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西林壁》从今

22、第 22 章

　　她看见一片绚烂的光点，一个接一个地爆开，有些火星掉下来，在她的手臂上烫出一个暗色的疤痕，仰头一看，漫天的流星雨就这样倾泻而下，像是要把她就这样深埋在这美丽的光景之下。
　　指尖掐着掌心的软肉，似乎要就此陷入骨骼之间的缝隙中。
　　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滑落，凄美的花朵上沾着清晨的露珠，是不是一直闭着眼就能假装下一秒就是黎明？
　　喧闹的人群被这边吸引得有了那么一阵安静，靠着落地玻璃的座位站了很多人，典型的社会新闻现场，全身还在往下滴汤汁的人看着眼前这张全然的陌生面孔，发作了一阵，对面坐着的女生显然也被这突然的场面给吓到了，有些惊慌地看着这个场景。
　　“你谁啊？”他拧着眉头，站了起来。
　　饭店的服务员赶了过来，看着这一地狼藉，眼神在在场的三个人之间兜兜转转，只能初步推断这是一出抓奸的戏码，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可能，只是可惜了这一锅汤。
　　她没理他，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女生，轻微眯起了眼睛，带了一阵难得的凌厉。
　　服务员看着这一幕，不禁感叹，果然是艺术来源于生活并高于生活。
　　“你怎么还有心情跟别的女人在这里吃饭？”赶过来的李辰就只听到她说的这一句话，全然不像是原来那个笑着跟他聊天的顾潇潇，简直像是被什么剧本人物附身了一般。
　　“你到底是谁啊？”对面坐着的女生也觉得有些莫名巧妙，她看了一眼对面脸色奇怪的人，在学校也没听说什么传闻啊，怎么现在窜出来一个女人来了？
　　“以后眼睛擦亮些，不要被这种渣男骗了。”顾潇潇正义正言辞地发表演讲，被身后的李辰拉了下胳膊，似乎让她收敛一些，可她现在完全就是正义女神的化身，哪还有什么工夫想那么多，直接对着那个一身汤汁的男生道，“把别人伤得那么深，你不觉得愧疚吗？”
　　一连串的问题把男生整得有点懵，可慢慢的他也算是明白过来了，眼前这个女人貌似是前女友的朋友，他有些疑惑地说了句，“我伤她？”
　　顾潇潇现在已经认定是这个男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让李萍那么难过，先入为主地就把对方痛骂了一顿，“没错，不是你她会那样吗？”
　　“哪样？”他现在已经放松了些，甚至觉得这个画面有些荒谬。
　　“你没必要知道 ，反正是因为你。”李辰很少遇到这种错综复杂的情况，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来，拉了顾潇潇半天也没反应，他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以免出现对方做出什么伤害性的举动。
　　男生抹了把狼狈的脸，低下头笑了下，这一下更刺激了顾潇潇，眼睛里简直能喷出怒火来，李辰眼见情况有些不对，忙拉住了顾潇潇，他觉得这个小姑娘的火力值可太强了些。
　　他的眼睛里流出一阵可笑的神色，服务员已经给他盖上了一顶确凿无疑的渣男帽子，只见他慢慢走近了两步，对着顾潇潇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小姐，你搞清楚，是你的好朋友在过年那一天跟我提的分手，。”
　　顾潇潇呆了，服务员为这个剧情的走向感到惊奇，李辰正在猜测这个所谓的好朋友是谁。
　　一时场面有些尴尬，冲动是魔鬼啊，顾潇潇只能在心底默念，她只是一想到当时李萍的样子就好难过，再一看这位前男友春风得意的样子就有些接受不了，就那么拼凑出了一段剧情，只是没想到真实情况是这样。
　　“对不起。”知错能改的顾潇潇道了歉，再一看对方狼狈的姿态，“那个，我再帮你们点一份汤？”
　　对面坐着的女生还没从这一连串的事情里回过神来，现在谁还有心思吃这一份汤，还是在身上挂了一身汤的情况下，结果自然是大家就此散开，一场闹剧就此落幕。
　　“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回去的路上，李辰正盯着路边的招牌看，却冷不防听到了身边人的抱歉，这还真是稀奇，顾潇潇女侠向来都是不顾这些小事的，而且刚才的事情其实也没造成什么大的问题，只是她自己有些丢面子而已。
　　“没事，你也是为朋友插别人两刀，只要不是插到我身上就行了。”其实李辰已经能猜到那个所谓的好朋友是谁，夏岚也不太可能有什么所谓的前男友，而那个豪放的童谣也不太可能会喜欢这种类型的男生，剩下的就只要一个人了，那个只要陌生人在场就总是很少说话的身影，像是要把自己活成一个影子。
　　顾潇潇被他逗笑，取下眼镜，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化纤材料，一侧身，拉起了身边人的衣袖，擦了擦有些模糊的眼镜。
　　李辰低头瞧着这张小巧而可爱的脸，有时候实在是想不透她在想些什么，总会被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给惊喜到，却存着一颗最真挚火热的心，不知不觉就走近了别人的身边，这种奇怪的吸引力直到最近他才发现，好像夏岚还问过他这个问题，还隐晦地说，他喜欢的可能是一类人。
　　一类人吗？她们其实长得完全不像，但是性格，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相似，他本身不是热络的人，总希望能有个人来引导他，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一类人，只是面前这个人会是对的那个吗？
　　“顾潇潇。”
　　“干嘛？”顾潇潇小朋友刚认真地擦完眼镜，正拿着镜腿准备戴上，却被一只手半路拦截了，她不开心地看着那只多出来的手。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顾潇潇沉思的表情非常搞笑，本来就很小的一张脸还愣是要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十足的窘态，李辰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眼镜也没戴上，就那么仰着头看他，带着些雾蒙蒙的感觉，“好啊。”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那么轻易就能到达成，像是车轱辘转到了底，正巧撞上了这棵树，好像停下来也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夏岚有些惴惴不安，一颗心在胸腔里乱窜，像是没找到一个确切的出走位置，她沿着那条通道一直往前走，莫名想到了之前走过的一条隧道，隐约能看见一丁点的光亮，可是她无法确切地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达光亮所在的出口。
　　好安静，她紧紧捏着手机，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狭窄的楼道里响起来，这个画面有些让她害怕。
　　酒店经理在房门上敲了很多下，可里面依然没有人来开门，夏岚焦急地走上前，看着那个门把手，可房卡在人家的手里。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们酒店也付不起责任吧。”刚送完夏远，夏岚就接到了短信，盛铭觉得她这么焦虑不太安全，决定和她一起来看看出了什么事。
　　经理再次敲了敲门，“您好，客房服务。”
　　依旧是一片空寂，他从口袋里拿出房卡，开了门，过于安静的氛围让夏岚心头忽的一紧，这就像是什么可怕剧情的开头，总是这么安静，她迈进去的小腿肚子都在发颤，视线在昏暗的房间里一下子无法适应。
　　经理走在前面，也被这诡异的氛围弄得有些紧张，刚刚这两个客人拿着一条短信冲到前台，他实在是无奈之下才进了这间房，总觉得他们是在大惊小怪，可现在这样的气氛却让他也开始害怕，要真是在自己值班的时候出了什么事，麻烦的还是自己。
　　这是一间相当豪华的客房，甚至还有单独的客厅茶座，他们跟着经理转了个弯，看到了那扇虚掩着的门，前面的人慢慢推开门，夏岚的呼吸都不自觉地屏起来，盛铭紧跟在她身后。
　　一个轻微的哼声像是一颗石子，敲碎了表面的镇静，前面的脚步停住了，夏岚也跟着停了下来，她的眼睛紧张地看着那张隐在暗处的床，看到了上面有细微的起伏，她的心轻微地抽搐。
　　灯一下子被打亮，现场的所有无处遁形，夏岚都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视野里就出现了一个人影，完好无损的陈笑语正把浴衣往自己肩膀上拉，而她的身边还躺着一个人，夏岚的呼吸一下子停住，她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方向，两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了，她张大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岚，你怎么在这？”陈笑语那明显困惑的表情简直完美无缺，甚至还顺带着看了一眼身边的人，那眼神里夹带出了隐约的胜利感。
　　自己被耍了，还以为对方想不开才赶来施救，没想到最后被震惊到的人是她自己。
　　她死死看着那个没说话的人，他只是那么远远地看着她，一声不吭。
　　经理明显松了一口气，却又被这奇怪的场面弄得很是尴尬，只得率先发布，“抱歉客人，这两位可能错收了消息，我现在就带他们出去。”
　　被这晴天霹雳击中的夏岚没有反应地看着那双眼睛，整个身体开始颤抖起来，直到身边的人一下子越过他，往那边冲过来，“凌希，我操你大爷。”
　　只是这个举动被威武的经理给拦住了，他抓住盛铭的双臂，沉声道，“先生。”
　　夏岚被这一声低喝给惊醒了，似乎刚从什么梦魇里惊醒，她看着不远处的那个人，对方已经闭上了眼睛，她拉住了盛铭，“我们走吧。”
　　夏岚恍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出戏剧的小丑，只是她在这里扮演的绝对不是主角，而是一个用来推动剧情的不重要人物罢了，那些前期和男主角之间的互动也不过是为了这一刻的铺垫，那些别人不知道只有她自己知晓的喜欢也是为了颠覆的这一瞬间，现在的观众只剩下那个带着他们走进房间的酒店经理，他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心里会同情她这个努力想要知道真相的可怜人吗？也许不会，毕竟这样的事情在这里出现得也太平常了，她不过是一个到明天就会被忘记的角色。
　　真的太滑稽了，她为什么拿到的是这样一个可笑的角色？
　　盛铭的视线一直跟着夏岚移动，可她很平静，安静地走路按电梯，没发出任何一点异常的举动，可是这样反而让他觉得更加不安。
　　人的心就像是一个罐子，一味往里面投掷情绪，却不释放出来，它迟早会爆掉的。
　　“夏岚。”他喊了一声，她没有反应，似乎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了，在那个世界里也许并不会有什么美妙的场景，他拉住了她的胳膊，“停一下。”
　　夏岚看着眼前这个人，竟然觉得他是那么的陌生，像是第一次见到的人，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的崩解碎裂，她慢慢地眨了下眼睛，好半天之后才意识到他是谁，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异常复杂，她宁愿是自己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场面，也不想和被人分享这样的尴尬。
　　“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她努力微笑着对他说。
　　盛铭觉得眼前这个人就像是个挂着面具的玩偶，就连笑容都那么无力，现在绝对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可是他也不放心让她就这样回去，总觉得就算掉进了什么沟里也未必。
　　“我送你到学校门口。”
　　凌希从没这么厌恶视觉残留这件事，即便闭上眼睛，他都能看到那张茫然的脸，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在等着一个最终的宣判，像个无端站上了被告席的人，可是分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他动了动手指，有那么一丁点的感觉，看来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恢复过来，还真是个完美的计划，他真心觉得陈笑语不去做什么情报人员可惜了这个脑袋，至少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栽在一个总是笑眯眯的女生身上。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感觉到了脸上被什么触摸，几乎是一瞬间，他挥开了那双手，掀开被子，滚到了地上，身体的麻木感还没全然褪去，他有些艰难地挪动双腿，靠着身后的窗帘，看着坐在床上的这个人，只觉得全然的陌生。
　　舌头没有一点感觉，他还没办法说话，而这个人，他一秒都不想多看。
　　“你去哪？”陈笑语从床上下来，视线直直地望着那个人，眼眸里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凌希咬了下舌头，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嘴角感觉沾上了什么东西，他伸出手抹了下，刺目的血红色，没感觉原来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连伤害的程度都无法预估。
　　陈笑语看到了那抹血红色，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瞥开了视线，“你现在赶过去也追不上她了，而且看到那样的画面，她也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那样受伤的神情，也许心里早就是一盘灰烬了，他忽然想起了妈妈在电话里跟他说的那句话，还是到达了伤害的顶点啊，看来命运就像是一条扭动的绳子，谁都休想做出确定的结论，时间站在它的身边，时刻做着最坏的帮凶。
　　他迈开腿，几乎是跑着离开了这个房间，再呆下去，他觉得自己都要在这样的气氛中窒息了。
　　刚打开房门，跨出去的脚步刚落地就被定了下来，面前站着两个亲密搂着的人，一个人的唇正贴着另一个人的脖子上，他的视线定格在那个粉红色的痕迹，像是刚被冰封的整颗心泛出一阵阵轻微的瘙痒，一寸寸蔓延开来。
　　他想掀开那快结痂的伤疤，看看底下到底是长好的新肉还是一片流脓的溃烂。
　　之前他一直围着那周围微微隆起的皮肤抚摸，轻微地搔痒，都不敢下手，现在可好，它直接被撞得掀开了全貌，底下一派狼藉，伤口瑟缩着，颤抖着，被迫站在这不堪的一幕面前。
　　“小……”有人的视线转了过来，脸上一派惊愕的神色，手从身边人的腰际快速地撤离，凌希的眼睛狠狠刺痛了一下，他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有什么在胸腔里四窜，想要飞出整具束缚的躯体。
　　“凌希。”有人从后面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臂，他竟然都忘了反抗，整个人麻木地站在原地，头低着，捏着拳头，愤愤地忍耐着。
　　那个自始至终的陌生人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姓，再一看身边人的神情，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嘴角拉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带着十足的苦味。
　　陈笑语看向面前的男人，摆出那张乖巧的笑脸，“叔叔好，我是凌希的女朋友。”
　　凌希一下子甩开了她的手，“闭嘴。”
　　他抬眼看了一下正站在对面的人，咬紧牙关，迈开了步子，混乱的脑子里交叠着各种画面，一个接着一个，似乎在挑战他的脑容量。
　　有人跟了上来，他真希望自己现在可以屏蔽掉外界的声音，可偏偏那声音一个个字都格外清晰地传递到耳膜里，“我好像在什么杂志上见过他，叔叔是摄影师吧？”
　　他反手一下抓紧了她的手腕，脸上的表情覆上了一层暴风雨，手指尖力气大得很，骨头被慢慢地合拢，陈笑语的脸上有那么一阵轻微的抽搐，却又摆出了那张令他觉得恶心的笑脸，望着他的双眼，用很小的声音道，“原来叔叔喜欢男人啊。”