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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红袖招(1)(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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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宁是通往中州八大渡口之一临安渡的必经之路,自春而秋,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而这梧宁接待游人最多的,其一当属品香楼,其二便是红袖招。
品香楼,品世间百千味;红袖招,招天下风流客。
在梧宁,红袖招是所有自诩风流雅士的人必去之地,因为那里有名闻中州的含烟姑娘。四年之前,这位含烟姑娘在红袖招挂牌,出场便以一曲寒梅调艳惊四座。彼时名士姜慕正好在场,含烟姑娘一曲奏罢,他便提出与之再合奏一曲。得姜慕相邀,含烟姑娘一时风头无两。而二人合奏的前朝名士陆谦所作西江月,更是在时隔百年之后再度风靡。于是本来名不见经传的梧宁红袖招,也因此名传天下。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这里终日是暧昧缱绻,丝竹乱耳;多的是泼酒碎篦,石榴裙污。
颜问清抱着一把油纸伞从红袖招的前方走过,余光一瞟,便瞧着那楼上彩灯葳蕤、红袖翻飞,虽然隔着一条河,耳边却不时传来暧昧的调笑。
她忽然想起明日似乎是该给红袖招送酒的时候了。
她在梧宁开了个小酒馆,虽然年份不长,但胜在酒好、便宜,也算得上是在这里争得了生活的一席之地。在零散卖的同时,她也会给一些酒楼之类的地方送酒。红袖招就是她的主顾之一。
想到这里她加快了脚步。晚上得早点睡了,不然凌晨起来可就折磨人了!
只是没走两步她忽然顿住了脚步——方才进了红袖招的那个人似乎有些眼熟啊!
她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欠着我那么点酒钱这么长时间了都不还,这会儿居然还有钱来红袖招?看来本姑娘真的是太温柔了些!”
明天是个好日子,唔……是时候去要要账了!
她瞧着那个身影进了红袖招,便抱着伞摇着头走了。
她的身后,红袖招音声靡靡、欢歌达旦。
梧宁捕头赵安也算得上是红袖招的常客了。往日来这里的时候,因着捕头的身份,多多少少能得些面子。而今儿他的面子格外地大,鸨母迎着他进了平日里非达官显贵不能进的晴翠楼——含烟姑娘的住所。
因为今儿一早,含烟姑娘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房中。
含烟姑娘虽是风尘女子,但与诸多背景不凡的人有交往。知府对此不敢怠慢,立刻就让赵安到现场勘察。
“你可一定得给我好好查!尽快破案!她的那些个相好的可不是吃素的!”临走时知府大人这么叮嘱他。
赵安揉了揉眉心。今天本来到他休沐,睡得正熟的时候被人从被窝里拎出来,这种感受真的是完全不想体验第二次!
想到知府大人的叮嘱,赵安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十分沉重。
“现场没动过吧?”赵安边走边问。
“没动过!桂姨我这点还是知道的。”鸨母桂姨罕见地没有上妆,面色憔悴,语气也有些生硬,想来含烟姑娘的死对她的打击不小。
赵安点点头,又道:“什么人发现的?”
“是含烟的侍女。今儿一大早她进屋打算伺候含烟起身的时候就看到含烟倒在地上。一开始她以为是含烟太累晕倒了,近前一看才发现人没气儿了。而且……”桂姨说到这儿声音开始打颤,眼眶也有些泛红。
“怎么了?”
“而且……含烟的脸全被划花了……整张脸上一点儿好地方都没有。”
赵安真的见到尸体的时候,才明白桂姨所说的“整张脸没有一点儿好地方”是什么意思。含烟姑娘躺在房间的地板上,衣饰整洁,但一张脸上却满是血迹,血顺着脸颊脖颈流下,浸湿了头发与衣领。这会儿血迹已经干了,于是整张脸便如同覆上了一块血色的硬布。在她脑袋半步远的地方,还有一块面积不小的血迹。
赵安是见过含烟姑娘的,远远的一眼,他也能看出这位红袖招头牌的美貌。戏文里常说的“倾国倾城貌”就该是含烟姑娘这样的。而如今她却如此凄惨地死在了自己的房中,最为人赞叹的美貌也被毁掉,赵安有些唏嘘。
“尸体动过了?”赵安看着尸体问道。
“是。小柳进来的时候以为含烟是晕倒了,就去扶了她起来。”桂姨似乎还是不忍心,远远地站在门口,不肯进一步。
赵安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房间整齐极了。床上的被子还是未曾打开的样子,梳妆台干干净净的似乎刚刚才清扫过,甚至案上的香炉还冒出烟气袅袅。
“这炉子里点的是什么香?”
“兰馥。”桂姨道,“这香是西江楼的,之前有人送给含烟的,她已经用了一阵子了。”
“这房间摆设跟含烟姑娘平日里一样吗?”赵安问道。
桂姨看了看周围,道:“是一样的。”
“平日里伺候含烟姑娘的就一个小柳?”
“是。就她一个。”
“把小柳给我叫来。”
“小柳刚被吓到了,这会儿还晕着呢。”桂姨身后的龟公说道。
“那就拿水给泼醒了!就她金贵!”桂姨语气不虞。
赵安看着地上躺着的含烟,陷入了沉思。脸上这样严重的伤,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才能让凶手下此狠手?
“昨天含烟姑娘有客人吗?”他问道。
“没有,她这昨天忽然身子不舒服,说要歇一歇。我看她脸色确实不太好,所以就把客人安排给了别人。”
“谁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
“小柳儿,就是含烟的侍女。她伺候含烟的起居。”
“昨儿在红袖招留宿的人呢?”
桂姨脸色有些难看:“留宿的人这会儿都还在姑娘屋子里呢!”
见桂姨的脸色,赵安心知一时半会儿是没法排查昨夜的留客了。
“那就先把丫头杂役都找来!挨个儿问问!”
“行。那劳烦赵捕头移步后院儿吧!人太多,来这里也不方便。”桂姨也答应的很爽快。
赵安命其中较为年长的一人看着现场,带着另一个人跟着桂姨往后院儿走去。
“通知老钱了没?”赵安回头问跟他一道来的年轻小捕快。
“老钱这两天病了,床都下不来。”
“他娘的,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时候病!”赵安骂了一声,“他不还有个徒弟吗?把他那徒弟找来!”
“可那徒弟才跟了他一个月,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不找出死因怎么破案?让他先过来,解决不了的回去问老钱!”
“行!一会儿我让小李去!”
说话间就到了后院。红袖招的杂役丫鬟已经都到了院中。赵安和陪他一道来的那个捕头开始询问,中间又来了五个捕快,让那位小李去找了钱仵作的徒弟之后,几个人将所有丫鬟杂役俱都盘问了一遍,却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桂姨,这会儿客人应该都醒了吧?”赵安问道。
“再等一会儿吧,赵捕头。”桂姨道,“不如您先问问其他人?”
“行!那劳烦您把其他姑娘叫过来?”
“没问题。您稍等。”
“还有就是我们得看看后院,找找线索。您不介意吧?”
“不介意。找出凶手一事还得仰仗赵捕头!”桂姨很配合,“您随便看,我让人给您指路。”
红袖招有一座主楼,后院又隔出了四个小院,桂姨住了一个,含烟姑娘住了一个,其他当红姑娘住了一个,在最靠近后门的地方,丫鬟杂役挤在了一个。
赵安六人分了三组,各去了除了其他当红姑娘住的院子之外的小院。
赵安去的是杂役的院子。想起含烟姑娘的死状,他直觉同行或者杂役丫鬟下手的可能性更高,所以来了这里。
杂役的院子很小,只有含烟姑娘住处的一半大。赵安小丁二人花了大约半个时辰便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莫非想错了?赵安有些不确定了。
“赵捕头,现在怎么办呀?”
“先看看小李回来没,验完尸再说。”
小李很快回来了,带着钱仵作新收的弟子。赵安正准备排查昨夜留宿的的客人,大手一挥就让他们去了案发现场。
所有留宿的客人一共二十七个,赵安大部分都查了一遍,其中二十六人都是与楼里的姑娘整夜待在一起,只有一人是自己住的,且这会儿已经不在红袖招了。
“那人是什么人?”赵安问桂姨。
“我只知道那位公子姓温。”桂姨答道,“昨天含烟本来要招待的就是他。”
“据我所知,要见含烟姑娘不太容易吧!”赵安道,“那位公子应该等了挺久了吧!突然说见不了了,那位公子乐意?”
“温公子人比较好。”桂姨道,“我跟他解释了原因,他也表示理解。也是难得,这年头还有愿意怜惜我们楼里姑娘的人。”
那温公子一表人才,行动风流,又温柔解意。便是如桂姨这般阅尽千帆的人,见到他时还是晃了眼。
“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桂姨看向一旁的小丫头,那丫头急忙回话:“温公子天刚亮就出去了。去做什么他没说,奴婢也不敢问。”
“桂姨,如果人回来了,务必把人留下。”
“放心吧,赵捕头。我知道怎么做。”
赵安又对众人道,“现在这楼里的人暂时都有嫌疑,为了大家着想,有什么线索希望大家都能踊跃地跟我们讲,不然这案子一日破不了,红袖招就一日无法平静。”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含烟姑娘是红袖招的头牌,也是红袖招的招牌。红袖招能有今日,含烟姑娘功不可没。她的入幕之宾不少,其中身居高位者更多。虽说欢场无真情,但谁知会不会有人一怒为红颜呢?
“我想起来了!”一个虚胖的中年男人忽然道,“还有一个人今早来过!”
“谁!”赵安眼睛一下亮了。
“小酒馆的老板娘,她今儿来送酒,凌晨的时候也在红袖招。”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下文,主要是某些细节和段落行文,故事整体走向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