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不识月

6、红袖招（6）

　　“温公子？！”赵安十分惊讶。
　　赵二叔的旧友一袭月白衣衫，一柄折扇轻摇，不是温慕筠又是谁呢？
　　“赵捕头！”温慕筠朝他拱了拱手，“又见面了。”
　　“你们见过？”
　　“是，昨日刚刚见过。”温慕筠道，“只是没想到赵捕头是赵兄的侄子，真是巧了。”
　　赵安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堂叔这里见到温慕筠，更没想到，他竟然和堂叔称兄道弟！
　　“倒是有缘。”赵济堂微笑，又对赵安道，“你刚说有事，是何事？”
　　“这……”赵安有些犹豫。温慕筠作为含烟一案的嫌疑人之一，赵安实在不适合在他面前谈到任何与案子相关的事情。
　　“赵捕头可是为含烟姑娘一案而来？”温慕筠替他说明了来意。
　　“含烟姑娘？”赵济堂微微皱眉，“红袖招的含烟姑娘？”
　　“您知道含烟姑娘？”赵安有些惊讶。赵济堂自从回到梧宁之后，几乎一直呆在这南高峰下，梧宁城内都没去过几次，居然会知道含烟姑娘。
　　“四年前刚回乡之时，姜兄曾到此地，难得相见，便邀了几位友人一道去了红袖招。含烟姑娘琴技不俗，一曲寒梅调令人惊艳，姜兄更是技痒与之合奏了一曲。是以我记得。”赵济堂解释道。
　　“原来如此。”
　　“只是她出了什么事？”赵济堂道，“是卷入了什么案子？”
　　“不是。”赵安道，“含烟姑娘昨日被害了。”
　　“什么？”赵济堂很惊讶。
　　“昨日凌晨，含烟姑娘被发现死在自己房中，我们查了一日，一无所获。今天仵作查出了一些线索，但是他知道的也很少。我想来想去，这梧宁若是还有一个人可能知道关键，那便只能是二叔了。所以想请二叔帮忙。”赵安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你想让我做什么？”
　　赵安余光瞟了一眼温慕筠，欲言又止。
　　“无妨。”赵济堂笑道，“温老弟是我多年的好友，且经常行走各地，见多识广。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或许温老弟比我更能帮到你。”
　　赵安十分犹豫。败血蛊事关重大，其实他也不知道二叔会不会知道。但是，若是梧宁还有一个人能清楚解释这东西，那么就该是这位告老回乡的二叔了，毕竟他常年在外，见多识广。只是这位温公子目前的嫌疑尚未排除，在他的面前说起案件的细节又不大合适……
　　赵安权衡再三，还是将来意说了出来。
　　“不知道二叔有没有听过败血蛊？”
　　“败血蛊？”赵济堂的表情渐渐凝重，“如何还与巫蛊之术扯上了关系？”
　　“仵作发现含烟姑娘是死于失血过多，但是现场发现的血迹不多。若是流了那么一点血，并不足以致死。老钱曾经听说过江湖中有一种蛊虫叫作败血蛊，会食人血。所以我们猜测可能有人用了败血蛊。只是他对败血蛊知道的也不多。事关重大，侄儿不得已才来求助二叔。”
　　“此事确实事关重大。巫蛊之术一向为朝廷所明令禁止，敢以此术杀人者，必定来头不小。”赵济堂道，“只是我虽然也曾听闻过一些巫蛊之事，但对于败血蛊确实是一无所知。”叹了口气，赵济堂转向温慕筠道：“不知温老弟可曾听过这败血蛊？”
　　“巫蛊一事，虽朝廷明令禁止，但南疆一带，世代相传，禁之不绝。”温慕筠道，“一年前我曾去过南疆，在那里见过一些。这败血蛊……”他想了想又接着说道，“败血蛊，以鲜血饲养，尤以人血为佳。破茧而出，三年可成。我也只是听苗人说过，并未见过。”
　　“那温公子可知该如何饲养这败血蛊？”赵安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知道。
　　“避光，不可过冷亦不可过热，以鲜血喂养。不过，”温慕筠道，“此物可能出不了南疆。”
　　“怎么说？”赵安不解。
　　“具体的我不清楚。”温慕筠道，“只是不止一次听到当地养蛊的老巫师说过，败血蛊出不了南疆。从蛻茧开始，出南疆必死。而还在茧中的败血蛊离了南疆也是养不出来的。我遇见过的蛊师都说，在南疆，这败血蛊一般是用来作为其它蛊虫的食物的。不会有人想要把它带出南疆。”
　　“这么说来，难道不是败血蛊？”赵安有些疑惑了。
　　“这就不知道了。”温慕筠道，“虽然当地人确实都说败血蛊出不了南疆，但是天下奇人不少，也许有人想出了什么法子也说不一定。”
　　“温公子还知道其他关于败血蛊的消息吗？”
　　“别的就不知道了。”
　　赵安心里一松，说不上来是遗憾还是窃喜。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却又说可能是假的！但是与巫蛊之术扯上关系，又似乎是假的比较好。
　　“不过，”温慕筠忽然又道，“若是含烟姑娘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那么到也未必是因为败血蛊。”
　　“哦？”赵安又来了精神，“温公子可是知道些什么？”
　　“药王谷曾经研制出一种毒药，服用者会在短时间内便血，呕血，最终血尽而亡。人死后验尸，验不出任何毒素。含烟姑娘那几日身体不适，会不会就是受此影响？”
　　“竟有此种毒药？”赵济堂很惊讶，“若是因此而死，身上又无其他伤口，那不是无从查起？”
　　“倒也不是无从查起。”温慕筠道，“此药必须以酒送服方可起效，但溶于酒后会有很重的腥味，且容器上的味道怎么洗都洗不掉，只能等它自己消散。而味道若要完全消散，没个三五月是不可能的。但此药若是用于人身，最多七天便能让人死去。”
　　“这天下果真是无奇不有。”赵济堂道，“温老弟见多识广，为兄佩服！”
　　“赵兄过奖了。”温慕筠道，“只希望这些消息真的能帮上赵捕头吧！”
　　“多谢温公子。”赵安还是朝温慕筠道了谢。
　　“赵捕头客气了！”温慕筠笑道，“在下也希望赵捕头能快些查出真相，在下也好洗清嫌疑。”
　　“怎么？”赵济堂一愣，“温老弟怎么也跟这件事情扯上关系了？”
　　“事发时，我刚好在红袖招。”温慕筠说得坦荡。
　　“原来如此！”
　　“目前温公子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赵安解释道，“跟温公子在一起喝酒的姑娘都醉了，一觉醒来就到了天亮。杂役也说温公子半夜的时候另要了一个房间，并无人能证明温公子是否一直在房间里，而温公子离开红袖招之后也并没有人看到，是以暂时不能排除嫌疑。”
　　“查案一事，确实该事无巨细，多方考察。”赵济堂也赞同赵安的说法，“只是这案子不简单，遇到不明白的，若是实在找不出头绪，也可以请教温老弟！”
　　赵安一愣，怎么二叔都知道他是嫌疑人了还说可以请教他？
　　见赵安愣住了，赵济堂笑道：“你不必紧张。我与温老弟相识日久，知道他的为人、学识。这世上杂学，温老弟多多少少都有涉猎。你若想知道那些奇巧事，问他准没错！我也相信温老弟会将所有据实相告。说句不好听的，若案子真与温老弟有关，便是他将所有线索都告诉你了，你也未必能查出！”
　　“……”赵安腹诽道，您这最后一句话可以不必说的！
　　“赵兄实在过奖了！”温慕筠道，“小弟先多谢赵兄信任！”
　　说完温慕筠又转向赵安道：“赵捕头也尽管放心，我既然敢留下来，自然也就问心无愧！”
　　“温公子愿意配合就好！”赵安看着他，“我自然会查出真相，不会错抓，也绝不错放！”
　　“那在下便等赵捕头查出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了！”
　　这一番谈话让赵安似乎抓住了些线索，又似乎把事情弄得更复杂了。真的会是毒药吗？赵安完全理不清头绪。照理说，温慕筠此时算得上是嫌疑人之一，他的意见本是不应该采纳的，但是关于败血蛊，关于毒药，这梧宁又实在是找不出靠谱的人来问——真是一团糟！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赵安决定还是按着毒药这方面找找试试，便同赵济堂告了别。赵济堂知道他事忙，此时压力更大，也就没有留他，只劝慰了几句，便让他离开了。
　　“梧宁要不太平了。”赵济堂看着赵安离开的背影说道，“我这侄子，往日大事没有，小事一筐。捕头一事，不能说他做的不好，但总归是没有经过大事的。”
　　“赵捕头还是很聪明的。”温慕筠道，“赵兄不必太过担心。”
　　“他确实有些小聪明。”赵济堂道，“只是此前他从未离过梧宁，到底眼界受阻。这案子非同小可，破起来怕是不容易。温老弟——”他转头看着温慕筠，正色道，“若是有可能，还望温老弟能施以援手。”
　　“赵兄客气了！”温慕筠笑道，“我亦希望赵捕头能早日破案。毕竟，目前我算得上是嫌疑人了！这案子不简单，若是赵捕头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自然知无不言。”
　　“那便多谢温老弟了！”
　　“赵兄客气了！”
　　“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赵济堂叹了一声，“不过一个青楼女子而已，也值当如此大费周章地下狠手？”
　　温慕筠笑了笑，如此大费周章下狠手，为的怕不是这么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