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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十月下旬,白云村开始种冬小麦。

      凹子里也热闹起来,一入风口,忙碌的庄稼人随处可见,男人套牛犁地,女人则跟在身后,用锄头平整犁沟。

      阿兰就放大胆子,到东向坡北侧的林子里转悠,途经煤窑洞口,特意瞧了一眼,发现倒掉石头又被人堆上,但她以为是种麦子的庄稼人干的,没有在意,向左拐,跨下地埂,沿着一条迂回曲折的羊肠小道,很快到达林边的川楝子树下。厚厚的枯叶堆积在地上,马尾松居多,可能是背风的缘故,林子里匍匐着密密麻麻的鹅肠草,阿兰顿时喜出望外,正为小家伙们的食物发愁呢,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一时兴奋,只顾着采草,没注意许多,背篓装到一半的时候,无意间摸到根骨头,吓得失声尖叫、面色发白,跌坐在地上。

      这片林子本就有种种不好的传闻,她的大姐和二姐就被埋在这里,无惧无畏是因为之前只是听说,无论多么惊悚,都不过是个故事,阿兰并没有见过婴儿的尸骸,小时候背着大人跑到这片林子里玩,连块布也没遇到过,但如果亲身经历,那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可她很快告诉自己,遇事要镇定,不要草木皆兵,杯弓蛇影,说不定只是虚惊一场。

      阿兰把骨头拿到眼前细看,和手指差不多长,略粗,才扔不久,有煮过和啃咬的痕迹。

      “猪排骨?”

      果然是自己风声鹤唳了。只是还没喘口气,阿兰又突然想到什么,“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骨头哪里来的?野狗刁来的?”,她四下张望,在不远处的马尾松树下,竟然发现一处没燃尽的木材灰堆,被还没干透的鹅肠草草虚掩着。

      谁会来这里烧烤东西吃?附近都是庄稼人,肯定不是。难道是胡大贵?。

      回到家里,就把今天的所见和姐姐们说。

      谢樱听完,很生气,“你怎么跑到那种地方去,不要以为周围有人就安全啦,被胡大贵捂住嘴S死,他们都听不见。”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摆出姐姐的身份教训妹妹。

      阿兰不敢反驳,在木果镇,胡大贵就是穷凶极恶的逃F,他S人抢J的罪行被人们口口相传,甚至三人成虎,竟然编造出,胡大贵是专吃小孩的妖怪,这样荒诞不经的谎言来。

      经过此事,她彻底打消了去后山的念头,只是可惜那满地的鹅肠草。

      冬月初八那天,陆家找三舅上谢家说媒,根据二人生辰八字,敲定腊月初二订婚。

      为筹备喜事,谢家开始忙碌起来。找叔叔家借米,娘家拿肉,邻居家搬锅碗,再加上自己那点家底,随便买点菜勉强凑齐五桌人的宴席。

      这中间发生了一件小事。

      前一天傍晚,天上下起起纷纷扬扬的冰粒子,阿兰怕小家伙们受冷,就在笼子里铺上厚厚的稻草保暖,临睡前,见空中大雪鹅毛似得,不放心,又提个小炉放到笼子边,用石棉瓦围起来。哪知第二天早上,小炉不见不说,兔子还被冻死一只。

      “谁把小炉拿开的?” 阿兰气呼呼的问。

      “我”谢父回答,“要是引燃稻草,烧到我的房子怎么办,恐怕就不是死兔子,而是烤人了。”

      “阿兰,你怎么这么糊涂?很危险知不知道?”谢樱也跟着责怪。

      阿兰感到愧疚,更多的却是伤心,自己养了那么久的兔子啊,都已经长大了。

      这般心境还是十岁那年有过,伴随自己长大的花母鸡被父亲卖掉,阿兰难受不已。那是一只很有灵性的母鸡,浑身散发着慈祥的光辉,在阿兰出生的时候救过她的命。

      这件事说来也巧。

      谢家祖辈是镇上富,农,显赫一时,XZG成立后,家财悉数充公,这才衰败下来。WG初年,阿兰祖父成分不好,被HWB抓起来批,斗,老婆和儿子也受牵连。谢父在附近找不到对象,只得托远嫁到乡下的姑妈做媒,勉强寻一门亲事,娶了个瘸腿的老婆。

      熟料谢母福气薄,连生六女,家中本就贫困,孩子多,养不活,就把第六个女儿送给人家做变相的童养媳。等到阿兰出生,村上姓黄的绝户听到消息,故意上门瞧孩子,见阿兰长得委实漂亮,心中喜欢,愿意出一百块钱买她当养女。

      谢家答应了。

      满月那天,黄家人来接孩子,谢父抱着襁褓中的幺女出门,经过苹果树下,从没产卵的花母鸡,居然在路旁的兰草芯里,下了只白生生的蛋。祖父感到稀罕,再不肯让黄家把孩子抱走,并给孙女取名“兰”。

      阿兰自此得以幸运地留了下来。

      所以“救命恩人”离开,她很是郁闷了一阵。这回兔子死了,那种对生命的无奈与遗憾再次席卷阿兰的内心。

      谢苹看妹妹愁眉不展,就用稻草编成席子,严严实实地围在笼子边,“这么厚的毯子,再也冻不坏你的宝贝了”,她一边捆绑草席一边对阿兰说道,“我留的都是活结,席子用不上的时候,就把它拆下来”。

      阿兰紧紧抱住姐姐痛哭,委屈得像个孩子。

      谢苹搂着怀中比自己小八岁的妹妹,一阵心疼,摸摸她的头,轻声道:“这么大的姑娘了,羞不羞。”

      订婚那天,谢家按照风俗,邀请家族中的长辈和娘家舅爷过来做客,陆家那边,陆父、陆母以及陆辉伯父和叔叔,携着陆辉,带三千块钱现金、半头猪以及几条好烟来谢家下聘礼。

      阿兰是第一次见陆母,长圆脸型,精明相貌,不怒自威,笑起来偏又和蔼可亲。

      “你家几个丫头都像爸爸,长得漂亮,尤其是小的这个。”她客气地同谢母寒暄。

      谢母有些许局促,连忙请她到屋里就坐。

      阿兰在厨房剥蒜,谢母请了族里的婶婶们帮忙做饭,她嫌她们长舌聒噪,就搬了板凳坐到屋外。

      ……

      “我们陆家也算人才辈出,上一代的陆永华、陆永江、陆永开以及我哥几个,都在GJ机关部门上班,下一代又有陆辉、陆耀他们在学校教书,年纪小一点的,陆永华家的陆衡在县二中上高三,那孩子成绩好,明年金榜题名跑不了。”

      有人提起陆衡名字,阿兰就竖着耳朵仔细听。

      “陆永华家的小子不得了,在木果镇成绩第一,到了县城还是第一名。”

      他们夸奖陆衡,阿兰就忍不住为他感到骄傲和自豪,他是当之无愧的最会读书的人。

      “他家好像只有一个孩子吧?”家族里的叔叔问道。

      “咳,我这堂弟,把官,位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要我说,像我哥这样,多养几个儿子才是正经。”陆辉叔叔道。

      陆父被烟抢着,尴尬地咳了两声。

      “那会子苗仁义当县,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管的紧着呢,谁敢多生?”

      “嘿,怎么不敢,那谁生几个记在兄弟名下养着,还不是接着拿GJ俸禄!政,策都是撑死胆大的,肥死胆小的。”

      “当局 ,长你超生试试!”

      众人沉默下来。

      陆父就感叹:“人人心中都有一本账,得到一样东西,就要拿另一样东西来还。”

      ……
      阿兰听到这里撇撇嘴,低声冷笑道:“想生儿子,活该。”拿起剥完的蒜瓣,进厨房去了。

      然而这一天,她干活总是心不在焉,眼前时不时冒出陆衡那张英俊的、温文尔雅的脸,“也不知道他最近好不好?什么时候回来?”

      直到过年,阿兰都没有见着陆衡,有点失落,她想他应该放假了,可能还没回木果镇,无论如何,正月里,他总要来白云村外公家拜年的。

      腊月二十八那天,镇上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新闻。

      作恶多端的D徒胡大贵因晚上钻进村里偷鸡,被路人制服,半夜三更送到派出所拘留。

      天理昭彰!血债累累的SR犯终于被逮捕归案,接受法律的制裁,群众都拍手称快。就连谢母带儿子上街置办年货,买了条鱼回来,都没被谢父责备,要搁往年,准要被骂“败家娘们”。

      同时,村里村外,李世雍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他是白云村人,李氏家族和谢氏家族就隔了一条一米见宽的土路,但两家分别住在院落的中间和最北边,离得不算近,反正阿兰从来没有见过此人,倒是认得他父亲,一个疯疯癫癫的老汉,大家都喊他“二少爷”。他们这家人颇为传奇,李家JF前是镇上的大DZ,李世雍的爷爷曾经去苏,联留过学,回来就担任本县的县长,后来JFJ的P火打到木果镇,从李家缴获长Q数百,钱财无数。

      其实当时李家知道自己胳膊拧不过大腿,主动投降了,但没想到十七年后,WG期间,ZF还会找他们家清算旧账,“二少爷”的父亲直接被Q毙,哥哥也因受不了迫,害自S身亡。

      “老太太还活着吧?”闲人问。

      李老太太深居简出很多年,人们却再次因为她孙子的英勇事迹,想起这位早不过问世事的,做过当年地Z老婆的,饱经沧桑的老妇人来。

      “活着,九十二岁啦!”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太太讨嫌的很,以前养长工挑水,只要前面的一桶,后面一支就命人倒掉。”

      “我看是蠢,怕长工放屁在里头,人家挑到门口调换方向,她知道吗?多亏了□□,否则我们奴,隶指不定被她如何折腾呢!”

      “我还记得以前,她被关起来,我妈可怜,就端了碗水煮汤圆从窗子里偷偷递给她,结果人做惯了富家太太,愣是吃不下。”

      “也不怪,出身就是大家闺秀,又嫁给了大D主……”

      ……

      阿兰在旁便听了,很是感慨,心说:“虽然这李世雍没有出生在根正苗红的家庭,却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难得。”

      只可惜,她很快就为今天的话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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