张檀木床上一起看一个少儿话本,男人眼帘半垂将他揽在怀里温和的问他今天学了什么功课,识的那些字可都记住了。虽然只是看着画面,安侑却觉得自己周围萦绕着檀木醇厚的香气和男人身上的消毒水的清洁的气味,安侑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随后开始迷茫的擦着鼻涕和眼泪。他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咳嗽导致的,还是这气味勾起了什么悲伤的回忆。安侑感觉的到,他似乎很亲近这个男人,真不愧是第十九层地狱如果是被他抛弃的话大概会感受到比刚才更为剧烈的痛苦吧。毕竟安侑很少付出真心哪怕是对父母也是一样,不抱有过多的期望也就不会有过多的失望了,这是他一贯坚持的原则,也是他麻痹自己逃避伤害的一种方式。安侑回过头去不再看那个画面,他不愿看到拿出一颗真心被碾的粉碎的那样狼狈的自己。这时候那个哑剧一样的画面居然自己传出了声音!“我们今天学了‘朝’,‘暮’两个字,老师还让我们造句”这稚嫩的声音显然来自小安侑。“哦,这可是汉语里两个很美丽的字,在很多诗词中都有这种意象”那是来自那个男人的清贵而温润的声音。“我知道,我知道,我有认真读那些诗,但是我不喜欢那些诗”小安侑迫不及待的喊起来。“怎么了呢,德米安”男人蹙眉但仍是温和关切的问道。“两情若在长久时,尤岂在朝朝暮暮。我就要朝朝暮暮,怎么能我哪天醒来你就不在了呢?你一定会痊愈的”小安侑撇着嘴,眼里含着一包泪,这个表情在他那张溃烂还没痊愈的脸上显得尤为好笑。
      安侑看着这一幕不禁嗤笑起年幼的自己“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不过就是一个别人捡回家的浑身溃烂的小怪物罢了。”与此同时内心也闪过一丝悲哀,下一幕恐怕就是羞辱与奚落了。然而之后男人温软熨帖的话语却仿佛一道惊雷落在安侑的耳边,男人似是觉得好笑一样轻笑了一声道”只要你长大了还不觉得我这个老头子惹人厌,我们一定还过着这样掌灯说话熄灯作伴的日子,朝朝暮暮至死方休。”
      “掌灯说话,熄灯作伴。一样朝朝暮暮,至死方休。”安侑魔怔了一样反复念着这誓言一样的话语,猛地睁开了眼。医生们下了一跳,也长舒了一口气。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又为什么回到了亲生父母这里?晕过去之前听到的那些话和这个男人有关吗?安侑毫无头绪。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遗传病患者安侑是怎么好的?那个男人又是得了什么病?二者之间究竟是怎样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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