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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川西之行(上)
      1.
      周围都是炫目的白色,舒服躺在云朵上,我端着一杯酒,仰头喝下一口,大抵神仙也不过如此。等等,怎么有点不太对劲,好像,有点热,我慢慢睁开眼睛,然发觉周围的白云仿佛都变成了更轻盈的形状,再一转头,赫然发现那个巨大的太阳就在身边。
      猛地睁开眼睛,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原来是梦,只是这热度倒是从梦里延续到了现实中,我看了眼腿上那道明亮的光线,再看了眼自己脖子上的围巾。
      “小七,你醒啦。”右边肩膀上传来一个声音,一点扭动都带来了蔓延开的麻木感。
      我看了眼窗外,这才醒悟过来,我正坐在毕业旅行的车上。
      “看你们睡一路了。”前排传来司机师傅的说话声,猛地想起来我们一上车就倒在了车上,这一切都怪某个硬是要熬夜搓麻将的罪魁祸首,还说什么旅行就是一场折腾,晚折腾不如早折腾。
      结果,睡了四个小时之后,老大的十个闹钟轮番轰炸,硬是把睡眼惺忪的我们赶上了那趟车,结果到了车上,遇上了一车厢出去郊游的熊孩子,精力旺盛到我们根本没办法睡着,于是,我们再次玩起了在线麻将。
      “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吃中饭啊?”副驾驶的老大发话了,我前倾看了眼右边靠窗的位置,嘉怡也醒过来了,正拿着手机玩,一听到这个问题,立马抬起了头,大家的饭点果然是很一致啊。
      “我们打了一晚上加一火车的麻将,体力严重透支,刚刚愣是给我饿醒了。”坐在中间的静轩坐直了身子,我这才有功夫揉肩膀。
      “大哥开了这么久的车也累了吧?”遇上我们这一群一上车就睡的丧尸,他八成有些无奈。
      后视镜里的大哥一张弥勒佛般的笑脸,“我没事,早就习惯了,还有半个小时吧,我们在路边吃饭。”
      被太阳这么晒着,我都有些晕乎乎的了,手里被塞了一瓶水,我喝了一口,顺势靠在了旁边人的肩膀上,这下可算了躲开了太阳对脸的追杀。
      车里安静了一分钟,老大开始发出惊叹,接着是嘉怡,跟着我身边的静轩也开始跟队形,怎么回事?
      我慢慢睁开眼睛,跟着她们一起望向窗外,环绕在山腰的白云,雾茫茫的一大片,一种置身仙境的感觉,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盘山公路,我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还好小七坐在那边,不然会吓出眼泪来。”老大开的玩笑让我再也不敢往那边看,我想起大一刚入学的时候,元旦节的欢乐世界,垂直过山车第一排带来的飞扬的眼泪,直接蝉联了寝室四年的话题,什么欢乐世界,简直就是地狱,我回学校的路上腿都是抖的。
      眼前闪过的全是陌生的风景,沟壑纵横的挺拔山川,像是劈开的山谷里生长着葱郁的一片树,还有那盘旋在半山的云。这就是当时征服了整个寝室的地方,我们竟然真的来到了这里,想着还真有点不可思议,我慢慢的笑了起来。
      下一秒钟,我的笑容就凝固了。
      我看着外面那根本看不见围栏,伸出手就是白云的公路,一下子扑到了静轩身上,这里会不会就是地狱啊。
      好不容易停了车,却发现周围都没有什么吃东西的地方,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只有树。
      看着王哥搬出了火炉,我们都惊呆了,难道我们第一顿饭要自给自足。
      “小七,我们今天会不会饿死?”老大看着那个孤零零的火炉,语气里透露出一股绝望。
      我想起第一次寝室煮火锅的悲惨经历,肉倒是买了一大堆,火锅底料放了一整包之后,我们发现寝室没有切肉的刀,在我们纠结该怎么吃的时候,静轩一个不小心把整个肉块都倒进去了。再加上老大竟然觉得这个丸子是可以直接吃的,结果整个寝室到了晚上都开始闹肚子,永远有三个人等在厕所外面。
      从那之后,我们一致改为在外面聚餐。
      “王哥,我们要自己煮火锅?”静轩小心地问道。
      王哥搬出了材料,听到这个问题,再看了一眼静轩那紧张的表情,顺便看了周围愣神的我们,笑道,“不用你们自己煮。”
      四个人长舒一口气,接着就听到王哥的一声大笑。
      “老王。”身边忽然传来喊声,我们一齐转过头,然后我们一齐愣住了。
      “帅哥。”寝室坚定的外貌协会会长嘉怡发话了。
      “还是四个。”永远关注重点的老大。
      “原来旅行真的有艳遇。”静轩发出了总结性的话语。
      那么,接下来,我应该说点什么?
      “王哥,八个人吃一个火锅是不是有点少?”
      面前跟着司机师傅来的四个男生纷纷笑出声来。
      第一个男生穿着黑色薄羽绒服,长得像是一个士兵那样端正;第二个轮廓有点深,感觉像是新疆人;第三个男生穿着短袖,手臂上全是健壮的肌肉,却长了张和善的圆脸;第四个戴着顶黑色的鸭舌帽,只能看到下半张脸,一张薄情的唇,瘦削的下巴。
      忽的整个人被拉着转了过去,一个声音凑在了耳边,“小七,矜持。”
      “我手机怎么没有信号?”老大这个重症网瘾少女忽的发现这件事,开始举着手机到处找信号,一个两个的都开始看起了自己的手机。
      我从包里掏出手机,十六通未接来电,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看着左上角的那个还有的4G网,食指已经按住了电源键,滑动关机。我眯着眼睛看了眼天上过于干净的蓝天,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一阵番茄的香气传过来,一行人几乎是被吸引着过去了,靠近了又闻到了一阵辣椒的香气。
      我急忙凑到了麻辣锅的附近,看着正咕噜咕噜冒泡的火锅,不由得咽了下口水,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双漂亮的眼睛,蓄满那么亮的光。
      “小七,可以吃了吗?”静轩忽然窜到了我旁边,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刚刚竟然有种魔怔的感觉,我慢慢挪开了点位置,我有个特点,遇事就怂,见事就躲,实实在在的一个怂包,我预感到眼前的这个人是个无底深渊。
      我专注夹着里面的肉,直到王哥说了句,“看来你们是饿惨了。”说完继续往里面放了一叠肉片,我默默看了眼碗里堆着的肉和丸子,悄悄的压下去了一点,该不会是暴露了吧。
      “你不冷吗?”老大看着那位穿着短袖的哥们,显然是压抑了很久,那个大哥一下子笑开来,比王哥还像是弥勒佛,一下子拉近了不少距离。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怕冷的,早提醒过你,这高原的紫外线可是很毒的。”另一个车的司机是个很瘦的小哥,看他被晒得黝黑的脸庞,我们再看了一眼那个短袖小哥白嫩的肌肉,不由得笑了出来。
      “应该让这个蒙面女侠跟你说说紫外线的危害。”
      蒙面女侠?
      “小七,可以吃啦。”嘉怡夹起了锅里的一块肉,呼呼的吹了两口,我拿下口罩,刚刚一直在等肉凉,没想到倒成了蒙面女侠。
      “不好意思。”
      “你们这是毕业旅行?”第一个人男生的眼睛很黑。
      四个人边吃边点头,老大作为代表,成为了发言人,“你们也是?”
      那四个男生互相对望了一阵,慢慢摇了摇头,“我们今天上午第一次见面。”
      “没关系,你们有七天的时间慢慢认识。”王哥端着个超大的碗,还是那种温和的笑容。
      第一天的行程一半都是在路上,睡醒了之后,大家就开始撒欢,我们看着周围的风景,陷入了短暂的宁静,老大开始在脑海里搜寻自己记得的那些诗词,只憋出来一句“白云深处有人家。”
      嘉怡开始搜寻这里的特色小吃,看着山上的牛羊,嘴里念叨着,“小炒黄牛肉,粉蒸牛仔骨,百里香烤羊排,红烧羊肉炖萝卜。”
      “香辣羊肉火锅。”
      “陈皮牛腩。”
      “你们是魔鬼吗?”老大开始哀嚎。
      “王哥,他们就靠放牛羊生活吗?”老大有一个武侠梦,一直看金庸古龙小说长大的她一直感叹自己生错了时代,不然一定会成就一代女侠。
      “你数数他们有多少牛羊。”王哥却没回答我的问题,我开始认真数,可是这羊怎么数着数着有点想睡觉呢?这只牛怎么是白色的?
      “小七,你别睡着了。”静轩友善提醒,我停止了这项不适合我的工作,等着王哥揭晓正确答案。
      “一头估价一万,每年还要产小牛小羊,再加上羊毛钱,你们算算多少钱。”
      我们盯着那满山坡的牛羊,不由得呆住了。
      “这里有一套市中心套房了吧。”
      “可能有一栋别墅。”
      “我们到这里来放牧吧。”我突发奇想,这真是一个不错的点子,等等,放羊,荒山野岭,“怎么有点像断背山?”
      三双眼睛扫过来了,我慌忙看了眼王哥,忙转移话题,“王哥,我们今晚在哪休息?”
      “新都桥。”其实说了我们也不知道在哪,只是怕一不小心暴露了我们整个寝室的秘密。
      本来还很晴朗的天气忽然开始变得阴沉,甚至还有雨点打下来了,我看着远处的金色光线,这边的天气当真是一座山一个天气。
      “冰雹!”坐在副驾驶的老大一声惊呼,紧跟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开始了,好大一粒冰雹砸在窗户上,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等终于绕过去,却发现天气慢慢晴了。
      “每次经过折多山就是这样,不是下雪就是冰雹。”车里的人都在忙着发朋友圈,我打开车窗,抓到了一粒残存的冰粒,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到新都桥时,酒店后面有一座据说可以看见全景的山,我们奋力爬上去,才发现中午遇见的四个人已经到了山顶上,三个人正坐在山顶的亭子里,还有一个人在远处的风马旗下面拍照,山上还有两匹深色的马,在我们后面跟上来的一对母女走了过去,拿着相机的人走过去,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那对母女展开了笑容 。
      他背后一团云雾飘着,像是一个随时都会消失的人,中间隔着一段葱郁的草地,他带着浅淡的笑容,眼角都是温柔的神色。
      我走过去,坐在山坡上看着远处的云烟,慢慢笑起来。
      “如果人生有无数个选项,该有多好。”
      “只可惜时间太短,不够尝试。”
      这是什么时候出现过的对话,我心底蓦的涌出一阵想要一直留在这里的想法。
      这里倒长了很多我从未见过的野花,花瓣上还沾着露水,说起来,天气有些凉了,我一侧身,却发现有人正蹲在我身边,看那地上盛开的一朵紫色小花。
      这么大的相机,要是挂在我脖子上,可能会一不小心把脖子给扭了。
      “你是摄影师?”
      那双眼睛慢慢转过来,像是一泓清澈的泉水,“爱好而已。”
      爱好,这两个字好多年没有听过了,想起来这四年的时间不过是浑浑噩噩度过,上课也没听出什么名堂来,空闲时间都是和寝室的人打发时间,倒是之前有个人总是在面前念叨,说什么钢琴是他毕生的爱好。
      “能帮我拍一张照片吗?”
      他愣了一下,慢慢点了头,站起来正准备拍的时候,一阵嘶鸣声传过来,我眼看那匹马跑过来,竟然一下子不知道该往哪里躲,从山上滚下去似乎不太现实,马的腿比我的腿长太多,跑也跑不过,于是,我眼看着它这么过来了,想着从哪个角度闪躲会降低伤害的时候,那匹飞奔的马却硬生生被半路拽住了。
      嗯哼?
      刚刚还在拍照的人正抓着那缰绳,闪退了几步,倒是镇定得很。
      “小七。”老大最先奔到了我身边,握住了我的手,我笑着按住她的手,“我没事。”
      其实我真的没事,可是吃晚饭的时候,碗里却硬是多了很多的鸡肉炖蘑菇,吃完了一碗又来了一碗,最后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才算是作罢。
      酒店门前的向日葵开得很好,大大的圆盘正对着天空,像个无忧无虑笑着的孩子。
      我躺在床上,打开了电热毯的开关,竟然一下子就睡过去了,从没有过这么快就被周公给召唤过去。
      “我昨晚睡得太好了。”我伸了个懒腰,当真是一夜无梦到天明。
      咬了口烧饼,真觉着天下都是我的。
      忽然,嘉怡开始拍司机师傅的车背,捂着嘴,昨天一天没发作,我们还以为嘉怡的晕车病好了,结果今天早上一出门就忘了给她晕车药,我们翻找了老半天的包,终于找到了那一板晕车药,却听到一直趴在窗户边上的嘉怡哇的一声就吐了,静轩给她拍着背,我端着水准备递给她,老大拿着纸巾准备递给她。
      结果嘉怡换去了另外一个车的副驾驶,来的是那个穿短袖的男生。
      没想到这个人是个十足的话痨和麦霸,王哥找到个老乡乐得合不拢嘴,两个人还合作着唱起歌来了,老大也跟着唱嗨了,完全忘记了她之前还说要列出淑女人设。
      “你们怎么想着来这边毕业旅行?”麦霸哥问道。
      “静轩用一张这里的照片就成功把我们全部召唤过来了。”甚至是晕车的嘉怡。
      秋色慢慢染黄树叶的尖端,像是什么笔调那么随意的一画,景色就那么变了,远处还有动人的雪山景色,倒映在清透的水面上,当真是人间难得的美景。
      每经过一个地方,我们的感叹就会上升一个台阶,这里回旋的山路对我们而言是一大新奇的体验,还有那些分布在山谷里的树堆,像是从天上丢下来的种子,那么随意的生长,却有那么挺拔的驻扎在这个荒凉之地。
      终于到了中途休息的地方,我们坐在一处空闲的位置,我捡起地上的一张粉色正方形的小纸片,中间印着一匹驮着摩尼宝珠的骏马,上有日月,四角印有四种动物。
      “忘了跟你们介绍,这是藏区的龙达,主要是祭祀时抛洒的吉祥物,像我们在路边看到的风马旗,也是龙达的一种。”李哥着实惊艳了我们,他捡起一张白色的龙达,“龙象征繁荣,鹰象征蓬勃向上的生命力,虎象征身体,狮象征英武精神,马象征灵魂。纸片用来抛洒,所以这里才会有这么多散落的龙达,布做的就会悬挂起来,成为了风马旗。在抛洒的时候还有讲究,纸做的龙达要顺风撒,布做的龙达要用毛绳串起来,主要挂在桥上、玛尼堆和垭口这些地方。”
      “玛尼堆是不是那些石头堆起来的塔?”麦霸哥踊跃发言。
      李哥看着不远处那些玛尼堆,像是一个个小小的佛塔,脸上竟然有一种淡然的神情,“玛尼堆可以用来祈福,消灾,镇邪,有很多种不同的寓意,这些玛尼堆的石块上面大多刻有六字真言、慧眼、神像造像、各种吉祥图案。”
      “藏族相信任何一块小石头都是有灵性的,这些上面也会有神佛的灵光,或是被鬼魂所占据。他们认为那些天然的巨石就是神圣的东西,之后甚至还会祭拜它们。”王哥跟着补充。
      “所以在路上不要去动玛尼堆,也不要和它们合照。”
      “那你们听说过玛尼石堆之谜吗?”很少说话的新疆小哥发话了,他的轮廓很深,普通话也带着很浓的口音,带着点神秘气息。
      “那是什么?”老大跟着问道,我们对宗教这方面的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通天河两岸的草滩和峰岭之间,有大小不等的片石,高低不一的石碓,每块片石的光滑面上,都刻有字迹工整的古印度文佛经经文。”有人慢慢解释道,是救命恩人,他穿着一件黑色防风外套,手里正拿着一张蓝色的小纸片。
      “我只知道那个传说,你们应该都看过西游记,唐僧过通天河时得到巨龟帮助,巨龟拜托唐僧到西天如来那打听它什么时候可以修成正果。可是,唐僧忙于取经,忘了问巨龟成仙的事。取经回来,又过通天河,行至河中间,问起托付他的事情,唐僧如实相告,巨龟一气之下,沉入水底,师傅四人携带的佛经全湿,放在岩石上晾晒时,一阵狂风吹来,佛经漫天飞,师傅紧拦慢抓,还是有很多佛经散落在通天河两岸。”
      “传闻,散落的佛经就变成了现在的玛尼石,还有一种说法是说,湿了的佛经在石板上晾晒时,佛经文字印在石板上形成的。”
      新疆小哥慢慢点了点头。
      坐在这里的信教人很少,大概只有新疆小哥一个人是□□教徒,有时候我会觉得信仰不一样,就造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我们可能会有交错的部分,但是很多时候我们都处在彼此不理解的位置上。
      “小七,信仰是什么?”我们裹着毯子坐在楼顶上,入夜的藏区格外冷,好像云朵到了晚上都藏在了这里,成为了一群不说话的精灵。
      “我也说不好,”我靠在了老大的肩膀上,“毕竟我没有信仰啊。”
      “信仰,指对天地及祖先的信奉和敬仰,对佛、法、僧三宝之崇信钦仰。”这么教条式的话,八成嘉怡就是度娘的信徒,“这里还说,信仰是一种灵魂式的爱、关爱,它是人类的一种情绪。”
      “信仰,即是你的信任所在。”静轩忽的说出了这句话。
      “静轩,不愧是学霸,这下面跟你说的一模一样。”嘉怡惊讶的说道。
      “我选修过哲学系的一门课,感觉一堂课就说了一辈子的道理。”静轩是我们寝室出了名的学霸,每次总是承包了占座的重任,点到这件事放在正直的静轩身上很容易就被拆穿了。静轩不是天才型的学霸,每天总是最早到教室,甚至一丝不苟的晚自习,每一次成绩都是努力的成果,她也是辅导员最喜欢的学生,什么事情总是会委托给她。
      “难道是闻风丧胆的‘梅超风’?”老大甚至不由自主的发了个抖。
      “梅超风,谁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号人物。
      “就是那个留长发,玩摇滚乐队的哲学系教授。”这还得说到校园公众号的一则新闻,说是哲学系有一位双面老师,白天是晦涩难懂的哲学系教授,到了晚上就是酒吧的摇滚乐队吉他手。我们当时一下子还没来得及接受老师这种设定,觉得这个老师好酷,直到某哲学系同学指着一个长发蓬松、神似高晓松的人说,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教授,听说他的课让人神游太虚,而到了考试的时候,完全和上课的内容搭不着边,被无数人评为最难过的选修课。
      “静轩,我对你肃然起敬。”每次一遇上早上的课,对整个寝室来说,就是最大的噩梦,因为老大会订上至少十个闹钟,结果是整个宿舍轮番到她桌子上关闹钟,老大是养生系的代表人物,大家都抱着手机在床上玩的时候,她却是绝对不会把手机拿上床的人,这造成的后果就是闹钟在下面响,我们只能哀嚎着下床关闹钟。
      “有一节课讲的是死亡,我记得他讲了庄子的一段话,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
      “什么方方正正的,我怎么头有点晕。”嘉怡开始捣乱了,要是她去上那个哲学老师的课,八成两分钟就开始睡觉了。
      “灵魂脱离了身体,是不是会更加自由?”
      “这门哲学课是我们的必修课?”嘉怡开始了人生的思考,我们不由得笑了起来,想起有一次考试完信誓旦旦的说题目很简单,可是我们根本连她的影子都没见着,结果她走错了楼层,进了大一的考场。
      “不是,我突发奇想而已,其实我有一段时间总在想一个问题,死了之后我会在哪里,越想越害怕,就觉得每一天都像是倒数着在过。”还是不懂事的年纪,每次想到这个问题却总是会害怕得睡不着,和那些对鬼神的恐惧不一样,这是来自未知的恐惧,会不会存在来世,是否死亡意味着记忆的终结,是不是会被慢慢的忘记。
      “那你现在想清楚了吗?”静轩的声音像是在夜里过滤了一遍,带着淡淡的凉。
      “没有。”我好像还问过那个人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是什么来着,隔着一层雾,只剩下那个人的笑容,媲美太阳的耀眼。
      “我们之后是不是要看天葬?”老大的这个话题让我们不由得一阵沉默,天葬,就是秃鹫吃人肉的那个仪式?
      “银河出来了吗?”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王哥端着热气腾腾的什么出现了,我们赶忙奔过去,竟然是热气腾腾的饺子,倒是后面跟着的四个人被我们的阵势吓着了,“还以为什么猛兽追过来了。”我们差点把麦霸哥在楼顶上灭口了。
      听王哥说这里会有灿烂的星河,只是今天好像雾有点大。
      “今天农历是不是个成仙的好日子啊?”老大围得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看来她带来的那条长而厚的围巾真是万能品。
      “王哥,我们今天还能看到星星吗?”
      “我们明天该不会上新闻头条吧?四女生毕业旅行为了看星星冻晕在酒店楼顶。”嘉怡的话一下子引来了一片笑声,李哥正低头看着手机,似乎是在看天气,“显示是无云,可是天上怎么这么多云呢?”
      结果,大家决定再等三十分钟,麦霸哥开始聊起他之前的经历,他来自海滨城市福建,从小看着海长大,小时的愿望是成为为国争光的运动健儿,可是在队里努力训练了很久,却一不小心造成了韧带的永久性伤害,之后就在健身房成了教练,做了一段时间又开始迷惘起来,毕竟两者相差太远了,想着要去西部看看,第二天就订了到成都的火车票。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啊。”新疆小哥笑着点评了一句。
      “你是部队的吗?”老大开始问起了那个“兵哥哥”,其实我们一直都在怀疑这件事,不论是站姿,还是身上的气质,还有说话方式,穿衣风格,都非常之像。
      那个兵哥哥似乎还愣了一下,之后才点了下头,“这么明显吗?”
      我们不由得笑起来,这还不明显,我们第一眼看到他就发现了,那么板直的背,还有那一板一眼的说话方式,“一片肉,谢谢!”
      “刚退伍,在这里呆了五年,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里。”原来是个刚退伍的兵哥哥,难怪部队气息那么浓厚,在路上倒是也看到很多军队的绿色车辆还有坦克,不由得就觉出了一种尊敬。
      “你是最可爱的人。”嘉怡笑着说的这句话还是我们小时候总被教育的话。
      “刚来的时候,这边下大雪,手冻得开裂,还有高原反应,我一下子倒在了大雪里,那时候真怕自己再也睁不开眼睛。”他那么平静的说着,像是某条他已经涉足走过的河流,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时有多害怕,世界那么安静,生命在里面反而显得那么渺小。
      “我哥说,刚退伍的时候,有种脱离这个世界的感觉。”老大的哥哥是军用机场的地勤,当时她去看完之后就直呼战斗机真的好帅,搞得我们都心潮澎湃起来,但是据说里面的纪律分明,登记的时候都用了很长时间,而且不能拍照。
      “是有点。”这个兵哥哥还很腼腆,我们把话题转向了新疆小哥。
      “我放暑假,同学跟我说这边很漂亮,我就想着反正也很近,就过来玩。”新疆小哥的轮廓真的很深,完全就是混血的感觉,我想起我曾经见过的一个戴着黑纱的新疆人,她有一双淡绿色的眼睛,像是掉入凡间的天使。
      “新疆离这边很近吗?”我怎么感觉新疆离哪里都很远呢?
      “小七,新疆的省会是什么?”静轩开始拿我寻开心了,我撇开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作为一个路痴痴到省会完全分不清楚,成为了整个寝室的笑柄。
      齐齐哈尔好像是内蒙古,新疆的省份也是四个字,叫什么来着?
      “乌鲁木齐。”一个声音出现了。
      “不愧是小七的救命恩人。”嘉怡笑着说道,“救命恩人,你是什么来头啊?”
      他穿了件白色外套,没有带那个标志性、沉甸甸的相机,薄唇慢慢吐出四个字,“旅行。”
      话很少,他是个有点矛盾的人,明明有那么一双绚烂的眼睛,却又是个这么冷冰冰的人,却又让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你们看!”老大惊讶的指着天上,我们不由得都抬起头,一下子陷入了完全的寂静,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星星,眼睛都装不下那么多细碎的光芒,贪婪地想要把天上全部的星星都看上一遍,我一下子倒了下来,好像是老大的腿上,她没反应,似乎也被这景象惊呆了。
      我记得静轩说过一个什么视觉延迟,特别深刻的影像或者是过亮的光芒会在视网膜上停留,即使闭上眼睛也能看到,那天晚上,我总觉得视觉延迟的时间特别长,整个梦里都是星星,我躺在地上,看着,笑着,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用梦来诱惑人的魔法。
      第三天的路程大部分都是在车上,李哥开始跟我们说稻城亚丁的路线,说是有长线和短线,我们到酒店吃完晚饭之后,还得去采购一点吃的东西,因为登山路上是没有商店的,得自备食物。
      “李哥,需要氧气吗?”嘉怡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她之前搜索过相关的内容,越看越害怕,来之前我们就喝了两周的红景天,还被她拉出去跑步,说是要增强身体素质,为了这一趟也算是付出了不少。
      “氧气就是以防万一,因为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也不一样,有些人可以一天之内爬完长短线,有些人长线都不一定能坚持一半。你们先想好,要是需要我再带你们去。”
      李哥说完,我们沉默了一段时间,四个人想来想去,考虑很多问题,最后还是想着要买,总还是保险一点的好。
      稻城县很大,酒店旁边有一条溪流,周围都被高山围绕着,我们到的时候正巧是黄昏,太阳弥留的光线照在山顶,有种别样的温情。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海拔的原因,我总觉得胸口有点闷,一问才知道不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等到了买氧气的地方,我们一下子更慌了,我测试的结果还不好,血氧浓度很低,嘉怡也是,我们俩的嘴唇都有点变色了。
      “小七,你们俩这样有点搞笑,我已经想好了标题,走在路上的重症病人。”老大从前排转过头来,明目张胆的嘲笑我们,我瞪了她一眼,却不敢往窗边看。
      嘉怡还在自拍,我甚至已经知道她的朋友圈必定是一张带着氧气机管子的照片,上面的文字可能是“亚丁,老娘来了”或者是“本大爷也是吸过氧气的人了”之类的话语。
      可是,谁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个景区还要开一个多小时的大巴车才到?为什么会有这种悬崖盘山公路?为什么我当时要坐在车窗边上?
      “小七,你不要怕,我们大家都陪着你。”静轩安慰道,我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八成笑容有些可怕,我抓着栏杆的手半点都没有放松。
      等到了门口,我才发现我们的装备是多么的耀眼,只要一经过就有人好奇的问我这是什么,听完之后肃然起敬,等我开始爬山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带了两公斤的重负,看着身边的身轻如燕,我感到非常的难过。而且,这个氧气机好像不怎么见效,我还是觉得胸口闷,静轩却说这是因为氧气机不是纯粹供氧,只是提升了空气中氧气的比重而已。
      “所以,我们背了两公斤的空气?”嘉怡的表情也不是很美妙,她还背了微单,我们对视的眼神里全是无奈。
      “你们就当是保命符,这样会不会好一点?”老大倒是轻松得很,她身上还背着我们今天的食粮。
      来登山的人超级多,还有拉人的马帮,我们看着路上那一坨坨硕大的马屎,还有那看似无穷无尽的山路,哀嚎声此起彼伏,我们在一个大平台准备吃午饭,我吃着面包,看着面前那一座高山,只有山顶上有一些雪白,像是感悟到了一点佛系,草甸上有穿行的水流,在那边还有吃草的马群,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一幅画。
      “静轩,这里是不是什么书里说的地方?”静轩是大书迷,经常半夜三更还在看书,一向自诩为小说之神的老大以为她是同道中人,某天兴致勃勃的给静轩推荐了一本小说,第二天早上问静轩怎么样,情节是不是很精彩,却不小心瞥到了她桌上的那本《飘》,思索了老半天才想起来这是一本文学名著,这才发现她们这简直是天差地别,不过静轩从此迷上了言情小说,当然,这是后话。
      “《消失的地平线》。”不愧是静轩,简直不用一秒的思考时间。
      消失的地平线,这里没被开发之前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样子?
      “什么地平线?”新疆小哥不愧是在高原生活的人,连麦霸哥都已经虚弱起来了,他现在却还是没事人一样,蹦蹦跳跳。
      “这里原来有一个外国探险家来过,可以说是他发现了这个地方,有人根据他的这个经历写了一本书,叫做《消失的地平线》。”今天的最佳解说员—静轩。
      “探险家?”兵哥哥也没有当初见面的那么腼腆了,现在和我们一起坐在一起,不过他吃的是热量极高的士力架。
      “那他有没有爬过喜马拉雅?”麦霸哥的思维有时候和我们就是不在一个频道。
      “我不知道。”
      而另外的那个人正站在远处的栏杆边上,似乎正看着那座高山,却又好像什么也没看,我看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安静的祈祷。
      大家吃完了都准备出发,我刚准备站起来,却猛地一阵眩晕,身子歪了一下,还好被老大扶住了,我血液里的氧气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我们帮她们背着这个氧气机吧,不然怎么上得去?”新疆小哥建议到,结果变成了我和嘉怡捆绑在麦霸哥和新疆小哥边上,只是新疆小哥走得实在是太快了,我觉着这个氧气机都快要无法供应我需要的氧气,一停下来就得休息好久。兵哥哥接力了麦霸哥,而救命恩人接力了新疆小哥。
      我觉得话痨这个词是相对而言的,如果和嘉怡相比,我绝对算是中规中矩的普通人,可是和身边这个说话过于简短的人而言,我的话好像有点多,而对方的回答总是不超过一句话,而且,为什么他都不问我问题?我一个人冥思苦想真的很费脑细胞。
      “你问什么叫小七?”我欣慰的舒了一口气,孺子可教也。
      小七这个名字好像跟了我好久,从我一出生,奶奶就笑着叫我这个名字,再到那个人站在楼下,阳光晒得他眯起了眼睛大声的喊这个名字,再到刚搬到寝室的那一天,我自我介绍说,“你们可以叫我小七。”
      可是,我好像就那么接受了这个名字,却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
      好像也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你明明是第六个孩子,为什么叫小七?”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我忘得一干二净。
      “在古希腊,7是完美的数字,它是3和4的和,代表着三角形和四边形,这两种形状在希腊是完美无缺的。”
      身边的人竟然慢慢笑了起来,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笑起来多好看,像是融化的雪山,像是被微风吹皱的湖面,我甚至都忘了为自己这个大言不惭的说辞惭愧,这还是有一次老大告诉我的,说下次我就可以这样大言不惭的自我介绍,结果,真的是大言不惭。
      “你的眼睛真漂亮。”我想,这种时候应该说句什么诗才对,可惜我的脑袋瓜里根本思考不出什么美好诗词来。
      他的唇角有那么一瞬的愣住,接着却又缓缓拉开,“你也很可爱。”
      漂亮和可爱,算是对应的词汇吗?思考了半秒钟,我决定直觉忽略掉那些对可爱的误解,把这句话当成对我的夸奖,“我还以为你要说我的名字念起来很像小气。”嘉怡当时就是这样说的,还用各种方言尝试了一遍,结果推出了这个我并不开心的结论。
      “我只是好奇怎么会有这么简单的外号。”
      “可能是家里的人希望你简简单单。”那个人坐在盛夏的树荫下,脸上还有树叶间隙洒下来的光斑,指尖捏着一朵纯白的栀子花。
      “有鹿!”周围人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大家都举起手机,开始拍那一群爬上山的鹿,身边的人举起相机,对准了那只正在吃草的小鹿,我看着它慢慢抬起眼睛,夹杂着惊慌,就那么快速逃掉到了妈妈的身后。
      临近山顶的一段路没有栏杆,我的脚步有些发憷,看了眼两边陡峭的山势,脚别说是迈开了,简直是寸步难行。
      “我在这里等你吧?”嘉怡他们早就走在了前面,现在我们算是最后两个没有上去的人了。
      “抓着我的手。”
      这边的防护措施也太草率了吧,我感觉要是不小心从那个楼梯上摔下去,再从山崖上滚下去,我可能真的会尸骨无存,我扫视了一下周围的险峻形势,再仰头看了一眼那个隐没在云层里的金顶,抓住了那只幸运之神的手。
      完全不敢往下看,只能紧紧盯着脚下的台阶。
      终于爬上了山顶,我觉着我的手掌都出了汗,连忙松开救命恩人的手,坐在了草地上。
      会不会每个人旅行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一个瞬间,你看着那片风景,感觉灵魂飞离身体,在那片美景里自在徜徉。
      那片白云遮挡的雪山顶露出了它的真容,山脚下是一汪清澈碧蓝的水,这边好像叫海子,倒是很适合。
      “谢谢。”站在山脚下的人永远都猜想不到站在山顶会看到什么样的风景,也许是一座座连绵的山,也许是太阳落山时壮观的天际线,又也许是现在这样壮阔的雪山碧湖。
      正在拍照的人忽然笑起来,指着下面的某个地方让我看,我跟着望过去,原来是新疆小哥,大家爬上山顶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结果这个人还能围着湖奔跑转圈,果真是神人。
      “咦?”我站起来,隔开了一点距离,看着这个湖,笑着拉住了救命恩人,“这个湖是个爱心呀。”
      还是一颗碧蓝色的心。
      那个山顶上的时间好像过得很慢,我看着那些云飘来飘去,挡住了那座山顶,又慢慢地移开,看那片碧蓝色的湖水像是静止不动,山顶的风好像到不了那里,它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我闭上眼睛,心里从未觉得如此畅快,站在这面湖水前,好像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倒影。
      “小七。”
      湖面上慢慢浮现出另一张脸,柳叶弯眉下面是一双微微弯起的眼睛,他在笑,右边脸颊上还有一个熟悉的酒窝。
      原来你藏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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