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不识月

5、红袖招（5）

　　赵安第二天一早就到了红袖招，刚从后门进去，便听到一旁有人在吵闹。

　　他仔细看时，只见到一个红衫女子在拧着一个灰衣人的耳朵，骂骂咧咧的。那灰衣人似乎不敢还手，一直在躲，却又躲不开。他认识那个红衫女，叫绫罗，在红袖招的资历算老了，平时大多时候在陪像他这样的人。

　　“赵捕头！”门房平安气喘吁吁地跑来，“您来了！我刚刚送您的两位手下去了含烟姑娘楼里，这会儿带您过去？”

　　“行！走吧！”赵安又看了一眼还在骂人的绫罗，问了句，“那边是怎么回事？”

　　平安看了一眼：“嘿！绫罗姑娘心里不痛快在找人发火呗！”

　　“怎么了？”

　　“她好不容易勾搭上一个富商，富商说好昨晚来看她，给她带礼物，她都嘚瑟了好几天了。结果含烟姑娘出了事，那富商一听便连夜离开了。她等了一夜啥都没等到，还被桂姨和老朱骂了。早上又被几个姑娘笑话，这不逮住个人发泄呢！”

　　“那富商见过含烟姑娘吗？”

　　“没！”平安一脸嫌弃，“还不够格呢！说是富商，也就是有点小钱，离够格见含烟姑娘那还差得远呢！”

　　赵安又和他聊了些有的没的，打听了些楼里的情况，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晴翠楼。小李和小丁已经到了。昨夜守在这里的吉祥和富贵揉着眼睛向他问早。

　　“昨夜没什么异常吧？”赵安问道。

　　“没有，一切正常。”

　　“那就好。”

　　“头儿，今天怎么查啊？”

　　“再把现场看一遍，我就不信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虽然这么说，赵安心里却还是有点没底，

　　“时间不多了，抓紧！”

　　“大人限期破案了？”其他人都心里一紧。

　　“没说，但估计快说了。”说起这个赵安就一肚子气。昨日他明明叮嘱过暂时不要把含烟姑娘死的消息传出去，可是今日在来红袖招的路上，胭脂斋的秦老板神秘兮兮地凑上来说让他透露点消息的时候，他才发现一日之间，含烟姑娘死的消息几乎传遍了梧宁。

　　“总之抓紧时间吧！”赵安道，“仵作那边怎么样了？”

　　“昨儿把尸体送到义庄之后，四七说回去请教老钱，有结果了今早会送过来。”

　　小丁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声音：“赵捕头，有结果了！”

　　“失血过多？”赵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没弄错？”

　　昨天到现场的时候，那地上的血迹虽然不算少，但是只流了那么多血的话绝对不可能就死掉的。

　　“是失血过多！”四七很确定，“昨儿我验尸的时候就发现症状跟师傅说的失血过多致死是一样的，只是现场看到的血迹太少，我以为是判断错了。昨儿晚上去问了师傅，师傅也说照那个症状，确实是失血过多没错了。”

　　“那血呢？”含烟姑娘脸上被划了十几刀，且伤口并不算深，照理来讲流的血并不会致死。且现场的血迹甚至还不如平时杀一只鸡的血量。如今说她是失血过多而死，那血呢？还能跑了不成？

　　“师傅说，江湖中有一种虫子，专吸人鲜血。这次很有可能就是这种虫子作乱。”四七说出了老钱的推测。

　　“什么虫子？”

　　“败血蛊。”

　　“巫术？！”赵安一惊。

　　“不是巫术，是蛊虫。”四七解释道，“是江湖中有些门派豢养的有特殊效果的虫子。师傅也只是听过偶尔路过的江湖人提过，记住了败血蛊是可以吸食人鲜血的蛊虫，再多的也就不知道了。”

　　巫蛊一事在大齐朝廷向来是明令禁止的。但是江湖之大，鱼龙混杂，许多门派便是以此为生。赵安也隐隐约约听过，在南疆，似乎家家户户都在养蛊。天高皇帝远，行此事的人又机灵得很，朝廷鞭长莫及，自然不可能处处监管。

　　“这败血蛊该怎么养？”赵安心中烦躁，居然跟巫蛊扯上关系了！这案子有得忙了！

　　“要给它喂血。”四七说道，“师傅说他也就是以前偶尔听人说过，也只知道这些。”

　　“这么说含烟姑娘是被人看上作了蛊虫的食物了？”小丁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应该不是。”四七否定了这个说法。

　　“怎么说？”

　　“如果作为食物，需要的血量不足以致死，”四七说道，“一条小虫子能吃多少血呢？”

　　赵安陷入了沉思。如果真如四七所说，含烟姑娘的死与蛊虫扯上了关系，那么幕后黑手肯定不简单。可是谁会想让含烟姑娘死呢？真的是红袖招的人么？赵安这会儿有些不确定了。毕竟蛊虫这东西可不是谁都能拿到的。

　　而且按照之前对红袖招众人的问询，含烟姑娘除了日常挑剔一些，对吃穿用度比较讲究，其他的都让人没话说。甚至有次杂役小菊生了重病差点死掉，都是含烟姑娘出的钱给她请的大夫。这样的人应该不会结仇才对。

　　还是说她的那些入幕之宾的家人不满含烟姑娘，所以暗下杀手？再想想含烟姑娘平日的相好的，那真的是非富即贵的人呐！这样的人家拿到蛊虫，似乎是更容易些。

　　赵安一个头两个大。他只是一个小捕头，平时解决解决一些偷鸡摸狗的小事，偶尔破一下争家产、醉酒伤人这类的案子，这涉及到朝廷禁术的东西让他来处理？简直要命了！

　　“你们再好好查一遍这房间，任何一个可以的地方都别放过！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赵安急匆匆地离开了红袖招。此事竟然扯上了巫蛊之术，着实是他未曾预料到的。事关重大，少不得找个帮手了。

　　“赵捕头，这是往哪儿去啊？”赵安正埋头走路，冷不防耳边响起了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品香楼的少掌柜。

　　“去去去，忙着呢！没空跟你扯皮！”这品香楼的少掌柜一向不务正业，是梧宁有名的二世祖，他主动打招呼，十次有九次不会有什么好事。

　　“忙什么呀？”少掌柜跟在他身旁走着，“跟我说说呗！是不是含烟姑娘的事儿？”

　　“少掌柜，不该打听的事儿少打听。”赵安斜瞅了他一眼，“我今儿真是有正事儿，你要是再跟着我，小心我治你个妨碍公务的罪！”

　　那少掌柜果然停下了脚步，嘟囔道：“不说就不说呗！谁稀罕！”

　　少掌柜转身进了一旁的店里，眼神却一直跟着赵安的身影。看着他到了岔路口的时候没有犹豫地朝右走了，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那个方向去的话，只有可能是往宁安巷去了。这个赵捕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还不是借着办公事徇私情。真以为他看不出来他对小酒馆的老板娘有意思吗？不过说真的，虽然他各方面都看不上赵安，但是就看人眼光来说，赵安的确是有一手的。那小酒馆的老板娘姿色不错，就算跟含烟姑娘比也没有比不上的。而且还是出身良家，这样的人娶来做老婆真真是极好的。说起来，如果去跟老爹提这件事会怎么样？一定会同意的！娶了老板娘，那以后品香楼的酒就都不用买了！

　　少掌柜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有道理，屁颠儿屁颠儿回品香楼跟老爹商量去了。

　　却说赵安朝着宁安巷的方向走去，却没有到宁安巷，而是径直出了城，直到了南高峰脚下。
　　南高峰位于梧宁城外，西江支流临河从山下流过，隔开了梧宁城和南高峰，流过南高峰之后又汇入西江。

　　南高峰是梧宁的最高峰，山脚下有零星几户人家居住。赵安走到了最靠近山的那户人家门口，高声喊了一句“二叔”。

　　住在这里的人叫赵济堂，是赵安的堂叔。二十多年前中过进士，在外为官近二十年，四年前告老回乡，定居在这南高峰下。

　　“是赵安啊！”很快有一妇人迎了出来，笑道，“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二婶。”赵安笑着打了招呼，道，“有点事情来找二叔，二叔在吗？”

　　“在。”那妇人笑盈盈地说道，“在后院呢，今儿有个就朋友来找他，正陪着喝茶呢！快进来吧！”

　　“有朋友来？那我现在去会不会打扰二叔？”

　　“不会。都是闲聊。”赵夫人引着他往后院走去，边走边说道，“你来得正好，今儿下午就留下吃饭吧！”

　　赵济堂的房子不大，前院到后院只需要穿过一个小小的前厅，没几步路就到了。

　　“相公，赵安来了。”

　　赵济堂在后院搭了个简易的茅亭，此时他与那位旧友便是在茅亭里煮茶畅谈。

　　“咦？今日不用当班？”见到赵安这个时候过来，赵济堂有些惊讶。

　　“二叔。”赵安行了个礼道，“有个案子……有点事情想请教二叔。”

　　“什么事？坐下说吧。”赵济堂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又对赵夫人道，“娘子，你自去忙吧。”

　　赵夫人离开了。赵安却注意到一旁的赵济堂旧友，不禁大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